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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愿望之殇(1)

【1、少女的星愿】

时间和空间巨大的能量向我席卷而来。

刺眼的光瞬间把我的身体吞没。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我打了一个挺儿,猛地张开了眼睛。

竟然是一个梦。

我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身上还盖着粉红色毛毯。刺眼的光芒竟然只是因为窗帘没有拉好,让太阳光有了可乘之机。对于刚刚惊醒的我来说,从缝隙里钻进的强光确实有些耀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心想,外面肯定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如果只是一个梦,那未免清晰得有点可怕。”我抹了一把脸,上面是湿漉漉的一层细汗。

梦境中的画面太真实了,简直就像是谁把用高超的魔法做出的讯息塞进了我的脑海。可是我抹着汗水的手指,却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我把手指拿到眼前,上面竟然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伤口上挂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刚刚在梦里……手指不是被许愿星塑料条割伤了吗?

这让我的心不由得一紧,脸上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我赶忙起床,可是就在我低下头在地上寻找拖鞋的时候,我发现,我折的那些许愿星,竟然都洒在了地上。而装许愿星的许愿瓶,则已经摔成了碎片,散落在桌脚边的地面上。

梦境和现实,在这些细节里,形成了微妙的交错。

我赶快从床上起身,缓缓蹲下来。我用手拈起一颗许愿星,捧在掌心里。

这些星星,是我一颗一颗折成的。每一颗星星里,都包裹着一个小小的纸条,那纸条上,我用彩色荧光笔写下了一个美好的愿望。

课间的教室里,操场上的树荫下,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牌旁,卧室的床前、窗边……这些地方都留下过我低着头,嘴角挂着笑,转动着手指,轻轻地把一根根小小的夜光塑料条折成小星星的身影。

“苏浅浅!”同桌晓莹用甜美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嗯。”我轻轻地回答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又在折许愿星啊?你已经折了多少了?”

“已经折了快一千颗了!”我很骄傲地回答她。

“天啊,一千颗,有那么多啊!苏浅浅你可真厉害!”晓莹总是这么夸张。她长得特别白,脸圆圆的,扎着一个马尾辫儿,笑起来眼睛弯成两弯小月牙儿。简直就像从漫画书里跑出来的人。

“一千颗还远远不够呢!”我一边折,一边对她说。

“一千颗还不够?那你要折多少啊!”她的眼睛突然瞪得好大。她吃惊的样子,像一枚可爱的QQ表情。

“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我就要折多少颗。”我对她说。

“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你就折多少颗?这未免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天上有牛在飞,是因为有人在吹……”罗大勇突然插话进来。

“男生不要偷听女生谈话!”晓莹转过头来,嗔怒的脸蛋爬上了微红。

“我可不想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你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总是钻进我的耳朵!”罗大勇说。

“我没有吹牛啊!”我可不想加入他们的争吵,“我说的‘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指的是肉眼能看到的星星!”

“肉眼能看到的星星?”晓莹狐疑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眼神里满是求索的欲望。

“骗谁啊,天上的星星怎么能数得过来呢?”罗大勇近乎肯定的诘问充分展示着他的“大男生主义”,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班级的体育委员都这么地自以为是。

“天文学家把天空的星星按区域划分成88个星座。其中,北部天空有29个星座,南部天空有46个星座,跨南北天空的有13个星座。只要我们有耐心,数完一个星座里面的星星,再数下一个星座,是可以数清用肉眼能看得见的星星的。据天文学家计算的结果:0等星6颗,1等星14颗,2等星46颗,3等星134颗,4等星458颗,5等星1476颗,6等星4840颗……总共7000颗左右。”我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如数家珍地把精确的数据罗列了出来。不过我微微撑起的鼻孔却出卖了我的骄傲。

“苏浅浅,你怎么这么厉害!”晓莹又用了一副双眼闪动泪光的表情表达了她对我的膜拜之情。

“肯定是苏子晨告诉你的吧!”罗大勇轻而易举地就击溃了我的自信。

晕,这么轻易地就被他戳穿了!不过除了苏子晨这个小书虫,谁还有这个本事呢?

那一天,我正在爷爷家折许愿星,苏子晨凑过来问:“浅浅姐,你在折什么,小星星吗?

“这是许愿星!”我告诉他。

“许愿星?”他拿起了一颗,放在掌心里,似乎在研究为什么会给这个普通的小星星起这样一个名字。

“我告诉你吧,每一个小星星里都藏了一张纸条,每张小纸条上都有一个愿望!”

听了我的解释,他恍然大悟一般,拿星星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似乎这小小的星星,因此而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那你要折多少颗啊?”

“我还没有想好呢……总之要折好多好多啊……因为我有那么多美好的愿望啊!”

“不如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你就折多少颗吧!”苏子晨说。

我被他用认真的语气说出来的这番话雷倒了!我很夸张地瘫倒在一边,“请问这位眼镜少侠,你是要把本姑娘累死吗?”我故意调侃他。他戴着眼镜的模样,像极了《哈利波特》里的小哈利。

“姐姐,用肉眼能数过来的星星,也不过就七千颗左右啊。”苏子晨说着,就像我刚刚说给罗大勇听的那样,详细地对我解释了一遍。

“我以为天上的星星数不胜数呢!”听他这么说,我才松了一口气。

“肉眼能看到的是七千颗左右,可是借助望远镜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用一台小型的天文望远镜,就能看到五万颗以上的星星,最大的天文望远镜能看到十亿颗以上的星星。其实,天上星星的数目还远不止这些。宇宙是无穷无尽的,现代天文学家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宇宙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说起这些来,苏子晨的话匣子关都关不住。

于是,我就默默地开始了这个漫长的“星愿计划”。每次折完一颗许愿星,把它轻轻地放进许愿瓶里,一个美好的愿望,就这样被珍藏起来了。

我拿起许愿瓶,把它贴在我的脸蛋上,感觉开心极了。因为这里面,装着的都是我的愿望啊!

快要期中考试了,希望自己能拿到一个好成绩。晓莹的妈妈生病了,我希望她可以快点康复。罗大勇要参加校际篮球比赛,我希望他可以成功。看到贫穷的乞丐,我希望他今天晚上能吃一顿饱饭。看到年迈的奶奶,我希望她能健康。看到悲伤的姐姐,希望她可以快乐……

生活里,每一次交谈,每一个偶遇,每一次驻足,都能让我许下一个美好的愿望。每一个愿望,都是一个鲜活的记忆。

可是现在,那些许愿星狼藉地散落一地。

笼罩着它们的许愿之光,好像正在缓缓地熄灭。那些泛着光辉的回忆也正在从绚烂的彩色变成生气全无的黑白。

挂在我脖子上的水晶闪过一道警示的光。它好像听到了阴谋慢慢走近的脚步声。它好似在我的耳边说:来自宇宙的暗能量涌动着,苍茫大地,浩瀚宇宙,即将掀起一场浩劫……

【2、黑色许愿星】

我把地上的许愿星一颗一颗拾起来,放进了一个塑料袋里。把破碎的许愿瓶的玻璃碎片用小扫帚轻轻地扫到一起。在把这些碎片倒进垃圾桶的那个瞬间,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有些舍不得。碎片上不规则的断裂面上闪着的光有些刺眼,像是赤裸裸的伤口,让人怜惜。

“浅浅,过来吃早餐了,上学要迟到了!”卧室的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

“嗯,我来了。”我应着妈妈的催促,一狠心,手轻轻一抖,伴随着哗啦的响声,那些许愿瓶碎片落到了垃圾桶里。

吃过早餐,我背着书包和妈妈一起匆匆下楼。

等我赶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预习功课。我推门走进教室的时候,罗大勇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而我那时正把嘴巴张得像一个河马,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我朝他晃了晃手臂,算是打了招呼。

我刚把书包放下,就感觉有人在轻轻地踢我的椅子。我转过头去,罗大勇把一张纸条递到了我的手里。

“你昨晚没睡好吗?”

“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等下课了我跟你说。不过晓莹很少迟到的,今天她怎么还没来?”我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座位,提笔回纸条给罗大勇,转头递给他。

“可能也没睡好吧,估计一会儿就能来了。”罗大勇又回给我。

这时,预备铃响了。这个时间,大家可以去喝水、上厕所或者去外面的走廊里透透气,一会儿就要上第一节课了。班主任老师会在这个时间来教室巡查一下,有时还会利用这段时间开一个简短的班会。

今天,老师推开教室的门,朝我坐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我的桌子,轻声说:“苏浅浅,跟我来一下。”

“是,老师。”我小声而又恭敬地应答后,把椅子往后推了推,站起身来跟在老师的身后。

在走廊尽头的小角落,老师停下了脚步,她对我说:“晓莹请假了,她可能这几天都不会来上课了。”

“老师,晓莹她怎么了?”我抬起头问老师。

“她的妈妈去世了。”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浸满了哀伤。那哀伤的语气,似乎是在说“小女孩儿没有了妈妈的照顾,多么可怜”。

“什么?她的妈妈去世了?”这让我难以置信。

“嗯,今天早上我接到了她爸爸的电话。”老师说。

“前几天她还说她妈妈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而且还让我们大家一起为她妈妈祈祷呢。”我说什么也无法相信,我的好朋友兼同桌晓莹,就这样成为了没有妈妈的女孩儿。

“是啊……可是人的生命就是这么的脆弱。人生无常……可能无论人长到多大,都不能够完全理解和接受,但是总是会更能承受一些……”老师说着,也伤感了起来。不过很快,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跟学生说这些,因为未免显得有些悲观。她收拾起感伤的神情,对我说:“你是晓莹最好的朋友,老师告诉你这个消息,就是想让你给她打个电话,安慰一下她,也要帮她把落下的功课补一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啊。”

“嗯,我知道了,老师。”我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掉到地上就会碎掉的一片薄玻璃。

我恹恹地走回教室,晓莹那笑得甜甜的脸总是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可是现在,这张脸上肯定挂满了悲伤的泪水。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回忆又在我的脑海中浅浅地浮现出来。

几天前……

“苏浅浅,我感到很难过。”在学校操场边的一棵垂柳树下,我正在折许愿星,晓莹凑到我的身边来对我说。

我抬起头,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冰激凌,可是那平时会让她享受无比的冰激凌此刻像是食之无味的样子。“怎么了?”我问她,同时又低下头来转动手指,继续折许愿星。

“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我很担心。”

“你不要担心,现在医学很发达的!”原来是她妈妈病了,怪不得连有“少女心情灵药”之称的冰激凌都无法让她开心呢。

“是哦,你妈妈是护士,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晓莹的声音轻盈了些许。

“晓莹,不要担心!我们来为你妈妈祈愿吧!”我说着,在一张窄窄的纸条上写下“愿晓莹的妈妈早日康复”,然后把它折进了一个许愿星里面。

彩色的塑料条一圈一圈缠绕起来,把一个美好的祈愿包裹成闪耀的星星。

“晓莹,你把手伸出来。”

我把许愿星轻轻地放到了晓莹伸出的手掌上。阳光从树木繁茂的枝叶间映照下来,斑驳的光影落到了手心上。有一缕阳光刚好落到许愿星上,映照出淡淡的荧光。

“谢谢你,苏浅浅!”晓莹的眼睛弯成了浅浅的月牙儿。

在那之后,晓莹的妈妈一度好转,好像昨天晓莹还高兴地向大家宣布妈妈马上就要出院了。可没想到,她竟然永远也见不到妈妈了。

放学回到家,我把路过礼品店刚买下来的超大号许愿瓶放到写字台上,就马上跑到客厅里,打电话给晓莹。

电话拨通了,然而单调的嘟嘟声似乎是要无止境地响下去,过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听。

“你在给谁打电话?”走过客厅的妈妈随口问我。

“给晓莹。晓莹的妈妈去世了。”我说。

“如果一家人都在忙着准备葬礼和招呼客人的话,没有人有空来接听电话的。”妈妈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对我说。

“哦。”我有些失望地放下了电话。

“葬礼一般都什么时候举行啊?”我问妈妈。

“大多数人把葬礼称作出殡,一般在人死后的第三天。”妈妈回答说。

或许我可以赶在葬礼前去看一看晓莹,陪陪她,安慰她。我这样想着,回到了卧室里。

我打开新买的许愿瓶,准备把收在塑料袋里的许愿星放进去。

我把塑料袋口伸进这个超大号许愿瓶的瓶口里,然后轻轻地把塑料袋的底部提起来,这样许愿星就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滑进了许愿瓶里。最初的几颗许愿星和瓶底碰撞出悦耳的叮当声,然后便转为簌簌的闷声。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色彩从我的眼前溜了过去。

黑色!怎么会出现一颗黑色的许愿星?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塑料袋暂且放到了一边。我把手伸进许愿瓶里,把那颗黑色的许愿星拈了起来。我把它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看手法应该是我折的许愿星……可是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黑色了呢?

我挂在胸前的水晶又闪动起了警觉的光。

想知道它有什么古怪,有一个办法!

看看它里面包裹的愿望,不就自然见分晓了吗?

好像是被某种好奇心驱使着,我把这个许愿星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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