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友不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正对着手机抱怨,筱筱圆圆的小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你怎么不睡觉,又偷溜出来?”我蹲下身体,与她平视。
“你又为什么不睡觉,在这里鬼哭狼嚎?”突地,一声冰冷的僵尸音从筱筱的身后传出,我嗖的一声站直身体,背部一阵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吵到你们了。”他阴沉的脸,写着两个大字,“不悦!”
无奈,我只好道歉。僵尸横了我一眼,便拉着筱筱啪的一声关上我眼前的门。
哎,人在钱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七月,又是一个暑假的来临,做老师,就有这么点好处,一年两个假期,工资照发。杨毅特羡慕的趴在我耳边叫嚣,“真没天理。”我戳着她的脑袋,“你还不是一样。”杨毅摸摸额头,恍然大悟,“对哦,再过不久,我也将身为人师了,想不到这种没天理的日子不久也会降临到我身上,丫终于和你平起平坐了。”
“你在大西北还没做够梦啊?”“那怎么一样,做主人和做仆人的差别可是天上地下。连毛主席都教导我们,要翻身做主人啊!”杨毅举起右手有模有样的宣誓。看着她的调皮装,我的心情顷刻松懈下来。
待在江家的日子半年过去,寄人篱下的感觉虽没有林黛玉那般郁根深重,凄凄楚楚,但也不免胸怀忧结。
江枫一个月回家一次,待两个小时便离开。我们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偶尔相碰,也只是擦身而过,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我想他帮我只是看在江源对我的情分上。但尽管如此,我总是心神不安。平静,是否意味着暴风雨将不久远……
“陆菲,这周末的同学聚会你会来吗?”杨毅推着我的手臂,我猛然想起。“当然,主办方邀请,岂可推脱。”“可林西呢,你们见面会不会尴尬?”杨毅面带担心。“王青林也去,你怎么不担心自己啊?”我反将她一军。
杨毅翻了个白眼,“那不一样,我们是和平分手。丫的已经有女朋友了,说不定人家现在正你侬我侬呢,早不记得我了。可你就不一样了,上次我见过林西,一提起你,他便两眼放光,两耳竖立。”
“你告诉他我和江枫的事儿了?”我绷紧神经。“我傻啊,我们可是站在同一个战线,叛徒这两字永不会出现在我杨毅的字典里。”杨毅拍拍胸脯。“那就好。”我淡淡道。“好什么呀,你还是弄清自己的心再说。这种半透明,不清不楚的关系最易伤人伤己了,到最后有你哭的时候。”
夜里,我思索着杨毅的话,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视江源为亲人,待罗飞同恩人,盼林西为知己。可我又给过他们什么?我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着,周末的晚上还是来了。杨毅包了三桌酒席,设在一个雅间,班上同学来了大半。杨毅得意洋洋的显摆在我面前,“丫的有人缘吧,瞧瞧这人气。”我举起大拇指,“绝对有赵本山的范儿。”她面带桃花似的同我讲,某某同学可是从新疆特意坐飞机赶过来,某某同学冒着被老板炒的危险特意请假飘过来等等类似的云云之语。
当杨毅的眼神飘向某个方向时,我心如明镜般的看去,林西坐在另一桌的拐角处,正不远不近的看来。我保持淑女风范,微笑着对他点点头。杨毅背后捅我一刀,“装什么绅士!看清楚了,他旁边可坐了一女的。”我重新抬头,似曾相识的面孔映入眼帘。
这女孩儿不是上次我和林西陪刘部长吃饭时,坐在我旁边的那位吗?我以为她是刘部长的人,可此情此景,脑子猛然出现一个人影。杨毅胳膊肘碰碰我的身体,“想起来了吧。我们走后,她接替了林西的位置,如今刚毕业。听说,最近在林西的公司做实习生。知道她叫什么吗?严东,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一个东一个西,名字倒是挺般配,就不知八字合不合了?”
我心一紧,严东微笑着向我看来,那是完全没有敌意的笑容。我撇开目光,不愿把更多的焦点放在他们身上,这不是我今日的本意,我是为这个同学会而来,绝不是为了某个人。
桌上,大家谈论着各自一年多的变化,各自回忆着大学时的快乐时光。我附和迎笑,尽量放平自己的心态。说实话,曾经的恋人如今变为别人身边的某某,作为正常人,我不是没有嫉妒之心。好像儿时被人抢走了属于自己的心爱玩具般难过。然而,记忆就是很奇怪的东西,童年的痛苦会随着时间消失,而长大的伤疤却总是历历在目,难以磨平。
某位哲学家说过,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了,但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会忘。回头想想我和林西这四年的日子,除了快乐与笑容,我竟记不起是否有过泪水……
杯光交错,热闹沸腾之际,我偷偷溜出饭店。呼吸着星光灿烂夜景下的平静,伸伸懒腰,看看手表,已近午夜了。背后一件衣物加身,回头,林西撅起笑容站立在身后。
“谢谢。”我收紧他的外衣,心中一个小小的自私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就让我最后一次感受这瞬间的温暖吧。“犯困了吧?”他站在我身旁,双手插在口袋中。“他们太能闹腾了,想是年纪不饶人了,一到这个点儿便打盹。”我长吁一口气。
林西瞅着我,“你才多大,就认老。别的女孩儿都怕人问自己年纪,你倒好,天天喊着岁月不饶人,好像自己经历了多少沧桑似的。”“是啊,本来就很多啊,穿越时空,打架惹事,为兄还债,被江尸……”我突地止住口,心里咯噔一下。林西低头看着我,“怎么不说了?被僵尸怎么了,总不该是被僵尸附身吧?”我摇头又点头。
“又开始调皮胡说了。”他习惯性的揉着我的头发,“陆菲,我很高兴。”我莫名的看着他,不解他话中意思。等着他后半句。“很高兴我们不再争吵了。”
我嘿嘿一笑,与他双眸凝望。气氛冻结中,我撇开目光,瞧向他身后,“你同严东好上了?”语闭,林西的脸瞬间晴转多云。“当我没说。”我后悔着。他转过我的身体,认真地眸子渗出深情,“陆菲,别再赌气了,我们和好吧。”
诧异中带着小惊喜,我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我胸中满是感动,可是我又该如何把我对江枫的承诺告诉他。如果要回头,要握紧手中的幸福我必须坦白。犹豫中,他猛地抱住我的身体,声音几近乞求,“陆菲,对不起,搬回来吧。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发火了,再也不勉强你,你喜欢作甚么便做什么,只要你开心。”
一个男人如此低声下气请求你原谅,你还在矫情什么,心中无数个力量召唤着我,我鼓足勇气,从他怀中抬起头,“我和江……”
“哟,这就冰释前嫌了?”杨毅出现在我身后,我急忙推开林西的手。“又是新欢,又是旧爱的,林西,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杨毅横在我和林西中间,阴阳怪气。
“原来是你在挑拨离间,杨毅,我待你不薄啊?”林西拉过我的手,有些不悦,“陆菲,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准,有话就在这里说清楚,除非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杨毅拖住我,理直气壮地瞪着林西。
“你!”“对,就是我!”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大眼瞪小眼。无奈中,我拉过杨毅,“你误会了。”
“误会?”杨毅斜眼飘向林西,“如果是误会,里面那个为什么喝的烂醉?”“严东醉了?”林西向前一步,神色紧张的看着我。“去看看她吧,有话明天再说。”我释然,因为我明白他的为人。
回到别墅,轻轻的打开门,黑色静谧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唯独二楼有灯光溢出,想是秦姨帮我留灯了。蹑手蹑脚的跨步瞪上楼梯……
“回来了。”客厅中,一句阴沉。回头,男人的背影骇然映入眼帘。江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顶上散出一圈圈烟雾。
“你怎么在这儿?”走到他背后,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江枫转过冷眼。“我的意思是说,这么晚了,你怎么坐着这里?”我急忙改口。没想他说出的两个字顿时令我冻结在七月的炎热中。“等你!”
“等……等我?”我有些慌乱。他不再看我,掐掉手中的烟头,半响后,又问,“今天的活都干完了?”“当然。我是守承诺的,何况拿了你的钱,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原来他是来查岗的,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那就好。”他动了动肩膀,昏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声音中判断他此时的心情。好就代表没事,心中一乐,“没事的话我回房间了。”我转身,向二楼走去。
突地,身体被迫离开地面,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臂,“你要干什么?”我诧异。
他低头锁住我的目光,“你该尽你的责任了。”
他抱我在房内,宽阔的白色大床上被我和他压出一个大洞。他反锁上门。紧张,彷徨,局促,害怕,恐慌,万种不安涌上心头。从他把钱放到我手中那天起,我已经想到会有今天。全身而退,本来就是个幻想。
陌生的力量碰触在我胸口,他淡然的看着我问,“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我一动不动,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摆脱,从我对他的少许了解,强力反抗决计会招来横祸。可是他会吃软磨那套吗?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是更加吃亏。
“你在想什么?”他抬起我的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我来当保姆的吗?”我轻声说,没有不愿,也没有矫情。“那是你认为的,我可没说。”他撩开我耳边的碎发,动作极其轻慢。我想躲开他暧昧的动作,但还是忍住了。
“可你也没对我表明过态度,而且你从来就厌恶我,我也不喜欢你。两个牵强的人在一起会很尴尬,会不自在,会……”他靠近的脸让我有些心虚,无法说下去。“别问我,我不知道。”他突然用力,我倒在他身下,他解开我身上的束缚,我握紧双拳,告诉自己,就算是强迫,我也要留住灵魂。
小的时候,父亲告诉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放弃。所以我学着坚强。可当我被比我大的孩子欺负时,我还是会伤心,会哭。我从来没告诉过父亲。但他还是发现了,他把那些大男孩教训的哭了,我于心不忍,其实他们也只是调皮而已。
父亲问我,为什么没早告诉他。我说,“我向你告状,他向他父母告状,最后变成了大人们的争吵,有什么意义?”父亲高兴的抱起我,“原来我的菲菲长大了,会变着法责怪爸爸了。其实,爸爸只是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什么道理?”我问。“男孩是不可以欺负女孩的。”
如今,他正生活在时间隧道的另一条线上,正谆谆教导另翻模样的“我”,一想到他慈父的笑脸,心便隐隐作痛。他从来都不会知道,在另一个空间里,他引以为傲的女儿正经受着怎样的欺凌。
“如果不喜欢,就闭上眼。”昏沉中,耳边传来父亲的声音。我安心的合上眼。即使无助,我还有念想,家的念想,活着的念想……
江枫折腾了很久,才离开我的身体,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我勉强坐起身体,窗外透进一丝光线。旁边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才想起这房间是我的,不是江枫的。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我按下键。
“陆菲,醒了吗?昨晚又没带手机吧?而且还忘记关机了吧?我在小屋,昨晚严东喝醉了,我送她回去一直陪着她,刚到家,就想着你定没吃早餐,所以早早叫醒你来小屋,我们一起吃。”电话那头,林西似乎很激动。未等我说话,便说了一通。
“陆菲,你在听吗?”林西问。“嗯。”我答应着,胸中的苦涩抑制了所有言语。“那我等你。”他在电话那头等着我的回答。“好。”我从喉中艰难的蹦出一个字,匆匆挂断。
转头,江枫已站在旁边,他盯着我手中的黑色。我下意识的把手机推进被单中。他移开视线,坐在床边自顾穿起衣服,没再多说一句话。冷漠的空气中,我对着他出门的背影说,“我们的事,你不要告诉江源,算我拜托你。”即使我很久没有江源的消息,但他在我心中的重量从没减少过。
“我们的事?”他回头,眼神中尽是恶意与不屑。“我们之间只有买卖关系,没有事,所以同其他人更没有关系。”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我。我十分同意的点点头,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泪水才滴落下来……
“陆菲,你不烫吗?”坐在对面的江枫看着我。我低头,才发现我正咽下一口口刚出锅的热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在犹豫要不要搬回来?”林西一脸的自信,“待会儿我陪你去学校拿东西。”
“不用,不用。”我急忙拒绝,转念看到林西皱眉的神情,心虚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自己就可以,你不是还得去公司吗?反正我东西不多,你不用管我。”“真的不用帮你?”他靠近我的脸问。
我微微躲离,摇头。“那我给你一个下午的时间。”“好。”我快速答应。林西观察着我的脸庞,我瞪眼,口气坚硬,“看我作甚么?”他敲着我的额头,“这才是我认识的陆菲,刚刚的你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刚才我怎么了?”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我认识的陆菲呢,是遇硬则刚,遇软则柔。”他悠然自得的说。我心神不安,居然忘记了眼前的男人是陪伴度过五年快乐日子的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