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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秋水

这是一个天高云淡、红叶似火的秋天。

在桃源国与静陀帝国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矗立着一片气势恢宏的宫殿群,随着山势蜿蜒盘旋,延伸向无穷无尽的地平线。

行宫的御书房也建设得十分豪华,房内整齐地排列着几十个书架,墙上悬挂着各国各朝代的名画,倚窗位置是一张长方形的黄金书桌,上面堆放着玉石制成的书写工具。

除此之外,书房内还有一张舒适的大床,供人在看书累了暂时歇息之用。躺在床上,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宫殿外锦绣的群山美景,以及在夕阳下泛着红光的清澈溪流。真是山色明秀,秋水潋滟。

秦奈就是在如此的一张床上,眼睛斜看着秀丽如斯的山色和秋水,悠悠醒来。出于本能,他一个鲤鱼打跃跳起来,直立在地,做出戒备之状。

“当啷”的一声,一个女子尖叫着跑开:“他……他醒了,我去禀报太后。”

秦奈意识完全醒悟,才想起刚才眼睛微睁之时,恍若看到两个身穿名贵丝缎衣裳、化着淡妆的美丽少女端着一盆水进来,似乎想给他擦脸,却被他突然跳起来吓了一大跳。其中端盆的那个少女已经转身跑出去了,另一个长着大眼睛的少女却显得不是太慌忙,她蹲下身去收拾掉在地上的脸盆和毛巾,一边嗔怪道:“臭海盗,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秦奈环视了一下气派非凡的书房环境,又留意到房内少女一身宫廷装的打扮,再记起自己在昏迷前似乎闯到了一座宫殿面前,心中对自己现在身处何方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哪个皇族的行宫?

于是,他开口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少女这时候已经把脸盆拾起,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抬头望着秦奈。

秦奈终于看清了这个少女的姿容。

少女长得如同美玉一般冷**人,又似鲜花一般明丽夺目,墨绿色的长发如同云彩一般垂至小蛮腰,一对修眉好比天上的弯月。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说话时转来转去,似乎蕴藏着无穷的秘密。

少女轻启玉齿,对秦奈说道:“你这个海盗,先躺在榻上,再跟我说话。”

经少女这番提醒,秦奈突然想起自己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呢,轻轻**一声,他自觉地重新躺回到床上,然后又问了少女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帮秦奈盖好被子,微微一笑,接下来她说的话印证了秦奈的猜想。只见她缓缓说道:“我叫阿典,是桃源国王宫的宫女。”

“阿典姑娘好,”秦奈心中存有万千疑问,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向眼前的宫女,“这是用深海稀有珍珠研磨而成的极品化妆粉,可以使你的美貌更上一层楼。我现在把这个送给你,可以把我晕倒以后的事情告诉我吗?”

“真的吗?谢谢哦。”名叫阿典的少女惊喜地叫了一声,接过珍珠粉,当场就打开来看了一下。

秦奈也笑了,看来爱美真是女人的通病。

阿典检验完珍珠粉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开口向秦奈倾吐了一连串的消息。

原来这里是桃源国先王建立在桃源国南部边境的一座度假行宫。在百族林立、大国并起的神圣星球上,桃源国虽然占有一席之地,但并不算太突出,而且其国内诸侯割据,战乱不断。为此,桃源国的前几任先君都穷兵黩武,大肆镇内攘外,自幼便立志建功立业的先王就是这样一位国君,他的一生都在马背上中度过。

普士多原是桃源国一位开国大将的后裔,由于在先王手下平定内乱和开疆拓土中战功显赫,被封为桃源国的第一异姓亲王。

经过毕生的征战,先王终于把桃源国由一个小王国变成了一个实际上的超级大国,只是还没有得到其他大国的承认而已。在功成名就、准备好好安享晚年之际,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却于一年前突然暴病身亡。

由于生前忙于征战,先王并没有正式册封过皇后和太子。因而在他亡故之后,桃源国王室曾小小地动荡了一下,不过最终在普士多亲王的铁腕支持下,先王生前最宠爱的妃子和她的儿子获得了继承正统的大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和国王。这位新任的桃源国太后由于年纪太小,又是孤儿寡母治国,因此在宫中处处受到扶持他们上位的普士多亲王的牵制。普士多掌握着全国的军政大权,于上控制着新国君和新太后,于下镇压着群臣和国民,已经成为桃源国实际上的操纵者。

那日,新太后携新国王前来行宫度假,普士多亲王照例过来骚扰,忽然听闻宫殿的围墙外传来一阵骚乱。如果是平时,太后是不可能理会这种事情的,但那时候为了摆脱普士多,太后便以此事为借口,带着儿子闻声出去察看。

只见在暴雨过后的宫门前,四脚朝天地躺着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看到他的样子,太后和宫女阿典明显地吃了一惊。令他们惊愕的倒不是秦奈英俊的脸庞,因为俊男美女她们在宫中见得多了。

她们惊讶的是,透过青年蓬乱的头发和脸上的血污,她们依稀辨认出此人竟然是静陀帝国正在满大陆通缉的一个汪洋大盗的正身。静陀帝国散发给各国的犯人画像桃源国也收到了,近年来开元大陆上的国家极少出现要求他国协捕某个罪犯的情况,因此闲极无聊的桃源国新太后和贴身的宫女阿典把秦奈的画像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想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获得静陀帝国查理大公爵的如此“关注”,也正因为如此,她们对秦奈的样子记得特别深刻。

现今看到静陀帝国全力通缉的大盗竟然就躺在自己的行宫门口,桃源国太后本想把这件事情交给宫廷侍卫们处理算了。但转念一想,她对经常恃强凌弱的静陀帝国并无好感,为何要成人之美?而且眼下桃源国正是用人之际,看这个青年虽然已经重伤晕迷,但依然外放出一股强烈的杀气,令人不敢轻易迫近,定是不凡之人,留着他说不定日后大有用途。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太后吩咐下人们把这个青年带到御书房里休养,待其醒来后再通知她。普士多亲王得知此事后,极力反对,主张把秦奈交给静陀帝国处置,不过听太后说留下此人,可以为桃源国增添一位绝顶高手,他略一迟疑,最终也首肯了。

就这样,秦奈在行宫的御书房里躺了六天,才缓慢醒转过来。与神策血士团那番大战,尽管他捡了天大的便宜,但是毕竟遭到了大贤者萨生的几下重击,最后又被天雷隔着萨生的躯体轰击了一下,伤势不可谓不严重。好在有前任海盗首领遗留给他的一颗续命神丹,让他在最后关头生出一口气,硬是越界逃到了这里。

如今,在桃源国太医的精心诊治下,秦奈在昏迷期间服用了大量的名贵药材,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

看着宫女阿典动人的娇躯离开房间,秦奈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处境来。

桃源国新太后救下自己,恐怕多是出于政治目的。倘若事实真如阿典所言,桃源国目前的政坛似乎非常复杂。自己海盗出身,放浪形骸,桀骜不驯,自然不愿意趟这浑水。只是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一命,按照佛家的话来说,算是送了一座七级浮屠给自己,想辞去的时候应该怎样开口跟人家说呢?真要好好想一下。

“管他娘的,先把伤养好了再说。”秦奈扯过被子蒙住头,再次陷入了呼呼大睡。

一夜无话。翌日早上,朝阳的光辉洒满房间,还在烂睡如泥的秦奈被人揭开被子,拉了起来。

“起床啦,臭海盗。”秦奈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原来是宫女阿典进来了,此刻这个美丽可爱的少女正在扭着他的耳朵,将他拉坐了起来。

“哎哟,轻点,你这个丫头,怎么如此野蛮呢,哥怎么说也是个病人……”秦奈痛呼起来。

“呵呵,”阿典银铃般笑起来,放开了秦奈,回到凳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你这个臭海盗的珍珠粉真不错。你看看,效果怎样?”说着,阿典摆了一个妩媚的姿势,把俏脸正对着秦奈。

秦奈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白皙的脸蛋,出尘的笑容,本来就已清丽的姿容此刻更显娇媚迷人,这便是他的珍珠粉的神效么?

这瓶粉末还是一个手下用来孝敬秦奈的,只是一直被海盗放在身上闲置不用。手下,对了,自己还有一个活着的忠实手下,只是不知道他眼下情况如何,有没有顺利逃到了他们约定碰头的地点?

阿典看到秦奈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以为秦奈深深为她的美貌所迷住,遂露出了更加愉快的笑意。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调整好思绪后,秦奈开始向阿典发问。

“嘻嘻,特意来感谢你的化妆粉啊。”阿典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慧黠地一笑。

“别闹了,认真告诉我。”

“切,真不幽默,”阿典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篮子,“喏,这是你的新衣服。待会儿太后和普士多亲王可能会来看你,你准备一下。”

“就这事啊?”秦奈搔了搔头。这么快就能见到大人物了?

“要不你还想怎样?快点换好衣服,太后和亲王应该快过来了。我先出去了。”阿典说着,放下篮子,起身离开了书房。

秦奈苦笑一下,然后从床上站起来,从篮子里拿出新衣裳,穿在身上活动了一下,舒适度刚刚好。

刚换完衣服,门外即传来嘹亮的通报:“太后和普亲王驾到——”

秦奈连忙打开房门,然后退入房内恭候。

不到片刻,一男一女便在众侍卫和宫女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看那男的,年约四十五六岁,身高九尺,眼神厉杀无比,锋利得像响尾蛇的眼睛。

“五段位高手?”秦奈心里一惊,通过感应,他发现这位高大的男子竟然有着不俗的修为,这在非修炼界之中是难得一见的。

再看那女子,秦奈顿时双眼一亮。只见这位雍拥华贵的妇人姿容艳丽,头戴翠凤冠,肩披金秀霞帔,身穿紫金色凤袍,满身都是五颜六色的暴雨和镶着金花的首饰,照得人睁不开眼。虽然浑身充满皇族气质,然而细看其眼神,却如秋水般清澈无瑕。

远远看去,这个女子光彩焕发,一顾一盼之间,目光照人。

“世间竟有如此天人……”秦奈暗道。

女子手中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身穿龙袍,正炯炯有神地看着秦奈。

见秦奈在发呆,跟着太后进来的阿典悄悄上前,用手碰了碰秦奈。

“哦,”秦奈惊悟,忙躬身行礼道,“草民秦奈见过太后,见过陛下,见过亲王。”

普士多亲王冷哼一声,没有任何表示。太后道:“免礼,秦壮士伤患未愈,快快请坐。”

秦奈汗了一个,一国太后竟然如此称呼他,真是折煞他了。

秦奈客气了一番,然后坐回卧榻上,太后牵着小国王坐在书桌旁的的凳子上,普士多在她身旁坐下。阿典和其他的宫女、侍卫则分列两旁。

坐定之后,太后即开始作自我介绍:“欢迎壮士光临敝国。本宫乃桃源国的太后劳斯,这位是敝国的新任国王泰安,秦壮士叫他安儿就行。”

“岂敢岂敢。”秦奈再次见过两人。

然后,太后劳斯又向秦奈介绍了普士多亲王。

待众人一一见过之后,秦奈道:“感谢太后救命之恩,草民将永铭心底,没齿不忘。”

“你知道就好。”普士多冷冷地插了一句。

劳斯看了普士多一眼,对秦奈道:“举手之劳,微不足道。只是不知道秦壮士为何与静陀帝国查理大公积怨,并受伤至此?”

“唉,说来一言难尽……”秦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半真半假地编起了故事,“草民不才,不怕太后和亲王笑话。草民原是一个活跃于开元大陆东海的臭名海盗,每天与日月为伍,与鱼虾为伴,因为劫持了一批查理大公用来谋逆的军饷而开罪了这个大人物,并被其追杀,亡命逃入大陆,一路更有查理大公派来的死士穷追猛打,数次遇险……最后幸得太后不嫌弃草民的身份,慷慨出手相救,草民这条贱命才得以苟活下来。如此大恩大德,令草民感激涕零,只是能力低下,不知何以为报……”

劳斯静静地听秦奈说完,眼放精光,奇道:“原来秦壮士竟有这样精彩的阅历和无敌的战力,真可谓功强人奇,日后必将横扫修界,名扬全球。”

秦奈大汗,赶紧道:“不敢当,草民只是一介无名流寇而已,太后过奖了。”

“秦壮士太谦虚了。还有,其实你不必自称草民草民的,本国的所有臣民在本宫面前都是自呼其名的,你也可以叫自己的名字啊。”劳斯嫣然一笑,顿时满室生辉。

“好的,草民遵命,哦不,秦奈遵命。”

犹豫一会,最终劳斯还是问出了秦奈担心的问题:“不知秦壮士一个月后……有没有空?”

“呃,这个嘛……秦奈亡命客一个,无所谓有没有空。不知太后所为何事?”

劳斯还没有说话,普士多这时候又插口道:“想请你参加我国的相皇大会。”

“相皇大会?”

“然也。下月十五,我王将正式称皇,届时会邀请诸国的使者前来观礼……”

经过普士多的简单陈述,秦奈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原来经过几代英明先君的经营,曾经默默无闻的桃源国已经崛起成为一个新兴的超级大国,感于除了信教的冥宇公国之外,整个大陆的大国当中唯有桃源国的国君还在以国王称呼,而其他的国家,包括由部落联盟组成的云桑国,其国君都已经统称皇帝,因而在普士多的建议下,桃源国王室也决定尽快称皇封帝,改国号为桃源帝国,改国君称号为皇帝,特于下月十五的吉日邀请各国大使前往桃源国都观看皇帝的加冕典礼,以此昭告天下。

“这是大大的好事啊,如太后、陛下和亲王不嫌弃,秦奈到时候愿意去捧场。”

得到秦奈如此答复,劳斯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本宫就静候佳音了。只是不知秦壮士的伤患何时能全好?”

“承蒙太后牵挂,经过太医几天的悉心治疗,现在秦奈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相信再过几天就可无恙。”

“如此甚好,那我们几天后再起程回国都。”

又过了五天,秦奈完全康复,便跟随桃源国三巨头移驾返回桃源国都。

端坐在马车中,秦奈心意恍惚,甚不自安。他从宫女阿典口中得知,亲王普士多为人阴险,诡计多端不止,还似乎是太后劳斯的暗恋者,有欲使太后下嫁之意。只是暂时碍于先王逝世不久,还不敢过早造次,但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喷发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后悔啊,这分明是一个吞人的政治漩涡,我怎么会卷了进来呢……或许我应该择机辞去?”

秦奈在车内和阿典相对而坐,听着阿典的话语,他暗暗感到形势不妙,真想趁此跳下马车,一走了之。可是一想到太后劳斯望向他的眼神,他就按住了这种冲动,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那是一对静如秋水的明眸,明净得让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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