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废旧物资回收站时,狂风渐止。
柳皓明将柳远山的骸骨放到房间的床上,蒙上一层被单。
他整个人瘫坐在床边,片刻后便拿出那本《山人手记》,疯狂地修炼起来。
仅仅只有筑基的功底,本应循序渐进的事情被他这么一通猛炼,便显得处处不对。血气淤积,身体的各处经脉犹如被尖刀戳进,揪心疼痛。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房门外,晓梦忧心如焚,恳求鬼二姐:“二姐,你去劝劝皓明,这样蛮干不是办法!”
鬼二姐冷冷地说:“他这是在变相惩罚自己,把悲愤发泄出来也不是坏事。”
鬼大姐秋菊骑着摩托直冲进废旧物资回收站,老远就喊着:“坏事了!”
“小声点!”鬼二姐拧起眉头:“老这么慌慌张张,真是没有长进。”
“大姐,又出什么事了?”晓梦急忙问。
“魁元阁厨房操作间里满是炼骨的药粉,看来老毒物又开始下手了!”
秋菊看了看四周,问:“婵娟跑哪去了?”
鬼二姐说:“柳皓明的父亲被炼成了骷髅架子,我怕他妈再出事派婵娟去医院守着。”
“当年若不是我们早早被收进青坛,肯定早就被老毒物下毒手炼骨!二姐,这次咱们断不能轻易放过这老东西!”秋菊大声说道。
晓梦对内情一无所知,追问道:“老毒物尚七连在八百年前就和姐姐们结下梁子?那为何也选择在这个时代返阳?”
秋菊撇撇嘴:“不是冤家不聚头呗。可怜混小子的老爸,稀里糊涂就送了命。”
晓梦低声说:“若不是我们利用柳皓明用他的手掌融合三生钱,恐怕也没有这幕惨剧!”
鬼二姐冷哼一声:“这也要怪他们柳家后人学道不精。”
秋菊赞同地说:“就是嘛。若是他祖先天光老道在世,别说一个老毒物尚七连,就算N市漫山遍野都是邪头也只是给老道的药炉添些药渣罢了。”
晓梦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两个鬼姐姐面前,恳求着:“二位姐姐,晓梦求你们帮皓明一把,助他修成大法!‘三生钱’怪力猛烈,光靠他自己修炼,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
“妹妹快起。”秋菊连忙将晓梦拉起来,对鬼二姐说:“冷晴,晓梦妹妹一心爱慕柳皓明,你把一身本领都传授给这小子,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我们接回肉身都是有期限的。万一被无常以搅乱阴阳排序为名捉拿,总得有人救我们不是?”
鬼二姐冷晴看了看柳皓明把自己反锁在内的房间,半响后方才点了点头。
晓梦大喜过望:“谢谢姐姐!”赶紧跑过去敲门:“皓明,先停下来别炼了。倘若没有找对门道,万一你走火入魔谁给你父亲报仇?!我二姐已答应向你传法!”
柳皓明在房内已痛得浑身经脉像要断开一般,他不甘心,还要再炼——
“三生钱”竟然在掌心竖起,撑起他的皮肉,好像要从两只手掌中撕裂出来!
“啊!”他痛得险些晕厥过去。
房门猛地被撞开,秋菊大声斥责道:“就知道倔!光倔有个屁用?!晓梦二姐冷晴是你们正一教首席大护法,教你绰绰有余!”
说完她一把拽起柳皓明,强拉他来到冷晴和晓梦面前。
柳皓明死死盯着冷晴,一字一顿地问:“你真是正一教护法?你肯教我道法?”
鬼二姐冷晴惨然一笑:“我是正一教的叛逆,阳神被夺已属鬼道。我敢教、你可敢学?”
柳皓明没有别的选择,他哑着嗓子说:“有句话要说前头,我为父报仇向你学艺,这笔恩情我会记着,但我是天光道长的后人,绝不能尊你为师!”
冷晴先是一笑,而后眼神中透着深切的恨意:“天光老道害得我法力全失禁锢青坛之中,我也绝不会认你这个徒弟。此事全看在晓梦对你的情分罢了!”
柳皓明双手抱拳:“谢了!等我让老爸入土为安后,便去找你。”
“入土为安?”冷晴说:“莫非你以后再也不想与你父交流?”
“交流?”柳皓明懵了,人只剩了一副骨架,还能交流个鬼啊?!
秋菊忍不住又讥笑他:“听说过‘炼骨术’没有?你父虽然肉身已失,但是魂魄被老毒物收走,若能拿回来,凭‘三生钱’的潜阴化阳之力,你完全可以和你父传递意念!”
柳皓明惊喜交加,秋菊这句话倘若是真的,假如老爸魂魄尚在,那么取回来再找个肉身供他接上,岂不是起死回生!
冷晴见他眼神放光,又泼了泼冷水:“你必须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找回他的魂魄,否则魂飞魄散再无机会!况且你被‘三生钱’催命恐怕捱不了两个月,到时候就怕你们父子仍旧是阴阳相隔!”
“顾不了那么多!你教我道法,几日可成?我一定要救回老爸魂魄!”柳皓明坚定地说。
他早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自己挂了是因为当初鲁莽行事,但老爸绝不能魂飞魄散!他还盼着老爸哪一天带着老妈住新房颐养天年!
冷晴的冷峻双目扫了扫他的肺腑,不屑一顾地说:“你刚刚筑基,底子又很差,帮你跳跃一级只怕都要三五个月。要想赶上老毒物,不修炼个二三百年绝无可能”
柳皓明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可耗。请你挑选一些容易精进的道法教我,比如怎样才能得到老毒物的踪迹?!”
冷晴将额前长发向耳后挽了挽:“也罢,之前你也阴神出窍过,就教你驭神追踪吧。如果有心,三个时辰便能学会。”
柳皓明随她走进房间,大门紧闭。
秋菊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晓梦忧心忡忡的神色,笑着说:“你啊,还没进柳家的门,心就全向着这小子啦!”
晓梦责怪道:“皓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姐还有心思说笑!再胡说妹妹可恼了!”
秋菊做势要自行掌嘴,连声说:“姐姐我该打、该打!”又俯身在晓梦耳边说:“好妹妹,你对这小子这么好,究竟是想报恩,还是真喜欢上了?”
晓梦脸色绯红,旋即正色道:“秋菊姐,难道你不认为柳皓明有恩于我们?做人一码归一码!天光道长亏欠我们,而柳皓明却救了我们!倘若没有他,姐妹们日夜被禁制在暗无天日的青坛中,穿不得新衣、看不到太阳,更无法和心上郎君携手,锥心之痛,永世凄惨,你我一起煎熬了八百年那种日子,难道你都忘记了?!”
秋菊收敛起笑容:“我怎么会忘。姐妹们就是靠相互扶持才熬过来,这八百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血泪浸泡!只是,这小子是天光老道的血脉,每每想到这,我和你二姐都无法说服自己!”
晓梦郑重地说:“大姐,我很感激皓明,也欣赏他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不偷奸耍滑,不抱怨推诿,做人直率。这种人不管在八百年前还是八百年后都是少之又少,不管能在这一世呆多久,我都会尽全力帮他找回父亲、打破‘三生钱’怨咒夺回性命!”
秋菊大吃一惊地问:“你把‘三生钱’怨咒的来由都告诉他了?”
晓梦摇摇头:“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她们正说着,突然秋菊神色一凛,喝道:“什么人!”
一团黑影在铁皮屋后面,一闪。
秋菊纵身而起,眨眼功夫便飘了过去。
“姑奶奶、鬼姑奶奶饶命啊!”满脸麻子、肥头大耳的柳金城蜷缩在地,瑟瑟发抖地告饶着。
秋菊吐出三尺长的鲜红舌头,看到柳金城吓成这样,她很满意。
晓梦劝阻道:“大姐、别玩了!他是柳皓明的堂哥!”
秋菊一听更来劲了,两只眼睛从眼眶里掉了出来,露出两个黑漆漆的大眼窝子,吐着舌头对柳金城说:
“好久没吃胖男人肉了,真的很想念啊!”
柳金城听到这话,脖子一梗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大姐!”晓梦生气了,沉下脸来。
秋菊收回本相,嘻嘻哈哈地说:“这肥猪全家仗势欺人,我这是帮柳皓明出气!谁知道他偷听了多久,把他吓傻就没有后顾之忧啦!”
晓梦摇头叹息:“大姐啊,你这性子何时能变一变呢?”
铁皮房内,柳皓明修炼“驭神追踪”之术已到了关键时刻。
本来此术应该是修炼到“元婴”境界之后才可炼得,不过他有绝世法宝“三生钱”加持,不仅可以度化阴阳、更能分离人的阴神阳神,出窍收敛。
而“驭神追踪”之术,最为艰难的便是锁定对方神意,这一点全靠悟性,“三生钱”也帮不了他。
柳皓明紧闭双目,盘腿而坐。
冷晴盘腿坐在他的对面,三指掐诀,观察着他的气息。
口诀全部传授完,方才冷晴放了一只带着神意的苍蝇到三百里开外,命柳皓明用“阴神追踪”之术找寻。
一炷香功夫,冷晴看到柳皓明印堂之处出现了一个圆点。这是他的阴神开始追踪的信号。
柳皓明此时只“看”到空中有道白光,若隐若现,靠得近了黑光便消失,离得远了白光又灼灼发亮。
正疑惑着,耳边听到冷晴的提示:“白光便是你静心觅得的那缕神意,锁定神意不是你追我赶,而是凭借你更强大的意念形成磁场,诱使对方落入你的掌控范围。”
柳皓明茅塞顿开,将自己的阴神收敛于虚空,变形为一堆腐肉,向四面八方散发着气味。
苍蝇感知到腐肉气息,渐渐飞来,伏于腐肉之上。
腐肉瞬间变成苍蝇拍,一下将其拍扁。
“成了。敛神”冷晴淡淡说道,心里略有吃惊,但是表面仍旧铁板一块。
柳皓明阴神归位,心中有了些微满足,当下准备运用此术追踪老毒物尚七连。
“且慢!”冷晴看穿他的心思,劝阻:“你连老毒物的神意记号都辨识不清,如何追踪?”
柳皓明便继续向她求教。
一晃,一天一夜过去。
柳皓明正在阴神穿梭方圆百里,冷晴心中一动,感应到非同一般的气息。
“八百年不见,冷大美人,没想到你如今爱吃小鲜肉了。”老毒物不怀好意地说。
“尚七连,老毒物,总算来送死了。”冷晴眉锋一挑,催动无限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