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皓明的心神空间内,一道黑影倏忽而过。
他缓缓伸出右掌,人皮面具随他心意戴在脸上,瞬间他也形同鬼魅。
“哒哒哒~”有人在下楼梯的声音。
像是穿着一双凉拖鞋,在数九寒冬的凌晨,听着十分瘆人。
柳皓明紧握破锣,走到楼梯口候着。
一双女式高跟凉鞋,缓缓从楼梯上一节一节地走下来。
胆小的要是半夜看到这一幕,不被吓死也要被吓瘫。
柳皓明催动阴阳瞳,才看出穿着女式高跟凉鞋的是一个身着旗袍的艳丽虚影。
眼眸如星,肌肤胜雪,烈焰红唇,腰肢如蛇,长发如瀑。唯一的缺陷是少了一条胳膊。
“你是谁?”她问。嗓音沙哑,却更加撩人心扉。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说。压低的声音从人皮面具下透出,变为嘶哑难听的怪声。
她没有听出破绽也看不出破绽。
自丧命后她做了三年孤魂野鬼,对鬼魅各种奇怪声音已司空见惯,加上人皮面具出神入化的“化形”灵力,更看不出破绽。
她收住脚步,倚靠在楼梯上问:“你为何来到毒妇的家里?,莫非你也是被她害死的可怜鬼?”
漆黑夜晚,惨白月光或明或暗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虚影似乎在随着寒风波动。
害死?难道她是被贵妇人害死的?柳皓明被这问话搞得出乎意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眼神饱含无限幽怨,死死盯了盯他。
随即,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一缕寒气直钻他的心底。
他藏在背后的“冥音锣”早已强烈感应,禁不住硬拉着他的双手往一块靠,仿佛急不可耐地要发出震鬼之音!
他死死控制着自己的两只手,拼命不让两片锣撞击到一起。
还不到敲锣的时候,有些事还要弄弄明白。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解开一个迷。”他问。
她斜坐在客厅的吊灯之上,旗袍开叉露出雪白的腿,眼神变得迷离:“迷?”
柳皓明的心神空间已展开“太极八卦图”,太极威武,纯阳真火灼灼而动。
他问:“你夜夜来此,为何不愿轮回往生?”
她冷哼一声:“你怎知我夜夜来此?莫非你是那毒妇专程弄来克煞我的?”
他点点头:“说的没错,今夜我便要将你带走,去你该去的地方。”
她咯咯惨笑起来,竟然毫不畏惧的样子,飘荡到客厅的大水晶吊灯上,荡起了秋千。
她一回头,眼中魅惑无限。
柳皓明感到一阵眩晕。
“又一个傻子来送死。毒妇难道没有告诉你?已有三个道士拜倒在我的裙下?”连她的声音都变得更加令人心痒。
柳皓明感到有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她在吊灯上肆意做出各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姿势,还发出许多靡靡之音,像是在嘲弄世间男人,皆过不了美人关。
所幸柳皓明心性端正,很快反应过来,不好!这个女鬼掌握了极高的鬼之魅惑。
先破了她的鬼术再说!
他的双手放开,冥音锣骤然撞击,在背后猛然发出一声脆响,“咣———!”
伴随着这声威严敲击,地面上腾出无数黑烟,隐约有着“威~~~~~武~~~~~”的助阵声。
鬼魂被冥音锣震得怨力顿失,她的虚影顿时被锣音震成若干碎片,却又重新聚合在一起。
“少年郎,你好狠心。”
她凄怨地喊着,脸上却变了相貌,露出长长獠牙,伸出利爪眨眼伸长,往他面孔凶狠地抓去。
柳皓明整个人被太极八卦图护佑,鬼爪触及到他的汗毛,反被纯阳真火的火舌缠绕,一路烧将过来!
“啊啊啊啊啊!”她惨叫不已。
身上穿的那件旗袍眨眼烧成灰烬,苦心炼就的白皙虚体被真火无情地吞噬着。
他举起双手,准备再敲一声“冥音锣”。
“饶命、饶、饶过我。”她流下泪来哀求道。
真火已烧到她的脖颈,仅存的残肢死死抱着吊灯在烈焰中痛苦扭曲。
吊灯却好端端地,在纯阳真火中毫无损伤。
柳皓明不会因为她的两滴泪便住手,口中念诵起自己刚刚从道书里抄来的驱鬼法诀: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昭告九天,斩妖缚邪,凶秽消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杀鬼万千!”
她的整个虚影已被纯阳真火吞噬,在熊熊烈焰中呼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偏袒那毒妇?她害我生不得死不得,我若堕入修罗地狱也要变成厉鬼找你们寻仇!”
柳皓明本准备再狠敲一下“冥音锣”,听她惨呼,便顿了顿问:“你还好意思喊冤?你要不是与她老公勾搭成奸,怎会自取恶果?”
她惨笑声声:“若不是那毒妇将车门锁死,我和他怎会相拥赴死?人也好鬼也好,都被毒妇的金钱蒙蔽了双眼!我冤、我怨——”
还未说完,已被纯阳真火焚化为一存灰烬。
柳皓明呆住了,难道他平生第一次捉鬼,竟然是帮助恶人解决遗患?!
那缕灰烬从吊灯上飘然坠落。
柳皓明手中多出一只灰色微瓶,他将瓶口打开。
这只灰色微瓶乃是他爸魂魄曾经寄居之处,眼下找不到盛放灰烬的法器,只能先用这个。
灰烬悉数落入微瓶,灰色瓶口闪现一圈黑紫色的微光。
他心情复杂地将灰色微瓶封好,呆坐在客厅的鲨鱼皮沙发上。
天亮了,柳皓明感到一阵绒绒的暖意,睁开眼。
贵妇人正拿着一条毛毯往他身上盖。
“不必了。”他生硬地说,坐起来,揉揉眼睛。
真希望昨夜只是噩梦一场,可是口袋里的灰色微瓶明明变得重了许多。
贵妇人笑吟吟地说:“昨夜我睡的很好,道长捉到恶鬼没有?”
柳皓明冷冷地说:“该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
贵妇人笑了笑,从楼上拿下来一只黑色密码箱,熟练地把箱子打开,指着里面一叠叠钱说道:“这里是二十万,算是给道长的酬劳。”
柳皓明看着那堆钱,并没有拿了就走,反而目光逼视贵妇人,问道:“你丈夫和小三究竟是怎么死的?”
贵妇人怔住了,慢慢坐到沙发上。
柳皓明直截了当地说:“你不说实话,我也有办法投射到你的心神之中,洞悉真相!”
贵妇人脸色煞白,手指神经质地掐着沙发的皮质边角,眼神慌乱的像个无辜的孩子。
柳皓明站起身来,说:“天道不亏,因果轮回。你万不该瞒骗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贵妇人心知柳皓明道法高强瞒不住,猛地摇头又急促地喊着:“不!不!我没想害人!只是先下手为强!死鬼老公本来想害我,但是被我提前发觉,所以。”
“所以你就连带小三也杀了?”
“那个小狐狸精该死!若不是她迷惑我老公,死鬼老公怎么会想着杀了我独霸家产!”贵妇人泪水连连:“我十六岁就陪他白手起家,吃了许多苦才创下这份家业,他居然想往我饭里下药!”
“那个小三,死的时候到底多大?究竟是干什么的?”
“她当时十八岁,在念大一。”
柳皓明怒问:“她是你老公唯一的姘头吗?”
贵妇人恨恨地说:“不是。我们发达后,他就成了采花高手,夜不归宿日夜笙歌。”
柳皓明长叹一声,之前对贵妇人之前的怜惜一扫而空。小三只是一个区区十八岁的丫头,谁知道被风流老男人用什么样的手段哄骗到手?那女生罪不至死,眼前的女人手段着实狠辣。
他提起黑色密码箱,冷冷地说:“那个女生罪不至死,是你心念狠毒,若不是看你孤苦一人每天心念折磨已够你自食其果,我断不会放过你。这钱不单是我帮你捉鬼的报酬,也将是未来我度化那个女生的代价。”
贵妇人抬起泪光连连的脸庞,恳切地说:“道长,我知道有愧于她。我明天就去南山寺为她做个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她的鬼魂,要全靠你安送彼岸。”
柳皓明摇摇头:“这远远不够。你去寻访一下她的父母,帮她奉养双亲,也算赎罪。”
贵妇人悄声说:“我从去年开始,便每个月往她家门缝里塞钱,只求心里好过点。”
柳皓明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被害者反而害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难怪她一直无法走出来,心里有愧岂能安睡!
“你把这个女生的生辰八字和生前照片弄来给我,我试试能否将她度化轮回。”
“她叫万宁馨,生日是一九九四年一月六日,照片我发你微信,道长手机号码多少?”
“不必加微信了。直接发我邮箱。”柳皓明根本不想和这个女人再有任何瓜葛。
“道长,假如以后还需要您的道法震慑,我该如何找到你?”贵妇人的目光期许而闪躲地问道。
“等哪天你心里真正有了痛悔,再来找我。否则你这种人还是离我越远越好!”
柳皓明撂下这句话,便提着黑色密码箱走出了这栋阴暗压抑的别墅。
他本来只想做一桩生意,谁知却遇到如此纠结惨事,只希望自己能早日修炼到度神境界,再靠掌心中“三生钱”潜阴化阳的神力,让这个走错路的大一女生送到轮回的彼岸。
好个宁馨儿!可是女鬼为何变得如此放荡不堪,还魅惑了三个道士,孤魂野鬼短短三年就炼成如此阴力,又是从何而来?那三个道士的魂魄是否还在游荡?
柳皓明口袋里的灰色微瓶,此时竟然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倒吸一口冷气,想着赶紧回家,用“冥音锣”把灰色微瓶给扣在下头镇住。
半路上手机响了,他一接,是个陌生的女声。
“道长,我去了清云观,可是你们大门紧锁压根没人。我想问问,奶奶留给我的那只银镯我能否拿回去了?”
柳皓明这才想起,原来是电视台的那位超级大美女。
坏了,他忙着把“冥音锣”拿出来赚钱还债,忘记了那只拘禁有九百九十九只鬼魂的银镯!镇煞缺失,那只镯子会不会闹出什么事端?
他匆忙应付了几句,拔开双腿飞一般地往家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