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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章:事变

万历十年,也就是夏梧十二岁时,发生了些大事。

三月,隆其皇帝野心犹存,欲越过西北疆界,攻外大陆,以扩疆土。

夏荫力谏不可,陈述此时正值国家昌隆发展之际,应趋此优势,静待发展致极,养精兵,练锐将,万事俱备,方可攻外。若此时贸然起攻,国家方定,兵、将未合,与外战,实乃危矣。

然隆其皇帝好战,以为夏荫安于现状、畏战,遂不以纳谏。

夏荫于是死谏,痛哭陈释此时发兵之利害,必使昌隆震荡,国土不安,民不聊生,其弊必远过于利。

隆其皇帝颜怒,不予理会。

夏荫性急,情急下竟公然与隆其皇帝当堂驳辩,三番出言顶撞帝言。隆其皇帝盛怒,遂下令拿下夏荫,以战前扰乱军心抄不敬乱臣夏荫之府邸,去其官位。夏荫入狱。

次月,夏荫在朝敌党吕奢等人趁势煽风点火,矫作夏荫与西北外夷私通书信,以夏荫有密谋造反之势,使隆其皇帝震怒,赐夏荫毒酒,以示帝威,壮军志。

夏荫无多思,举杯即饮。饮毕,大叹一声:“吕朝不乱自乱,吕朝危矣!吕朝危矣——”言毕,腹绞如刀割,遂卒于狱中。

夏府遭封,有关人等一律缉拿,于万历十年五月齐斩于市。

此时夏梧因在灵隐山习武历练,幸免逃过一劫。至此,夏府仅遗夏梧一人。

当夏梧听闻夏府噩耗,当即便哭着要回屯溪县。

习真甩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怒斥:“糊涂!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送死而已!”

“可是……可是父亲……”夏梧跌坐在地上,泪眼纵横。

“唉——”习真长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夏梧。

“你父亲是忠实的,以血溅志,必是死而无憾了。只是如此忠臣,遭贼子所害,可惜、可惜啊……”习真仰头,遥望天际,轻风微拂他斑白的鬓角,凝邃的瞳眸闪烁着荧光。而夏梧则在他身旁,低头,泣不成声。

良久,习真又轻叹一声,呢喃:“文龄小子说的对,吕朝危矣、危矣了……”叹罢,习真低手揉了揉夏梧的头发,说:“来,文杉,我们设坛,为你父亲的英魂祭奠!”

灵隐山头,不几时便扬升起袅袅轻烟,带着夏荫的亡魂,往那天际飘去——而夏府一旁的文府,好在文仁连平日颇能审时度势,得隆其皇帝欢心,因而没被连害。

但文舞姬却哭成了泪人儿,为夏府的突然临难,为灵隐山上悲痛的夏梧。

舞姬成日在后园竹林里抚琴、作诗,不时泪落弦处,湿透悲文。

“突闻恶患,即起心慌。不知灵隐山头,君系何漾?情悲处,切莫心伤。此有相思一女,愿分其担,为君盼!”笔至情处,又感所写远不能及意,自身身单力薄,却是如何分担?念及此,舞姬不由潸然泪下。

万历十一年元月,夏梧十三岁。

元月初,吕四皇子吕伟国忽至文府议亲,要与文府独女订亲。文仁连慌忙相迎,置酒设宴。

“都说文家有女初长成,娉婷婀娜舞姿绝,且精通琴棋书画,实乃才貌双绝,不可多得。今日本皇子特为此前来,愿与文家结亲,不知仁连意下如何呀?”文府客厅,吕四皇子与文仁连齐位而坐,笑着提出今日目的。

这不由使文仁连想起了当初在夏府议亲的景况,于是文仁连面露苦色,脱口道:“可是小女早早已与夏家公子订亲了……”说完,文仁连方觉这理由不妙,暗叫糟糕。

“夏家公子?”果然,吕伟国双目一冷,沉声道:“你是指要把女儿许给一个罪臣之子,然后助其谋反吗?”

文仁连惊起,慌忙跪下:“臣不敢!臣万万无此意!”

“那不就是了,那个亲就解了吧。”吕伟国蛮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这……”文仁连犹豫了一下,最后只能无奈点点头:“喏。”

“然后把令嫒许给我吧!”吕伟国继而又开口。

文仁连不由暗自叫苦不迭,这是什么孽啊,当初与夏家结亲还好,两家毕竟是属于同一阵营。但现在夏家已没,四皇子又来提亲。答应吧,就等于把势力移到了二、四、五皇子一方;不答应吧,可就明着得罪三大皇子了……

百般无奈之下,文仁连只得说:“臣衷谢四皇子对小女厚爱,但毕竟舞儿曾有过一门婚亲,此事还是请皇上定夺,由皇上亲赐方可名正言顺吧?”

文仁连一说完,便低下了头,等待四皇子的怒言——还能怎么办呢?现在也只能扯出皇帝来了,只希望皇帝能反对这一亲事才好。

岂知四皇子竟没如文仁连所想的那般发怒,反倒早有所料地一笑:“好!好!娶文府佳人,自是该名正言顺。你先等着,我这就去请示父王!”言罢,四皇子风一样来,风一样走了。

文仁连苦笑相送,谁人不知,四皇子****,不过十五岁,便已纳三妾。只是不知,究竟是谁向四皇子提及了文府舞姬?看来此人是恶意匪浅呐——恐怕所谋非止于舞姬了。

三日后,隆其皇帝下诏,赐婚。

“……承武祖厚德,特赐婚四皇子吕伟国与文府佳人文舞姬,择日完婚,钦此!”诏书念毕,文仁连叩头谢恩——“不!”文舞姬一口否决,将父亲递给她的皇诏甩手扔地。

文仁连慌忙捡起皇诏,责骂:“唉!舞儿你怎么如此不知事?皇族我们是惹不起的,更何况现在皇上赐婚。这婚事已是覆水难收、已成定局了……”

“不要!”文舞姬仍坚旧持,毅然道:“我已与夏梧有婚亲关系了!”

听到夏梧的名字,文仁连不由颊上一搐,心中有了决意:“不行,你必须与四皇子成婚!”

“我不要!”文舞姬不由急出了泪。

“如果你不同意,我们文家就完蛋了!”文仁连几乎是喊出来的。

“唔?”文舞姬的泪悬在了半空。

“你想想,你若不同意,皇族便会因我们曾与夏家订亲而旧账重翻,到时诬我们与夏家有串通谋反之嫌,那样,我们就真的完蛋了!皇上赐婚,估计也是因有此顾忌。总之皇族要想弄死我们,简直如同掐死一只蚂蚁!”

文舞姬怔住了,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婚姻,会对家庭有这么大的影响。哪怕父亲所臆测的有所夸大,但确实是有可能啊!

“可是……可是夏伯父从没谋反啊……”文舞姬做最后的挣扎。

“谁信?顶撞皇上、与外夷私通书信,这都是切实的根据!再说夏荫最后不还是死了吗?就算他真的没有谋反,最后下结论的,也还是皇上说了算!”

“可是夏梧……”

“他不会回来了!”文仁连挥挥手,对“夏梧”这个名字感到不耐烦。

“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也变不了什么,他现今就只是一个在逃犯。”文仁连干脆彻底断了女儿的希冀——二月一吉日,文舞姬与四皇子吕伟国正式订亲。吕伟国自是被舞姬美貌迷得神魂颠倒,见过之后就念念再难忘,遂扬言决意要立舞姬为正室。

万历十二年十一月,夏梧十四岁。

十一月中旬,灵隐山上,名师习真收到一封喜帖,邀习真赴宴。

习真无意前往,想来又是皇族在奢靡、铺张显摆,遂打算以病推托。

不巧这封被习真随意弃置桌案的喜帖被夏梧看到,夏梧当即从桌案跳起。

“师父,这喜帖可是真的?”夏梧跑到习真房中,急问。

“喜帖怎么会假?怎么了?”习真奇怪。

“师父可要参加?”夏梧再问。

“不了,沿途跋涉,无趣。”

“那请师父容许我下山!”夏梧语气严肃。

“嗯?为何?离五年之期应该还有一年。”习真不解。

“因为文舞姬——文舞姬是我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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