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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猝然的灾难(下)

第十七章猝然的灾难

(下)

我被拉出汽车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有点知觉,勉强地睁开一只血糊的眼睛,从缝隙中看到院子里的保安正在向车里装人。吆喝着,辱骂着,踢打着。

两个保安把我从这辆车里拉出来又塞进了另一辆车,车里的人很多,在车门口处我正寻思着这是怎么回事呀,屁股后就重重地挨了一炮脚,听不太懂那个保安骂我的话,看他的意思是嫌我站在那里动作慢了。

这一脚踹的我使劲地向前冲了一下,跌撞着趴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引来了一声大骂:

“干嘛呀?干嘛呀?急着投胎呀?”被撞的人怒视着我。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给人家道歉的,或许是鞠躬,或许是说对不起,或许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汽车开出了市区。

我在想,车里的人可能都是和我一样的吧,看他们之间似乎都是很熟悉,说话时的声音都很小,都在骂着一个人,我不敢问,也不敢打听,因为他们都非常的气愤,带着一脸的怒色,我生怕他们把憋着的火撒到我的身上。

我静静地站在车里,一动不动,不去看任何人,也不去问任何的事情,听天由命吧,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当时我就觉得是他们误会了,肯定是误会了,搞错了,与他们要抓的什么人搞串了,搞混了。

“老哥,看样子你也是来这里打工的吧?”

我感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地碰了我一下,便把头转过去,发现一个年龄比我小一点的中年人在向我问话,我便是没笑硬挤笑的变化了一下口型:“是的,那你们?”

“嗨!别问了,都是打工的,不是打工的他们敢抓嘛?”中年人向坐在司机旁边的两个保安瞟了一眼又问:“你怎么刚抓来就被送走呢?”

“我也不清楚呀,稀里糊涂地就被他们弄到了这辆车上来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我一头雾水地晕糟糟着。

“你还不知道啊,他们说要把我们遣送回家,回家要坐车,要买票,要花钱呐,这钱要我们自己出,我们没有哇,那就得去干活挣钱。”中年人小声地说;“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呀?”

“啊?要把我们送回家?还要去干活?那我的孩子们到哪里去找我呀?找不到我他们会疯的。”我一急就大声地嚷嚷开了:

“保安!保安!快停车,我要下去!”

“嚷什么!嚷什么!找死呀,全身不舒服了吧?”一个保安转过身来吼着。

“你们稀里糊涂地就把我拉到这里来,我能舒服吗?不行,我得下车!我要回工地去,不然的话我的孩子会急坏的!”我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着,并开始向车门挤过去。

“不舒服是吧,我让你舒服一下,好好地让你舒服舒服!让你知道一下舒服是个什么滋味。”一个保安起身向我挤了过来。

“快别喊了,要吃亏的。”中年人偷偷地扯了一下我的衣角

“快停车!快停车!我要下车!”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发疯般的喊着。

这时那个保安已经到了我的跟前,我还以为他是来听我解释呢,没想到他突然发力手起拳到,只是两三下,是的,就是两三下子打在了我的肋部,我无论怎样努力,怎样硬挺都是无济于事,我弯下的腰再也直不起来了。最后竟蹲在地上,说一句话肋部都撕心裂肺地疼痛,但我还是在拼命地喊:

“停车!我要下车!”我拼命地用一只手捂着被打的肋部,把另一只手高高地举起。

“你这个老不死的,那个保安骂了一句,随后又是一脚踢过来,我杀猪般地嚎叫了一声躺倒了地上。

我真是急红眼了,躺在地上不顾一且地拼命喊:

“你们保安为什么乱抓人那?你们保安为什么打人那?我要告你们,告你们!”

“抓你怎么啦,打你怎么啦,我还真得告诉你,这是对你的关照,早知道你这么赖皮,就要好好地关上你三天,让你好好地享受享受蹲小号的滋味。”那个保安说着转身回去了。

那个保安刚走两步又回头对我说到:

“对了,你不是说要告吗,我告诉你,这事就归我管,要告你就告吧,现在我宣布,你加期五天!”保安回到前面的坐席上去了。

旱烟老大说到这里,邻座的几个人就开始抗议了。

“这是什么事呀?本来是他们违法抓人,反倒说你是无赖!”

“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对付你还说是对你的关照,真不知道当今的保安如不关照你的话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这算是什么保安呀?他们是在为谁做事呀?”

“他们不应该叫人民保安了,干脆改名叫人民币保安得了。”

人们的抗议声引来了车箱内的其他旅客的围观,旱烟老大的周围人越聚人越多,大家一致支持旱烟老大,有人高喊“

“告他们,告他们!”

“告什么告呀?你没听打他的那个保安说,这事就归他管,归他管的事你还能告出个什么结果呀?”

“那也不能就这样地便宜了他们那?”

“便宜的事不一定就是好事,等着政府收拾他们吧!”

“好了好了!大家扯远了,还是听这位老兄说以后的事吧。”老高站了起来制止着大家。

旱烟老大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我当时即站不起来也不能再说话了,连呼吸都痛得难忍,我想到了我的孩子们找不到我而着急的时候,不仅泪水就流了出来,我低声地哀求着身边的那位中年人,让他去跟保安说说让我给孩子打个电话吧,不然的话他们会急出病来的。

那个中年人极近人情地把我的乞求传达给了前面的保安。

“打电话?想都不要想!”那个保安又对传话的中年人冷冰冰地说:“不关你的事,以后少管闲事!”

那个中年人连声称是,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让我想起了没有骨气的中国汉奸在日本鬼子面前的那副德行。

我试探着从车地板上一点一点地坐起来,斜靠着坐席的横头,努力地寻找着减缓肋下疼痛的姿势,以便使肋下的疼痛降到最低点。

我不再喊叫和挣扎了,别人以为我是被那个保安打怕了,打服了,其实不然,挑着膏药旗,举枪挥刀的日本鬼子都没有打怕我们,打服我们,况且就那两个小保安了?我是感到如何的喊叫和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另外我的肋下也不允许我再喊叫,再挣扎了,就连轻轻地动一下都痛得不得了。

我佝偻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老哥,这样是不行的,是要做下病根的。”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一直站在我身旁的中年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来,我扶着你,一点一点地动一动。”

我没有让他扶,想起了刚才他的那副奴才相我就心里恶心。我开始慢慢地小幅度地运动身体,先是试探着伸腰,再轻轻地转体,最后想站起身子。

我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座席靠背,猛地一用力,真的站起来了,可是剧烈的疼痛也使我的额头滚出了一串串的汗珠子,我紧紧地闭着嘴,狠狠地咬着牙,你们知道我当时在想着什么吗?

“要坚持住,不能倒下!”

“对!也不能喊痛!”

“更不能流泪,男儿流血不流泪。”

“不会是想着要跳车吧?”

“跳车有什么用啊?他也跑不了。”

“是不是想早些到站吧,到站后好找个医生看一看的。”

..........

“你们说的都不对。都错了,我当时就想着一口就把那个抓我打我的保安咬死,我要狠狠地吃他一口肉!一这样想,我的疼痛就缓解了一些,轻了一些。于是我就在心里大骂:保安,我****八辈祖宗,再有一次机会,我要先灭了你!”

就这样,我一路上用精神胜利法宽慰着自己,减轻着伤痛,在心里盼着早些到地方吧,我好去给孩子们打个电话。

汽车开进了一个大山沟里,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石头场停了下来。我身旁的中年人,竞管我是几次地拒绝了他来扶我的好意,下车的时候,他还是固执地扶着我走下了车,并同我站在了一起。

石头场只有几间简陋的房子,两个保安把我们集中到一个屋子里后,就和厂长聊天去了。

“老哥,你得多动动,勤走走,不能老是不动啊。”中年人关心地对我说。

我听了他的话,在屋子里开始一点一点地走动,走几圈后就走出了屋子。

一来到外边,我又想起给孩子们打电话的事了,我就想四下转转,看看有没有能打电话的地方。

离我不远的地方一辆装石子的车,几个人正在向车里装着石子,我便慢慢地走了过去。由于走动的关系,身体活动好了,肋下也不像刚才那样的痛了。

“拉石头呢大兄弟?这天挺热的呀。”我热情地与装石头的几个人打着招呼。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停止了干活,上下打量着我。

“我是刚刚被他们拉到这里来的,想问你们这里哪儿能打电话呀?我想打一个电话给我的孩子们。”我尽量地多说话,尽量详细地向他们解释着。

那几个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我还想再问什么呢,房子那边传来了中年人的喊话:

“喂!老哥!快回来吧,他们过来了!快着点的吧!”

我并没有听那个中年人的话,就是不相信这里连打个电话的地方都没有,便再次的追问那几个人;“那要打电话得到那里去打呀?”

一个年岁大一些的用手向山口外有炊烟的地方指了指,又向我笑了笑,继续****的活了。我望了一眼那处炊烟袅袅升起的地方,心想,我的妈呀那个地方是我们来时路过的,有一座红白相间高大的烟筒,分外显眼,记得那时我们的汽车又走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少说也要有十五六里的路。我正在茫然地想着,看着,突然,房子那边传来了保安的叱咤:

“看你还往哪里跑!给我马上回来!”

我在心里笑,当今这保安是怎么啦,怎么就跟看犯人似的呢?我这出来走走怎么又成了逃了呢?咄咄怪事!

我反身向回走,借助一根棍子,走起来要比出来时快多了一些。

那个中年人从屋子里出来了,他仍是那副弯腰带鞠躬架子,连声地说:

“啊老总!”

“你说什么?”保安明显地不高兴了。

“是长官,不!是领导!”中年人感到自己又说错了,忙纠正,“他的肋下痛得很厉害,听他说是到外面去走一走,溜一溜的。”他转头对着我连挤眉带瞪眼的说:

“是吧,快向保安领导老老实实地检讨错误。”

中年人似乎是在劝解着我,又像是对我发布着命令。我又误会他了,以为他这是在利用我来讨好这个手里提着木棍的保安。我的一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样的人了,我检讨什么呀,我有什么错误呀,要说错误,也都是他们保安的错误,是他们把我稀里糊涂地拉到这来了,要检讨也该是他们检讨的。

我紧走了几步,棍子的驻地声咚咚直响。每走一步棍子就大幅度地摆动一下。我还没来到他们的跟前呢,那个保安就大喊着:

“啊!?你要干什么?要打我?要造反啊?我要让你连续地延时回家!”保安慌张地将手中的木棍扔在地上,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对准了我。

“我造什么反啊,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我平淡地说。

“是的是的,以后不许单独行动了,快向保安做个检讨和保证吧。”那个中年人说。

“你让我检讨什么呀?我有什么错呀?违反了国家的那条法律了?”

“好你个无赖,刚刚还想逃跑呢,我看你是欠收拾了!”那个保安明白了我拿着的棍子不是要打他时又恢复了恶棍的嘴脸,他一把夺去了我手中的棍子,把枪从新插入腰间。

“我逃什么呀?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呀?还把我拉到这个鬼地方来。”

“啊!你不知道是不是,一会我让你好好地知道知道。”那个保安用棍子狠狠地在地面上敲了几下,指着我对那个中年人说:

“他就到你的那组里去吧,由你负责看好他!”保安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了。

“哎呀我的妈呀!你都把我吓出汉来了。”中年人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说:“今天这个保安可真的是良心发现,对你格外地开恩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告诉你吧,这要是往常,不打你个发昏才算你能挺呢。”中年人看出了我的疑惑,接着说:“你看到他手里的那条木棍子了吧,那就是给不好好干活和司机逃跑的人准备的。”

“为什么呀?”我觉得中年人是在夸大其词,怀疑他是不是伙同那个保安在吓唬我呢。

“你还敢问为什么,你多看他一眼都会挨揍的。”中年人用一只手扶着我向干活的地方走去,他边走边说:“以后你要少说话,有些事我以后慢慢地告诉你,我可是被他们抓了两次了。”

第一天的劳动非常的简单,大家都在一起,每人一把铁锹向车上装碎石子。听保安说是让大家先适应一下。

坐了很长时间的车了,装几车石子也算是活动一下身子,可是对于我来说那可就是惨了,弯腰铲一锹石子,无论如何都装不到车里去,双手刚刚抬起,腰间肋下就痛得要命,我曾拼命地向上装几锹,可是每次都是将石子装到了车外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打湿了脸颊。

“老哥,你就别逞能了,我们大家都看出来了,你实在是干不了的,你就别干了。”还是那个中年人一把抢去了我的铁锹,“现在你少干点我们谁都不会说什么的。”

“那怎么能行呢?让你们多受累。”我仍在强打精神地坚持着要拿回我的铁锹。

“没说的,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我们都是农民工,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

“是呀,城里人说‘工’字本来在当今就不值钱了,再加上‘农民’两个字就更不值钱了,他们说我们不值钱,我们不能说自己不值钱呀,我们要珍惜自己的。”一个小青年走到我的跟前说。

“对呀对呀,说的多好呀,你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出门在外,只有自己珍惜自己,你身上有伤,干多干少我们都不会说什么的。”

“这帮人都是我们一起的。他们也都很听我的。”中年人笑着对大家说:“大家也歇一会吧,第一天不会太严的。”

大家都停了下来,有几个人来到了我的跟前。

“大叔你是东北的吧?”

“是的,我是吉林省的。”

“怪不得普通话说的这么好呢?”

“是呀,你上车我们就猜你是东北人了。”

“为什么呢?”我被他们搞糊涂了,不知他们要说什么。

“啊,开玩笑的,我们都听说东北人犟性,直率,今天真是见识了,你可不要见怪啊!”中年人微笑着对我说。

“我那里还谈得上犟性啊,都到了这步田地,只能是任人宰割了。”我用一只手捂着肋下,一脸无奈地说。

“快脱下衣服看看吧,能不能是打骨折了,或者是软组织挫伤了?”一个小青年关心地凑到了我的跟前。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一边歇着去!”中年人吆喝着撵走了年轻人,他帮我撩起了衣服,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肋下疼痛的部位说:

“已经肿得很厉害了,一大片都成黑紫色的了,说不好真的是骨折了呢,你可千万要加小心了。”

“不能吧,用拳头还能打骨折了?”我有些不相信他们的话。试着又动了几下身子。

“他们的拳头可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呀。”

“那可是用我们的血汗钱培养的,又是在我们的身上反复地练出来的铁拳啊!”

“也难为这帮子保安了,这和平的盛世,他们空有一身的好功夫了,没办法了,只好在我们这些农民工兄弟的身上练练手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真的遇到了坏人,拳头是否还会这么快,这么凶,这么狠了。”

“狗屁吧,最近传说出了一个叫什么大侠的人,专杀保安的,见到就杀,一枪一个,百发百中。那个地方的保安白天都不敢穿制服了,晚上都不敢出屋子。”

“我听说有两个保安开玩笑打赌,比那一个不怕那个大侠。这天,一个保安晚间去上厕所,他刚刚关上厕所的门就听到厕所里有人低声地说:

“别出声,我是大侠。”

那个上厕所的保安‘妈呀’一声被吓得坐在了地上,也是巧了,他这几天拉肚子,就连屎带尿地一股脑的都跑了出来,结果把厕所里的那个保安熏得没擦屁股就提着裤子跑出了厕所,外边的保安一见急忙隐蔽,用枪对着厕所高喊:

“厕所里的人听着,马上缴械投降,马上出来!”

难为了厕所里的那个被吓着了的保安,他在想,屎尿都弄了这一身了,能马上出去吗?

“哈哈!就这能耐,抓我们,打我们的猖狂劲被吓得无影无踪了。”

“关我们屋子的墙壁上写着一个小笑话,老着笑了。”

“是吗,快说说让我们听听。”

“笑话是这样写的;我因外出打工,被保安抓了,骂了,打了。我非常生气,就回家说给老婆听,老婆劝我不要生气了,你看咱们的孩子都要快出生了,等孩子生了以后就给他起名叫‘保安’吧。

“为什么呀?”男人很是不理解。

“以后你就可以天天骑在我的身上说——”还没等妻子说完呢,男人就抢着说道:

“哈哈!好!我就说‘我是保安他爹!”

“不对不对,你应该说‘保安,我****妈啦’!”

他们一帮子的小青年也没个正形,说话也没个正谱,我没闲心听他们的胡说八道,把衣服的扣子全解开了,一看自己的肋下竞吓了我一跳,黑紫的一大片,肿的高高的,看上一眼都痛,我就咬着牙,忍着痛,用手一根一根地摸肋骨,听人说骨折时会有骨头的尖端部位突起,我并没摸到尖端突起的部位,都是比较平滑的,我想可能是像那个小青年说的吧,是软组织挫伤了吧。

骨头没有断,我的心里就有了底,我开始做着大幅度的铲石子动作,铲起一锹石子,然后在高举装车,可是竞管我如何地努力,最终总还是败下阵来,一锹的石子翻了一地,还弄了中年人的一身。

旱烟老大拿起茶桌上的矿泉水瓶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继续说道;

在采石场的第一夜是最难熬的,我的肋下疼痛不说,总是惦记孩子们因找不到我而着急,上火,我反复地想象他们着急的样子和到处去找我的枉费行动。

大家也都是睡不着,小小的一间屋子,白天在太阳的烘烤下到处都在散发着灼人的热能,再挤进去我们好几十个人。也没有床,只是在地上铺一些榛材,大家在上面和衣而卧。半夜有人去厕所,回来时就没位置了,说不上要叫起几个人呢才能挤出个位置来的。

我索性就不睡啦,坐在门口一袋接一袋地抽烟,保安曾经警告我们:晚间不许走出这栋房子,否则要以逃跑论罪的。

中年人见我总是坐在门口抽烟,便也起身过来陪我。

“老哥,该睡觉还得睡觉呀,你这样不吃不睡的会熬坏身子的,中年人坐在了我的身旁,“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是不安又能怎样呢?跑跑不了,走走不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唯一就是好好地表现,争取别被保安给加期,早一天熬到时候好回家。”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对这个四川的中年人产生了好感,不再怀疑他了,甚至产生了要好好地感谢他一番的心情,于是,我收起了烟袋,强挤出了一丝的笑容说:

“大兄弟,多谢你对我的关照了,我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瞧我,您帮了我这一道了,我连个姓名还都不知道呢,可真是糊涂到家了。”我向前凑了一下先介绍了自己。

“我姓张,啊,弓长张。”这是张晨听张昱告诉他的,这么说防止人家误解成立早章了。“我叫张晨,和我的儿子还有他的四个朋友在这个城市里的国际饭店工地打工,大家都叫我旱烟老大,晚辈的就叫我旱烟大叔。”我把旱烟袋拿在手中,显摆着给他看。

“喔,那我们离得真的是不远那,我们就在与街心公园隔着两道街的商贸大厦干活。我姓孙,叫孙贵,这些人都是我们一个村子的,我们的人可比你们人多得多了,有好几十号人呢。”

“老弟,我有一事想问你。”我看着孙贵说。

“什么事呀说吧。”

“在来时车上那个保安说给我加期是怎么回事呀?”

“这个呀是最严重的事了,比打你几下,骂你几句要严重得多了。”孙贵点燃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两口,“因为我们没有暂住证,保安就说我们是流动游民,危害社会,扰乱秩序,他们把我们抓起来的目的主要是罚款,没有钱就要把我们遣送回家,让我们在这里干活是要挣到回家的车费钱,据他们说是按照车费的高低来决定你在这里干活天数的多少,说到加期,就是要你在规定的天数上再加一些天数的劳动。”

“那加期挣到的钱不就是超出了车费钱了吗?”我问。

“哎呀,你可真糊涂,不加期你挣到的钱就不超出车费了?一天能挣多少钱有谁知道呀?加期挣到的钱他们也是有说法的,那是劳动期间你不好好干活的罚款。”孙贵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大大地呼出了一团烟雾,烟雾缭绕着,盘旋着。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人谈到很晚很晚,最后我们两个人谁都不再讲话了,默默地坐在那里,各自想着心事。

第二天,通过孙贵的努力我和他分到了一个组里,任务是用铁钎铁锤劈石头,把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劈成若干块便于搬运的小石块。

这项工作我不要说做了,就是看都是头一次,我很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孙贵就跟我说,没事的,这样的劈石头活他们在家里是经常做的,让我只要把好铁钎子就行了。

孙贵劈石头真的是有一套,好大好大的一块大石头,通过他的三敲两敲马上就变成了一块块的小石头了,我注意到孙贵的每次敲击定点都不是机械的定点或者胡乱地选点,他是要经过一番的仔细观察,据他讲是要先找‘石线’,锤凿的时候,通过震动,大石块就会沿着‘石线’开裂,如果凿点选在了石线上,凿起来石块就会轻而易举地碎开,如果凿点没选在石线上,那就需要枉费好多的力气,有时竞管费了好大的力气最终还是不开,不得不重新选点。

抚铁钎子的活是孙贵对我的特殊关照,既不用费力气,也不用操心选点的事,只要你把铁钎子扶住把稳就行了,但有一件事却是让我暗暗叫苦,但又不好声张,那便是孙贵的每一锤落下时,我的心都随之一颤,很是担心他的铁锤会不会走偏,会不会打在我的手上,越是害怕就越是紧张,越是紧张抚铁钎子的手就就越是发抖,结果铁锤打在发抖的铁钎子上时,铁钎子就要抖动震颤,把我的手震得发麻,有几次铁钎子险些脱手,一天下来,吃饭时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孙贵知道以后连声的说他糊涂,竞忘记告诉我了,这抚铁钎子的手一定要握紧握牢,眼睛要看着铁钎子的尖端部位,不要看铁钎子的顶部,我再按照他的指教去做,抚铁钎子的手真的就不再被震了。

慢慢地心也就踏实了,也不再担心铁锤走偏的问题了。事实上,孙贵的开石技术真的是很好的,每一锤的落点都是非常的准确,力量也是恰到好处。

抚铁钎子不用做太大的动作,蹲在那里,有时也是要站在那里。这样一来就有效地缓解了我肋下的疼痛感。

时间长了,我们两个人越来越亲近了,孙贵见我总是低头不语,就是有意地和我多说些话,他知道我的心中总是放不下孩子们,总是在为孩子们着急上火,担心忧虑,更是在为平白无故地被抓起来,又稀里糊涂地被送到这里来劳动而气恼着,愤恨着。

“老哥,你说你被抓来那是冤枉,可是要和我们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孙贵停下了手中的铁锤看着我说。

“那怎么说呢?”我并不赞同他的话,因为我是有暂住证的被保安抓了来的,而他们是没有暂住证被保安抓了来的,抓他们是名正言顺的事。

“你说你是刚出生活区的大门就碰到了保安,然后就被他们给抓了来,那是你送上门让人家抓的,我们就不同了,保安跑到生活区里来,我都被堵在了屋子里,逃跑之后又被保安追到外面而被抓的,你是送上门去让人家抓的,而我们是被人堵在家里被人抓的。”孙贵像是在说绕口令似的在翻转着那么一句话。

“怎么?保安竟敢到你们生活区里去抓人?”我感到惊讶,新鲜,不可思议。

“可不是吗,还不只是一次呢,。”孙贵拿起我手里的铁钎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铁锤,略有所思地说道:

“那天吃过晚饭后,我正在冲凉呢,就听姜四虎子在屋子里扯着沙哑的嗓子喊:

“上梁山了!有英雄好汉都到聚义厅啦!”

“什么意思呀?你们要去十字路口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打劫呀?”我不理解孙贵的话,觉得他好像是陌生了许多。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孙贵又将铁钎子向铁锤上使劲地敲击了几下。

我被他给说糊涂了,一头的雾水,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了。孙贵看了我一眼,笑着说:

“你说的一声吼是对的,但不是去十字路口,你说的该出手时就出手也是对的,但不是去打劫。”

我更糊涂了,瞪着两眼看着他。

“告诉你吧,那是我们的潜规则,也叫黑话,‘上梁山了’说的是‘赌博开始啦’,‘有英雄好汉都到聚义厅啦’喊的是‘想发财的快上场了’”孙贵一脸神秘地说。

“喔,你似乎是很内行啊。”我在帮他神秘。

“这话你是全说对了,我不但是内行,而却还是这门子事的行家管头,各类的牌,麻,骰,我是样样都会,推,掷,打,看,我是面面精通。”孙贵高兴着,铁钎子敲得山响。

“那你一定是赢了很多钱的大英雄了?”我在帮他威风。

“这你又说对了,在生活区里谁要是敢赌泛黄,那就是英雄,否则,人家都会笑话你狗熊,窝囊,而赌注越大越牛,那是大英雄。”孙贵向我的跟前凑了凑,有些神秘地说:“就说那天吧,我正在洗澡,一听姜四虎子在门前喊,刚刚打上身体的洗浴液还没来得及搓呢就一桶水冲下来,赶忙提着衣服凑了过去,我就有一种感觉,今天保证能赢。”

“我的赌注越下越大,钱越翻越多,最多的一把,我一个四五六通吃一圈二百多元,我正高兴地收钱呢,突然,一辆汽车鸣叫着开进了生活区,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犯赌了,一定是那位输家输红了眼,报了官,报官他们会给一些赏钱的。”

“大家都在忙着向外逃,而我却是在忙着到处藏钱,满满地一帽兜子钱,藏在哪里都感到不安全,不放心,一急之下,我将钱全都塞进了三紧内裤里了,用手使劲地拍了怕,又趴在了墙上压了压,我刚一走出屋子就被一个保安喊住了,我的心里一凉,暗想完了,这一兜子钱十有八九不属于我了,我下意识地收了一下小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乘机偷眼扫了一下四周的大门和小角门,见都有保安把守着,跑是不可能的啦,听天由命吧,我的心跳的很厉害,腿也在发抖。”

“你有暂住证吗?保安见我向他走来,远远地问。我一听保安的问话心里顿时一亮,感情他们不是来抓赌的呀,那我就不怕了,我精神了许多,强行收起的小腹又大胆地放开了,后来被保安驱赶着同一院子的人上了汽车。”

“再后来你就被运到这里了。”我在帮结尾。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呀?我们被拉到了一个地方,被告知因为没有暂住证,每人罚款三百元,交上罚款的当即放人。交不上罚款的将被关起来,我一听高兴了,我有钱呐,我很快地同其他几个人交了罚款,临走时告诉我的伙伴明天我去找领导,借到钱后就来给他们交款,并一再地向他们保证着。”

“可是,我回来后整整地跑了一大天,也没有找到管钱的领导,等我东借西凑地筹够了其他几个人的钱,第三天送去时人已经都没了,问谁都不清楚,没办法了,我只好回去了,那次我们村失踪了九个人。”孙贵手中的铁钎子敲得更响了。

“想必那几个人是和我们同样的命运了。”我在帮他结论。

“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回家以后就再也不想出来了,说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但也真可怕,出来打工一次,钱没挣到手,见识却攒了一大把。”

“那这一次你又是怎样被抓的呢?”我在帮他添堵。

“这一次可就更有意思了。那天的中午也是刚吃过饭,往常大家就都开始午睡了,可那天李老四也不知是在哪里听来了一个黄段子,还没刷完碗呢就开始显摆开了,大家正听得入神呢,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片的骚乱,李老四急忙打住话题,从门缝向外一瞧喊了一声:不好!保安又来抓人啦!”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就蹿上了床,飞起一脚踢飞了屋子里仅有的一扇小窗户,纵身从小窗户跃了出去,从我的身后紧跟着也有几个人跃了出来,同时我听到有人在屋子里喊:不许跑!都给我站住!这个时候了,有谁还能听他们的了,大家都从窗户跳了出来,喊话的人也从窗户跳了出来。”

“那你赶紧跑啊!”我在帮他着急。

“能不跑吗!”孙贵瞪着眼珠子,将铁钎子敲得更响了。“那时都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一条腿,‘散开跑!’我头也不回地命令着,大家散开了拼命地奔跑着。”

“辛亏发现的早,也多亏你想到了逃生之窗,算你幸运。”我在帮他侥幸。

“你说的对了,算我们幸运,可也有不幸的事发生。”孙贵使劲地一拍自己的大腿,“不幸就不幸在他上了。我没跑出多远,这条老寒腿就犯病了,你说他早不犯晚不犯,偏偏就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犯了,我正在拼命地疾跑着呢,他突然一失灵,我一个‘狗抢屎’就栽倒地上了,还没等再爬起来呢,就被一只坚硬的皮鞋连续地踢了几下,双手被高高地掉在了背后。”

“那快叫你的人过来帮忙救你呀。”我在帮他出主意。

“那里还叫得出来呀,嘴里灌满了地上的杂物,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一般,一点都动弹不得了,紧接着就是一只皮鞋踩住了我的脖子。”孙贵停了一下,又狠狠地敲了几下铁钎子说:

“这回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保安们常说的‘制服了’是什么滋味了,浑身哪儿都不听你的使唤了,就算你有排山倒海的能力也发挥不出来了,这些****的对我是下死手,使绝着了。”孙贵愤怒着,两眼冒火。

“那被人踩住脖子又是什么滋味呢?”我在帮他上火。

当!当!当!孙贵没有再说话,只是手里的铁钎子敲得震山响。

我疑惑地望着那只一起一落的铁钎子在想,他不会是把铁钎子当成了踩踏他脖子的人了吧?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告诉你吧,它是在帮咱们干活呢。”孙贵看出了我的疑惑,神秘兮兮地向山头那边望了一眼说: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停止敲击不过二分钟,那个保安就会跑过来骂我们一通。”

孙贵的一句话,我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原来他敲击铁钎子是在骗山头上的那个保安啊,我的心里顿时升腾着一种由衷的感激之情。

在孙贵的庇护之下,艰难困苦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老哥,明天我就要回家了,你自己可要保重身体呀。”孙贵很不情愿地说出此话,其实我都发现了,他曾几次想告诉我他明天就到期了,那是一种期盼,一种希望,一种向往,他竭力地掩饰着兴奋,把高兴藏在心里,怕的是伤害到我。

孙贵的话,其实对我来说听到和没听到都是一样的,我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祝贺他,心里却难受极了,我只能少说话或是不说话,以免被孙贵发现。

孙贵知道我心里的沉重,我们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子的时间。

“打工是一种缘分呐,如果不出来打工的话,我们到哪里去相遇,相知呀。”孙贵见我老是不说话,便没话找话。

“是呀,灾难更是一种缘分呐,如果没有这场猝然的灾难,我们怎么会邂逅,又怎么会相知相亲呢。”我有一答无一答。

我始终低着头,老是感觉眼中有泪水流出,热热的,酸酸的,很怕被孙贵看到。

“老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老着笑了。”孙贵向我靠了靠。

“还讲什么故事呀,我们本身的故事还不够多吗?”我感觉到时间在伤害着我,故事在伤害着我,连空气都在伤害着我。

“对,就是我们本身的故事,打工之人说的是打工之话,讲的也是打工之故事。”孙贵来了话兴。

“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仍不感兴趣。

“要不就讲个打工的笑话吧,等你回去以后有时间也好讲给别人听啊。”孙贵并不理会我的阴阳怪气,执着地开始讲他的笑话了。

有个小青年在外面打了一年的工,年底回家后,屁股还没粘火炕呢就掏出了两本书那么厚的一沓钱,炫耀地在妻子面前一丢,把桌子都震得啪啪地响,然后就趾高气扬地开始享受妻子的慰问,拉手,热吻。

这个小青年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怕媳妇,人送外号二老蔫,晚上他美滋滋地搂着妻子,妻子要他讲讲外面的世界,他就活灵活现地讲起了他造的大楼有多高,他铺的路有多长,他装修的商场有多漂亮,最后他又深有感触地叹了一口气说:

“媳妇,外面的世界真的是太精彩了,但是,人心不古,世道险恶,也真的是太可怕了。”

“怎么?有人欺负你了?快告诉我!”出了名的母夜叉妻子从床上崩了起来,一脸的怒气。

“没有,谁敢欺负我呀,我可是谁都不在乎的。”二老蔫神气着。

“喔?”妻子有些不理解,疑惑地望着他,她感到眼前的丈夫有些陌生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二老蔫一脸的得意。

“快说!”妻子急切地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把一个踢倒了都不敢爬起来的丈夫变得硬朗了。

“先让你看一样东西吧。”二老蔫起身掀开了被子。

“什么东西?”妻子向二老蔫跟前凑了凑,心想,不会是说他的那个硬东西吧。

“他可不是什么东西,是你的靓照一张。”二老蔫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妻子的一张照片,四周都磨破了角,画面也有些变了色。

妻子不解其意,翻身坐起,疑惑地看着他。

“每当我遇到各种困难和险恶的时候,我就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看上一眼,在心里说——”

“不怕!有我媳妇呢!”妻子突然醒悟了,还不等二老蔫把话说完就抢着说,随后又‘啪’地一声吻了他一下,妻子的脸上自豪着,威风着,美摆着。“这回知道我的好处了吧?”

二老蔫惊愕着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小声地说:

“那道也不是,我是在心里说,这么厉害的母夜叉都被我压在了身下,还怕什么呢!”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吧?”孙贵首先自己带头笑了起来。

我没感到怎么好笑,说实话,他讲的这个笑话同我儿子张昱讲的笑话比起来可真的是差远了,要给他打一个标的话,也就三颗星吧,可是人家是在为我解忧的呀,我也只好违心地跟着他比哭还难看的干笑了几声。

“好!太好了。每一个打工者在自己的心里都有一个调节和宣泄感情的秘密办法,否则,寂寞和难耐,憋气和窝火,还有漫长的时间岂不把人折磨死了。就说我儿子他们几个小青年吧,有人骂他们的时候,他们并不还口,只是在心里说:真好听,就跟老驴放屁似的。别人打他们一下就想:看谁狠,伤了你的手了吧。炎热的中午路过冰饮街吧时,他们就暗自说:太难吃了,酸了吧唧的,还冰牙。”

“是的,精神胜利法也很重要,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精神。你说是吧老哥。”孙贵抢着接我的话题。

“那是,那是。人若没了精神,也就是一行尸走肉。”我深有感触,内心被孙贵的良苦用心深深地感动着。

次日,孙贵临上车时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跟我说:“要忍受,要学会忍受,更要能忍受,一定要做到会忍受,你不是会想老驴放屁那句话吗,就权当是了。”

“那你留给我你家的电话吧,想了的时候咱们好聊聊。”我拉着孙贵的手很是恋恋不舍地说,我从内心里深深地感谢着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孙贵对我的关照,我将会怎样?

“啊,我家没有电话,我们全村只有村委会有一部电话,还是三天两头地断线,还要装在盒子里上锁,等你回家以后,我会到城里的公话亭给你打的。”孙贵笑着说。

我将早已准备好了的一张小纸条塞到了他的手里说“这是我家里的电话,你给我打电话时,通了以后就挂断,等着我打给你,家里的电话省些钱的。”

孙贵的走,我有些失落,他走后这几天,是我最难熬的几天,但一想起‘没啥别没精神’这句话,我就浑身地长劲,从丹田往上提气。

我长长地憋着一口气,一直到现在,这十二天的时间里我所说的话都没有我这一阵所说的十分之一。

“大兄弟,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哪?”对坐的高老头将一个水

果送到旱烟老大的手里问。

“哎呀,今后怎么打算那还远着呢,当务之急是尽快的给大兄弟的孩子们打一个电话,报一声平安的。”高夫人拦住了老高的话头,提醒着他。

“是呀,这十二天里,我做梦都在想着给孩子打一个电话,可这列车里那有电话呀?”旱烟老大说着揉了一下涩巴巴的眼睛。

“别急,别急,我这里有哇!”老高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部手机递给了旱烟老大。

“这个玩艺我有点使不好,还是您替我打吧。”旱烟老大望着老高手中那个乌黑铮亮的手机有点不敢用,恐怕给弄坏了,如何使用手机张昱不知教了他多少遍了,在小卖店里晚上没事的时候,也曾试着向家里打过电话。

老高按照旱烟老大所说的号码连续拨了几遍,都没有拨通。

“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会拨不通呢?”旱烟老大有些着急了,反复地自言自语着。

“啊,你不用着急,这可能是你儿子的手机正在通话中,或者他所在的地方不在通讯网络之内的。”老高安慰着焦急中的旱烟老大。

“那还有没有别人的电话了,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吗?”高夫人提醒着旱烟老大。

“有,有的。”旱烟老大连忙说,他记得罗睿的电话,可是转念一想,这都大半夜的了,不好意思打扰她呀,再说了,他从心里对罗睿没有好印象,他整天都担心着怕张昱和她搞到一起去。

“哎呀,还犹豫什么呀,有就赶快打呀。”老高是个急性子,见旱烟老大犹豫不决的样子,着急地催促着。

没办法了,只好拨通了罗睿的电话,旱烟老大向罗睿简单地说了自己的事,并让她明天转告张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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