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的钟声在沉重的撞击下惊散了沉睡的蝙蝠。沈城的古钟一如既往在黄昏时刻惊扰这座太不繁华的城镇。
沈城里最大户的人家,叫做沈邱,是沈城的本家姓氏。他们家的大宅在整个沈城都数一数二,尤其是他们家出资赞助了沈城的罗汉庙修金身,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沈邱膝下有一儿一女,外人看来是后继有人。沈邱的女儿为正室所生,取名叫做葡瑙,儿子为侍妾所生,取名叫做尧玺。但在这个讲究嫡庶尊卑的时代,家产是给女儿还是给儿子,在外人眼里显得扑朔迷离。
葡瑙的娘亲是名门之后,知晓大义,沈尧玺的娘亲只不过是葡瑙娘亲的陪嫁丫鬟,飞上枝头。
二十年前,沈邱在街上还只是一个开饭馆的小后生,没有殷实的家底。有一夜,朝廷兵变,几个逃窜出来的将军流浪到沈邱的店里。有一个将军携家带口,带着爱女姿沐和她的丫鬟涓涓。当时情况紧急,沈邱没有思考就接待了这些人,并且熬了大锅饭给他们。追杀的人叫到门外的时候,沈邱毫无惧色地把人藏到放冰块的地下冰窖并且点火取暖,再自己推开店门,一问三不知。
后来,将军即将走了,姿沐和沈邱却眉来眼去的彼此有意。这个有勇有谋的男儿,一下子俘虏了她的心。但姿沐的贴身丫鬟也对沈邱十分钟意,可丫鬟和姿沐的情谊又是山无棱的境界,沈邱在姿沐的威胁下,双喜临门。
将军临走前,和沈邱说,你要是负了姿沐,就休想此生安宁。
将军回朝廷去了,回去复命,说姿沐已经在兵变中身亡。沈邱知道,前一个要娶姿沐的人,是皇帝。
涓涓和姿沐二十年来情同姐妹,相互扶持,涓涓对姿沐的照顾,超出了常人的想象。沈尧玺对于母亲和大妈的教诲更是深信不疑。
在外人眼里看似争斗的一家人,其实和和睦睦,并无半点火花。
沈邱的家业传给谁,都是传给正房姿沐。
选秀的季节到来,葡瑙也收到了选秀的书信。从葡瑙小,姿沐一直亲身教育着葡瑙,无论是才情还是人情,葡瑙都是精通。不出闺阁一步的葡瑙很讲究规矩,甚至连弟弟都不曾见过她轻谩的一面。
姿沐把该教的宫廷礼仪教完之后,拿出一只玉牌,交给葡瑙。到了京城。凭此牌找你姥爷舅舅,去姿府。
一路人马舟车劳顿来到姿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深夜。等葡瑙在厅堂拜完长辈之后,已经天色发白。
姿将军已经是白发垂垂,看着葡瑙老泪纵横,当初没让沐儿进宫,伴君如伴虎。如今,新君登基,选秀纳妃又轮到你了。
葡瑙笑脸白净,外公,人各有志,我真想进宫,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得一人心。
葡瑙的裙子是素白纱剪裁而成,素净。头上发髻简单,插着一只珍珠簪子。看着就超凡脱俗,加上举止得体,很难进不了宫。
姿府连皇帝也得顾及几分,葡瑙其他的不说,单凭外公就可平步青云。
皇帝的圣旨是在葡瑙入宫一个月后传来的,姿府再派人前往沈城下达喜讯。葡瑙入选,皇帝亲手指出,赐凤仪宫,为皇后,一入宫就母仪天下的人寥寥无几
葡瑙的嫔位并不是靠着外公的赫赫声名而是自己在宫里获得的一人心。
那日,教习嬷嬷看着各位小主都欢喜异常挑选自己的卧室的时候,只有葡瑙安静的选择了最角落的屋子,门前还有一棵老槐树,夜里总会被风吹出吓人的怪声。
葡瑙在槐树上挂着自己的一幅新画,把墨迹晒干。但皇帝因为好奇自己的嫔妃长什么模样,而蹑手蹑脚走进了选秀的宫苑,一进门,就被树上挂着的画幅吸引,画风秀气,入笔三分。署名,葡瑙。画上还搭配着一句,清宫深苑槐花凉,煮茶暖心苦思乡。
葡瑙。皇帝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在对秀女技艺选秀时,皇帝特地在屏风后面观看,看能不能见到葡瑙的新作。但到底,葡瑙也没有画画,她带着古琴,凄凄地弹奏帝女花,惹得喧嚣声止住。琴声好像有生命,皇帝仔细盯着葡瑙的脸,长相果真不出众,但才气使得气质非凡。
不自觉自己就觉得这个姑娘比绣花枕头好太多。什么样的女子在他面前都应该自惭形秽。皇帝更考虑到姿府的权位和对皇帝的忠心程度,对自己以后从皇太后手中夺权是个帮助。
葡瑙还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更不知道皇帝的想法。她在院子里绣寝衣的时候,一个穿着太监服装的少年眉清目秀的看着她笑。
葡瑙姑娘,恭喜你被皇帝看中,今晚侍寝。
葡瑙心头一紧,说不出的高兴,又怕现在侍寝过早会召来杀身之祸。
公公,今晚我身子不大舒服,还是请别的姑娘吧。
姑娘,你这可是放着人中龙凤不做啊。
皇帝在凤鸾殿左等右等,等不来葡瑙。终于看见去载人的太监带来了一个模样极为出色的姑娘过来。这不是葡瑙。葡瑙就算是一个背影,皇帝也能分辨出来了。
罗公公做事情越来越漂亮了,葡瑙姑娘呢?皇帝大声斥责,罗公公腿一软,会皇上,葡瑙姑娘身子不爽,不便侍寝,奴才便自作主张选了个清秀的主子来伺候皇上。
葡瑙身体不舒服?皇帝不由得怀疑,今天下午她还在西苑看宫女跳舞,这会儿怕是不想侍寝推脱了?
皇帝不由得更加疑虑葡瑙不来侍寝的原因。难道是有别的心爱之人而不愿意接受我?
起驾,去西苑,问候葡瑙姑娘。皇帝令下,不顾身边还有一个正在等待的绝色女子。
葡瑙刚刚换好寝衣,上面还有自己才绣完的******。一屋子的清香,全是葡瑙特调的花瓣水的香气,不浓郁却雅致。
葡瑙接驾。
整个宫苑里全是尖锐的叫声。整个西苑的人都在自己的房门后面窃窃私语。这个葡瑙,自己不去侍寝,如今皇帝还来一个选秀的西苑,到底是怎么把皇帝迷的如此。
轰,房门被踹开。进来个俊朗的少年,穿着黄色的龙衣,眉眼里都是帝王的霸气。轮廓清晰的脸,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皇上恕罪。
你为什么不见朕。
奴婢身体不适。
那今天下午在看宫女跳舞时谁笑的花枝乱颤,还即兴作词。
皇上,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知道你的画,知道你安静的心,知道你的琴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可你都一直不知道朕的存在。
皇帝说的激动,面色都有些潮红。
葡瑙皱眉,皇上,我不懂,那么多女子,为什么单单是我。
因为你是你。我可以保护你。
葡瑙笑笑,妆容却有些黏黏的湿润。
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