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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魔镜

第三章:魔镜

南海圣境。

观音问道:“紫云,闭关三日,可有收获?”

“回师尊,弟子还有很多的疑问无法获解。”紫云答道,“弟子在想我下界是不是错了。师尊说凡事自有定数,既然这样我还去做什么?”

观音叹气道:“与其闭门思过,不如下界一趟,兴许你就能明了。”

“莫非又丢失了什么仙家宝贝?”紫云暗道:我可不想再去找什么宝物了。观音微微一笑,用洞察一切的双目温柔地看着紫云,“非也,是你丢了一样东西,你的眼泪。”

“弟子的眼泪?”紫云想起来,那日在东海之畔落下一滴眼泪。

“仙家岂可轻易落泪。紫云你还欠火候,去吧。”观音说完,闭上双目。

“天上三日,人间三年。三年了,我如何能找回那滴眼泪?”再次立于东海之畔的紫云眼望大海,心中思绪飘回很远。师尊的话蕴含禅机,或许另有所指。当日,因我的过失,那么多的人失去亲人、家园。如今,那些活下来的人不知怎么样了?我若能助他们重建家园,那我的罪过能否减轻一些呢?

紫云下定决心,沿着当日走过的路走去。一路上,被海啸席卷过的地方,树木重新发出新枝,一派新景象……她惊喜地发现原来的村子里有了新房子。

一户渔民院子里晒着鱼网。一位中年渔民正劈柴,一旁,一位妇人一边编织着手中的渔网,一边给身旁两岁模样的小男孩讲故事。渔民一边收收拾柴禾,一边冲着她们憨憨地笑。

紫云走过去,问:“这位大哥,你们村不是遭海啸毁了吗?怎么……?”

渔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道:“多亏了望海村我表姐夫的三姑父,他说有神仙说这里会闹瘟疫,我就带着老娘、弟弟妹妹离开月角村。等瘟疫过了领着一家人才回来,还生了儿子,真是万幸啊。”

紫云这才感到一丝欣慰,又问道:“你们村当年还有多少人没搬走?”

“都走了,我是村长,又是族长,我说搬,大伙儿都搬了。”渔夫笑得更甜了,“现在我的威望更高了。姑娘,你有啥事,尽管跟我说。”

“多谢大哥,附近的村子怎么样了?”紫云又问道。

“都挺好的,虽然以前的家没了,可我们用倒了的大树盖了新房,比以前的更好。”渔夫打量着紫云,问道:“姑娘,你是在寻亲吗?”

“是,我是在寻人,一个帮了我大忙的人。”紫云终于释怀,嫣然一笑。她想起了那个坐在树下,贴着假胡子,假模假样,爱骗人,胆子小,爱闯祸的小子。

这小子不知道如今在哪里潇洒快活,倒不如先去五圣山清灵洞找白灵娇。拿定主意,紫云改变了方向。

紫云走后,渔夫冲老婆喊:“憨婆娘,你也不来瞧瞧,难得一见的漂亮姑娘,仙女似的。”

“阿嚏。”朱世安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正悠闲地修着脚趾甲,又打了一个喷嚏。他揉着酸痒的鼻子,抬头朝坐在树杈上的灵娇说:“二姐,我今天怎么老打喷嚏?是谁在想我呢?”

灵娇道:“打喷嚏是有人骂你呢。喂,快穿上鞋,臭死啦,我的鼻子都快失灵了。”

朱世安翘起另一脚继续修指甲,摇头晃脑道:“你有必要躲那么远吗?”

“咦?我好像看见大姐了。”灵娇站起来,叫道:“哎呀,真是她。”

“你的读心术还没到家,我根本没想大姐,你别忽悠我。”朱世安懒散地伸腿,悠哉道:“再说,大姐过着神仙日子,哪有时间来你这小小的清灵洞?”话音刚落,耳朵忽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子,你怎么在这儿?有没有想我呢?”

“有,做梦都想,大姐,一别三年,你还是那么美丽动人,来,拥抱一下吧。”朱世安扑了个空。

紫云闪到一旁,掩住口鼻,“一别三年,你的嘴巴还是那么甜,脚还是那么臭。”

三人相聚少不得畅聊一番。

紫云说起寻泪之事,道:“泪水与平常水无异,天下之大,叫我去哪里寻找,可难死我了。”灵娇突然想到一物,说道:“相传九天玄女升天时将她平日梳妆的镜子留在人间,据说那九天玄女御妆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知过去和未来,总之,没有它不知道的事,我们去找它问问,不就知道那滴眼泪在哪里了。”

“是啊。”紫云眼前一亮,道:“找宝镜就容易多了。”

“哪用得着找?九天玄女御妆宝镜就在常州九天玄女宫供奉,”朱世安接口道:“那里香火鼎盛,许多善男信女都以能一睹宝镜为荣。可惜,听说宝镜并非有问必答,得‘有缘人’才行。”

“什么有缘人?”灵娇道:“据说几百年来,唯有达官显贵、帝王将相、一掷千金的富豪方能见其现身。普通人就是跪死面前,它也绝不开口吐露一字。”

“这等嫌贫爱富、为富不仁之辈,不见也罢。”紫云道:“师尊不会因我找不回眼泪便将我扫地出门。”

在清灵洞小住几日,三人相约畅游。

一日,来到西坡镇,远远便听到鞭炮声声,锣鼓震天。循声过去,瞧见一户人家,门前披红挂彩,宾朋络绎不绝,好生热闹。原来这家主人的小妾怀了身孕,等不及生产便大摆宴席。紫云三人虽是路过,主人家好客,将他三人请了进去。

宾主尽欢之即,主人的小妾也腆着大肚子出来谢客。

“姐姐,你瞧瞧她怀的是男是女?”灵娇忍不住问道。

“对呀,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神眼。”朱世安也凑趣。

紫云经不住二人缠,只好答应,“本来我是不该看的,这次破例。”说完,定睛一看,眼睛一下就直了,结巴道:“是……是……妖胎。”

“啊?”二人同时惊呼。惹得众人纷纷看来。

“呃……有……有虫子掉我身上了。”灵娇慌乱地解释,“没事了,其实不是虫子,是树叶,美女都怕虫子啦。”

“二姐,你的借口真烂。”朱世安皱眉道,转头问道:“大姐,怎么办?”

“淡定,”紫云眼睛盯着小妾的去向,“等客人都走了,我们摸进她房里,除掉那个妖胎。”

“是什么妖?”灵娇小声问。

“是羊妖,已经成形,眼睛快睁开了。”紫云答道。

朱世安夹起一只羊眼正往嘴里送,听到这话,羊眼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呃,刚才我吃的那只羊不会是它老爸吧?”

“猪头,那只羊成精还早着呢,放心了。”灵娇骂道,“不过,你吃的是他亲戚,它表姑妈的第二十八代玄孙。”

待宾客散尽,三人偷偷来到主人小妾的房间。

身边忽然多了三人,小妾惊恐万状正待大喊,紫云轻轻一指,她顿时动弹不得,张口无语。紫云说:“实话跟你说吧,你腹中所怀乃是妖胎,我细看过了,府里并无妖怪,”说着,看了灵娇一眼,续道:“你出府时可否遇到过怪事?说吧,你可以说话了。”

小妾惊恐地喊叫:“来人哪,来人哪,抓强盗。”

朱世安嘿嘿一笑,“神仙姐姐在此,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灵娇白他一眼,说道:“妖胎一旦出世,你府上必有血光之灾。小夫人,你夫君年近花甲膝下尤虚,你怎地就有了孩儿,想必你心中有几分明了。”

小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虚道:“年初,我曾去上香求子,回来途经西坡岭,忽的刮起一阵怪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之后,我便什么也不知晓,待我醒来已在家中榻上。你的意思是我遇上了妖怪?”

“很有可能。”紫云道。

小妾神色犹豫不定,轻抚腹部,喃喃道:“会不会错了?老爷可盼着这个孩儿呢。”她看着紫云问:“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

“你可听过九天玄女御妆镜?”看小妾点头,紫云叹道,“待我们取来宝镜,一照便知。但愿来得及。”说完吩咐灵娇,“妖胎随时可能出世,我必须守在这里,灵娇,你去一趟玄女宫请来宝镜,要快。”

灵娇点头,旋即施法而去。

朱世安见胎儿在腹中“咕噜”地动了一下,吓得躲到紫云身后,低声问道:“大姐,如果妖胎出世,该怎么办?”紫云没说话,握了握手中的剑。

约莫一炷香时间,灵娇回来了,气喘吁吁将手中的宝镜递给紫云,“我弄了面假的换上,照完赶紧换回去。”

紫云双手接过这面七寸圆盘大小的乌金古镜,放在桌上,宝镜无架自立,镜面一亮。紫云对小妾说:“你自己看吧。”

小妾颤抖地走过去,看着镜中自己,许久,一动不动地呆立着。忽然,她发出阴阴的笑声,“我的儿呀,谁也不能要你的命。”转过身来。只见她面容淡定,面色却苍白如纸,双眸闪着红光,眼神狰狞,伸出尖锐的手突然向紫云三人扑来。

“妈呀!”朱世安一声惨叫,转身就跑。灵娇一下子将他拽到一边。接着紫云仙剑出鞘,一剑正中小妾眉心。小妾顿时倒地身亡。

紫云皱眉向镜子走去,“我太大意了,这不是仙镜,是魔镜。”说完,挥剑刺去。刺入魔镜那一瞬间,魔镜身后忽然现出一个光圈,“嗖”地一下,紫云同魔镜一同进入光圈,消失不见。

灵娇愣在当场,瞪大双目茫然无措,直到有人紧抓住她的手臂。她回头,朱世安颤抖着嘴唇,“二姐,她的肚皮好像在动。”

果然,小妾的肚皮鼓起一个巨包,“砰”地一个小东西破肚而出。一个浑身黑毛,长着羊角人身的小怪物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二人。朱世安半身躲在灵娇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灵娇抓着鞭子一动不动盯着小怪物,思量该不该动手。一时间,空气都凝固。

正在这时,“呼啦”一声,门开了。王员外走了进来。羊妖受了惊,突然一跃而起,蹦到王员外身上,紧抱住头颈张口一阵猛咬。接着,飞快地夺门而出。可怜王员外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便一命呜呼。

灵娇二人忙追去。只听前方尖叫声,东西打碎声不断。王家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直追出五里地,羊妖一头扎进前面的密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前面就是西坡岭,”朱世安急道:“若它找着亲爹,更不好对付了。”

“那还不赶紧追?”灵娇喊道。

朱世安望着密林,道:“不知道大姐怎么样了?若她在,我就不用那么伤脑筋了。”

灵娇横他一眼,不悦道:“放心呢,一面镜子怎能困住她。对付羊妖还有我呢,走吧。”

朱世安满面狐疑,道:“二姐,你行不行呀?羊妖可是当着你的面咬死了王员外。”

“……”灵娇道:“那个……当时的情况,太突然,太血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那王员外的家人呢?”

“那个……你怎么那么啰嗦?再不走,可真追丢了。”

紫云定了定神,四下观察。这是一所古朴的庭院,槐树参天,曲径通悠,似曾相识。“难道来到了鬼洞?”循路漫步,此处与鬼洞大院风格相似,却大了数倍。奇怪的是同样空无一人。

紫云看了看头顶的山门,正中写着“通幽宝境”四个字。

循着山径而上。约一炷香时间,便来到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前面一处突兀的平台,四野空旷。远处云山雾海,清风徐徐,宛若仙境。

耳畔忽然响起乐声,循声看去,眼前一位俊美的男子坐在一旁的老槐树下,拨动琴弦,古筝声低沉悠扬。紫云听着乐声,只觉得双目迷蒙起来,场中似有一位女子手执宝剑翩翩起舞,衣袂飘飘……

一曲终了,男子温柔地拨开她额前一丝秀发,目光柔和,嘴角带笑,柔声道:“累了吧?”紫云点了点头,脱口而出:“师兄……”男子闻言笑容愈发灿烂,温言道:“师妹,说出我的名字。”

紫云朱唇微启,忽然一个激灵,忙定位心神。只见眼前男子发束金冠,黑衣披肩,目光炯炯。回过神的紫云吃惊道:“魔君?”

俊美的笑容僵住,神色忽然变得伤感,魔君颤声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

他……想干什么?诱惑我入魔吗?紫云冷冷道:“魔君,我虽不知你引我来此有何目的。但我是仙,你是魔。我们不同道,请你自重。”说完转身就走。

“仙子可曾想过,你生来就是仙子吗?仙子入仙道之前是谁?”身后传来魔君的问话。

紫云脚步一滞。是啊,我只记得我是观音座下仙子,可之前我是谁,竟然真的不知道。她不愿再继续话题,道:“这个,我自会问师尊,不必你记挂。”

“观音她未必会告诉你,不过,九天玄女的宝镜就在你手中,仙子为何不问?”

“这分明是魔镜。”紫云拿出镜子,“你又想骗我什么?”

“你有通透眼,不会自己看吗?”魔君轻咬下唇,道:“怎么,不敢看吗?”

紫云半信半疑,翻过魔镜反面,定睛一看,只见面上显出两排小字:通天循地,镜花水月,九天玄女御妆宝镜。她吃惊道:“真的是九天玄女宝镜,可它分明是一面魔镜。”

“仙镜或是魔镜有什么分别?亦仙亦魔有何不可?”魔君道:“成仙成魔不过一念之间,它自己都不在乎,仙子又何必计较。”

“我会请九天玄女娘娘将它变回仙镜。”紫云固执地说道。

魔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会为了一面镜子耗去半生法力?别天真了。”

“那我就用尽一生的法力去改变它。”紫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紫云,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说的话?”魔君凝望着远去的紫云,黯然神伤。一个婢女手捧茶盘走了过来。魔君握拳击飞茶盘,掐住那婢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婢女睁着惊恐万状的眼睛,小声答道:“婢子名叫绿婉。”

魔君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放开绿婉,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递给绿婉,冷冷道:“喝了它。”绿婉颤抖地接过,仰头张口,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落在她口中。魔君扬手,绿婉变成了俏生生的紫云模样。

魔君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奴婢叫绿婉。”婢女低声道。“不,你叫紫云。”魔君微微一笑,低声吩咐一番。

绿婉听完,抬头问:“可是,紫云仙子出现怎么办?”

“放心,她被困在魔界,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那如果被白灵娇发现呢?”

“你体内有一滴紫云的眼泪,除了本君,谁也分辨不出你的真假。”

“是,奴婢告退。”

绿婉走后,魔君孤独地站立在圣境台前,茫然远眺,心中满是复杂滋味。微风轻拂他的衣摆,衣摆微微随风摆动,他的身影愈发孤寂、冷峻。

一个倩影缓缓走近,一如往昔立在一旁,静静的凝望着他瘦高的背影。

魔君不曾回头,淡淡问道:“鬼洞怎么样了?”

“全毁了,”阴山老妖有些悲伤,“大水虽已褪尽,但万骨道俱废。千鬼墙毁了,数千鬼魂逃出鬼洞。属下一时难以将他们抓回。”自己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心中怎能不恨,忿忿不平道:“封紫云简直是疯子。”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魔君的话冷酷得像冰,阴山老妖经不住一凛。半晌,忍不住说:“你还是把她带来了。”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你用这种方式把她留在身边,又能留得住几时?”

“阴护教,你管得太宽了。”魔君转过身来,面色阴沉道:“千百年来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把师妹留在我身边。”说着,脸色忽然变暖,淡淡道:“她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阴山老妖如当头一棒,一阵揪心,眼看紫云就要迈上圣境台,她神色黯然,伤心地隐在一旁。

紫云怒气冲冲地奔上圣境台,身后一条矮小的身影连蹦带跳跟来。原来她刚踏出魔王殿,前面遇到十余条小妖拦路。为首的身量矮小,腹大如鼓,手短脚短,声似洪钟。紫云定睛一看,是一只蛙精。其身后皆是牛高马大、蠢笨如驴的怪物。蛙精苦苦哀求,弄得紫云杀也不是走也不是。转身从其他地方走。那知道不论往哪里走,都有些低等小妖拦路。紫云一时气恼,奔圣境台而来。

紫云走到魔君面前,直视魔君,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我不能到南海,只好让你到我身边。”魔君答道。

魔君把我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紫云收回眼光,不再说话,径直走到崖边,眺望远处,心里想着:要怎么样才能逃走?

魔君不明白她是何意,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也放眼远看,默不作声。瞧紫云久不说话,魔君心中叹气:“她竟然与我无话可说,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情意?”

一个想着怎样逃走,一个想着怎样留人。两人都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任由微风吹拂,夕阳西照,霞光浮动,竟然犹如一副画境。

看着不远处魔君与紫云并肩而立的身影,阴山老妖满心委屈与怨恨,却听身旁的蛙哥赞道:“紫云仙子不愧是仙女下凡,端庄秀美,超凡脱俗。难怪大王对她念念不忘,一往情深……”

“闭嘴,再说下去,老娘吃了你。”阴山老妖一声吼。

阴山老妖突然冒出来一声吼,把个哇哥吓得手瘫脚软,立马将大嘴巴关严实,大气都不敢出。

忽见紫云微微一笑,纵身跳下山崖。

魔君一怔,接着毫不犹豫纵身而跳,只觉腰上一紧,被人牢牢抱住。右腿一沉,低头一看,却是被蛙哥死死缠着。魔君心头火起,喝道:“滚开。”

“不能去,历代魔君都不愿去的地方,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阴山老妖又急又气,喊道:“老蛙,不能放手。”话音刚落,蛙哥已被踹得老远。

他连滚带爬扑过来,带着哭腔说:“大王,没有您,小的们怎么办?你要丢下我们,倒不如小的现在就随你去。”

魔君手垂下来,按了按他肩头,道:“没有我,自会有新的魔君带领你们。”

阴山老妖一怔,松开手,道:“你下去凶险万分,封紫云有宝镜护身,怎会有事?到时候你死了,你的痴心又有什么用?”

魔君神色一黯,道:“我便是死了,也教她知道我的心意。”说着,往前走去。

“你一去,魔门必开,只怕封紫云不死也得死了。”阴山老妖大吼道。

魔君脚步一滞,回过头来,问:“你说什么?”

西坡岭,灵娇与朱世安二人在密林中追踪小羊妖。

忽然有人轻声唤:“妹妹。”接着“紫云”走了过来。

朱世安大喜过望,大叫道:“大姐,我就知道你会没事。”

“紫云”走过来,说道:“怎么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说完,她凝神四望,指着远处一方,道:“那里有一个山洞,小羊妖很可能跑进去了。你们先去瞧瞧,我再四处找找,一会来找你们。”

“好。”灵娇应完,问道:“那面镜子呢?”

“……”“紫云”哪知这些,一时语塞,道:“以后再说,快去吧。”

不一会儿,朱世安和灵娇就找到了山洞的入口。

看着眼前乌黑的洞口,朱世安咽了下口水,说:“不会这么快就找着它亲爹了吧?二姐,咱进是不进?”

“这里有一股淡淡的妖气,它可能跑进去了。”灵娇推了一下朱世安,道:“走。”朱世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没走多久,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灵娇皱眉道:“腐臭味,我们找着它的老巢了。”

朱世安举起火把,四下一照,只见一个巨大的洞厅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未完全腐化的尸体,有的夹杂着皮毛。旁边一坑洞中不知是何物,恶臭阵阵。朱世安恶心得“哇哇”狂吐。

灵娇倒是淡定,只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忽然尸体堆中蹿出一个瘦小的身躯,向一旁的岔洞飞快奔去。灵娇一马当先追了上去,朱世安忙跟着猛追。

洞内有洞,岔路甚多,灵娇一会跑朱世安前面,一会又跟在他后面。不消多时,火把熄灭,朱世安回头一看,黑乎乎的洞中只剩他一人,灵娇不知去向,一下心里发毛,硬着头皮折身回去找灵娇。

黑暗中朱世安目不视物,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透出一丝光亮。原来是一个出口,朱世安心头大喜,忙向洞口跑去。刚跑到洞口,忽然光线骤暗。洞外进来一个身形巨大的怪物,赤着上身,浑身黑毛,黑着一张脸,黑乎乎的鼻孔“呼呼”往外冒热气,瞪着一双红彤彤的怪目,紧盯着朱世安。

朱世安一下愣住了,抬眼一看它长满黑毛的大脑袋上伸出一对羊角,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直冒。“跑不过羊妖,洞口又给堵住了,咋办?”

冷不丁冒出个大活人来,令感到意外地的羊妖一愣,趁此当口,朱世安脖子一硬,弯腰往前一扑,从羊妖胯下窜了出去,撒腿就跑。

羊妖又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挥舞着巨爪,气呼呼追了上来。

上山容易,下山难。朱世安连跑带蹦,几欲摔倒。羊妖却是如履平地,紧紧追来。朱世安几次险些让它抓着。跑下一个长下坡时,羊妖突然一跃而起,蹦到朱世安前面。朱世安急刹不住,一下撞到羊妖身上,撞得眼冒金星。羊妖却是纹丝不动,一把将他举起,恶狠狠摔在地下。

羊妖凶狠彪悍,臂力惊人,把朱世安摔得鼻青脸肿,头晕眼花。眼看就要被羊妖摔死,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竹剑,“噗哧”刺入羊妖眼中。羊妖痛不可当,“哇哇”怪叫,手捂伤目,抬脚向朱世安踏去……一团幽蓝逼近,数百竹剑由幽蓝深处射出,羊妖登时变成“刺猬”。蓝雾中走出一位光彩照人的老婆婆,走到朱世安身边,问道:“小子,喜不喜欢吃烤全羊?”

朱世安大喜过望,叫道:“干娘,你还没有投胎?”

安婆婆嘻嘻一笑,道:“干娘我已经成精了,不用投胎,还能享受日光浴。”

“成精?人精?”

“白骨精。”安婆婆道:“我现在给菩提老祖管理葡萄园,是正宗的白领、骨干、精英。菩提老祖还赞我人靓丽、勤快呢!”

“别吹了,干娘,菩提老祖不是葡萄老祖。”朱世安揉着酸痛的腰说。

“兼职的啦。”安婆婆说道:“这年头不搞点副业,只能守着老米钱度日。他还说今年葡萄丰收就给我买钻戒。”

“看不出来,您还有这一手。”朱世安坐起来,问道:“干娘,你是来救我的吗?”

“是啊,谁让你是我干儿呢。”安婆婆拉朱世安起来,说道:“你就这么点道行,跟着一仙一妖混江湖,小命迟早得玩完,不如回家娶房媳妇踏实度日。”

“不行,干娘,只要能和她们在一起,我便是死也心甘情愿。”朱世安道:“干娘灭了羊妖,剩下小羊妖就好对付了。”

安婆婆道:“这只是一个看大门的,里面住的羊妖还多着呢。”

“啊!”朱世安一听,叫道:“不好,灵娇还在山洞里呢。”说完,忙向洞口跑去。

安婆婆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深深的叹了口气,便离去了。

紫云跳下山崖,睁开眼睛,凝神四望,四野茫茫,白雾迷离,冷阴阴不知身处何处。“明明看见有一条路才跳下来的,怎的不见了?”紫云暗暗纳闷。

她漫步走着,只觉身边雾霭沉沉,脚底绵软,也不知踩的是什么。四野寂静,草木不生,鸟兽无踪。莫说人影,鬼影也不见。抬头看天,哪有半点蓝,灰蒙蒙不见天。她禁不住问:“这是哪里呀?”

“死亡谷。通往污眼之门。”有人答道。

“是谁?”紫云一凛,四下看去,哪有人影?

“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是谁?”那人说。

紫云摸出魔镜,道:“原来是你。”她问道:“你说这里是死亡谷,我怎么没听说过?”

魔镜冷冷地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死亡谷通往污眼之门,里面关着你想不到东西,足以摧毁人世间万物,乃至天界。死亡谷内寸草不生,谷里有独眼怪兽把守,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连魔君都不足以对付,莫说你这个小小的仙子。”

“你的意思是有怪兽守护着污眼之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包括魔君?”紫云问道。

“对,因为魔君可以开启污眼之门,”魔镜说完,不耐烦道:“行了,不想死的话,我能给你指出一条活路,不过……”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紫云问:“什么条件?”

“知我者,紫云也。”魔镜笑道:“你带我去南海供奉,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你本是仙镜,到南海有何不可。偏偏你加入魔道就别做梦了。”紫云看了看前方幽暗、深邃的未知地,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能测未来,总之除了不会走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如预测一下,我们走下去会有什么奇遇?”

魔镜听完有些气闷,说道:“我只能预测他人,哪知自己?我只知道再走下去,你死定了。你死不要紧,可别带害我。”

紫云听完一声冷笑,继续往前走去。

“仙子,停步。有话好商量。我们先离开此地行不行?”魔镜如果有脸的话,只怕已经惨白。听魔镜让步,紫云暗自好笑。看紫云没有停步的意思,魔镜急了,叫道:“停步,我可不想被踩得稀烂。仙子,算我求你了。只要你带我出去,我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是吗?”紫云停下脚步,问:“你已经成仙,为什么又入了魔道?”

“说来话长。”魔镜似乎有些黯然,“总之,最终入魔却是因为魔君。”他瞧紫云神色疑惑,便说道:“他拉你个小仙入伙有什么用?你怎么就不相信他的话?”忽然不远处传来“咚咚”声,接着地面震动。魔镜一惊,叫道:“快走。”

紫云面前出现一团光圈,她踏步进去,回顾一眼,但见浓雾中似有一个巨大的兽头若隐若现……

光团消失,紫云已经身处魔王殿外。

“好了,桥归桥,路归路。”魔镜喘口气道:“送我回玄女宫,你也别再来找我啦。”

紫云却说道:“落在我手上,你还想回去继续骗财骗物。”

魔镜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财物?我要财物何用?”

紫云冷冷道:“入你眼者非官即富,若非一掷千金,你会白给谁指一条明路,”又道:“九天玄女娘娘留你在人间,本望你为苍生做带点好事,可你呢?”

魔镜忽地沉默,像是被触动心事,许久才开口道:“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人将她的旧衣烂衫、破牙刷全部带走,独留下与她朝夕相对的我,你说,她是不是不公?你说她留我做好事,可你知道那些芸芸众生向我求的是什么吗?”他忿忿不平道:“求的无非是荣华富贵,有了很多便想着更多,我又不是财神。”

“是人都希望过好日子,这不奇怪,”紫云道:“很多人求财不过希望家人衣食无忧。”

魔镜冷冷一笑道:“你只看到人心的善,却不曾见过人心的险恶。千百年来,我像天神般被供奉,不过是他们有求于我。我看惯了他们的丑陋嘴脸,于是我变圆滑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话峰一转,恨恨道:“我以为我是混蛋了,却有人比我更混蛋。为了逼我入伙,他将我关在秦王棺里四百年,四百年啊!就算是绝世美女也会审美疲劳,何况与我面对面的是一副畸形的身躯。你知道那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喊破喉咙也没用的滋味吗?你说他是不是混蛋?”

紫云心底一沉,暗道:“他这么不择手段,不知道会怎么对我?”

魔镜似乎看透她的心思,说道:“他对万物残忍,却独不会如此对你,他……”

“别说他了,”紫云忽然想到灵娇他们,打断他的话,“我们去西坡镇。”由不得他拒绝,驾云而去。

那边,灵娇回头发现朱世安不见了,忙折身去找他,忽见“紫云”探身进来,她又喜又急,忙说:“姐姐,你可来了,朱世安不见了。”

“紫云”淡淡说:“朱世安让羊妖抓了。”

灵娇一惊;“我们赶紧去救他。”却听身后“紫云”淡淡说:“这山洞这么大,等我们找到他,怕是已经给掏心挖肺了。”

“那姐姐还不用通透眼看看他在哪里?”

“好吧。”“紫云”假意凝神四望,一指前面路径:“往那边走。”

灵娇一个健步冲了去,走了没多久,前面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地方,正要回头问紫云,忽觉背部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她便摔倒在地。

待她抬起头来,眼前灯火通明,妖影浮动,她惊道:“一窝羊?”

一个羊首人身的怪物坐在台阶上,似笑非笑看着她:“人说狐媚最是缠人,今日一见,果真娇媚万方。小的们,火光照亮点,本大王好好瞧瞧这小美人。”

一旁,不人不妖的小怪物忙添油加火。

灵娇坐起来,一摸腰间,惊出一身冷汗,鞭子不知遗落到哪里去了。抬头瞧去,台阶上的妖首头戴金冠,身披黄袍,精神气十足。他健步下来,伸手扶起灵娇,见灵娇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委屈与惊惧,楚楚可怜的模样把他看呆了,半晌才说:“你是清灵洞的灵娇妹妹,多年不见,竟出落得如此水灵。”

灵娇眼睛骨碌一转,娇羞地问道:“你是谁呀?”

羊妖心神一震,说:“我是村西口的黄咩咩呀。小时候,咋俩一起偷村里老田头家的鸡蛋,你不记得了?”

原来是那只黄山羊精。灵娇想先稳住他再伺机逃走,于是温言软语,喊道:“是黄大哥呀!”

黄袍怪哈哈大笑,得意道:“小时候家父曾向你姨娘提起过咋俩的亲事,不过你姨娘似乎不买帐,现在我是个洞主了,总配得起你了吧?”

灵娇险些脸部抽筋,还得假装羞涩,扭捏道:“这个嘛,得去问问家母,若她老人家不反对,那我……也没意见。”

黄袍怪愈发春风得意,笑道:“有我这样的女婿,她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反对?”

“我反对。”忽听一声吼,一个人快步跑来。

灵娇一看,竟是朱世安。

朱世安边跑边叫道:“妖怪,识相的赶紧放开灵娇,要不然,本道杀尔等片甲不留。”刚说完,脚下一滑,跌个狗吃屎,被小妖们一哄而上,捆个结实。朱世安一边挣扎一边狂叫:“放开我,那个穿黄袍的,有本事咋俩单挑。”

黄袍怪笑道:“小的们,把他拉下去,洗涮干净,今晚吃蒸肉。”

灵娇忙道:“黄大哥,这人是我义弟,怎么我还没过门,你就要吃我家人。”说完佯装不乐。

“哎呀!”黄袍怪忙过去亲自解开绳索,拉住朱世安亲和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小舅子,莫怪,莫怪,走,喝酒去。”一边吩咐小妖备酒。

一旁,灵娇暗暗向朱世安眨眼睛。朱世安会意,伸手搭住黄袍怪肩头,说道:“姐夫,小弟不知你与我姐情投意合,佳偶天成,刚才多有冒犯,莫怪,莫怪。”

“哪里,哪里。”黄袍怪哈哈大笑,俩人搂肩搭背向后厅走去。

朱世安一脸奸相,气得灵娇直想踹他两脚。

不多时,酒菜备齐。朱世安频频敬酒,灵娇在一旁推波助澜,直把黄袍怪喝得酩酊大醉,趴倒在桌边。

灵娇忙拉起朱世安开溜。因不识路径,两人在岔道中四处摸索……没走多久,忽听身后人声大作,小妖们自四面八方涌出,追了上来……眼见离洞口不远,朱世安脚下一软,昏倒在地,立马被追上来的小妖团团围住,将他两人关入牢中。

黄袍怪酒醒后,来到牢中,眼瞅灵娇,叹气道:“我真心待你,你却欺骗我。现在我给你一条活路,”说着,手指着一旁尚未醒来的朱世安,咬牙道:“只要你杀了他,过往一概不究,我仍会善待你。”

灵娇不理他,冷冷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杀世安,绝无可能。”

“你为了一个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别忘了,你是妖,和我才是同道。”黄袍怪瞪着血红的眼珠说道。

“别再废话,要么你放了他,我心甘情愿留下,要么你把我俩都杀了。”

“灵娇,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们都杀了。可我怎么舍得杀你,”黄袍怪语气一软,道:“灵娇妹妹,莫辜负我一番苦心。”

“杀我们?”灵娇忙问,“是谁?”

黄袍怪刚要开口,忽然跑来一小妖,神色慌张,凑耳低语一番。黄袍怪神色大变,看了一眼灵娇,同小妖一起匆匆离去。

灵娇扭头瞪着睡得死猪一般的朱世安,气呼呼地上前踹了两脚。朱世安翻个身,复又睡去。不一会儿,朱世安才醒来,睡眼朦胧地问:“这是哪里?”

灵娇一听就来气,吼道:“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倒了,我们早就逃出去了。”

朱世安挠头,想了想,说道:“我是人哟,跟一个妖怪称兄道弟就算了,要我跟他拼酒量,我哪是菜?”见灵娇面色不善,忙解释道:“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妖呀。”

灵娇叹道:“算了,都快死了,计较这个干嘛。”

朱世安道:“这个时候,大姐该来找我们了吧。”

“别提她。”灵娇更来气,“就是她把我们骗进来的,她还偷走了我的鞭子。成心想至我们于死地。不愿我们跟着就直说嘛。借刀杀人的狠招也想得出来。”

“在说我呀。”“紫云”走了进来,站在栏前,说道:“妹妹,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我是来救你的。”见灵娇纹丝不动,转向朱世安,软语道:“世安,愣着干嘛?咱们走吧。”

“别去。”灵娇喝住朱世安。

朱世安左看看紫云,右看看灵娇,举棋不定。

“哎呀,妹妹,看你把他给吓得小脸惨白,”“紫云”道:“姐姐真是来救你们的,你怎么不相信呢?”

“你既是来救我们的,那你杀了黄袍怪,我就相信你。”灵娇灵机一动说。

“紫云”嘴角暗暗露出一丝怪笑,道:“那好吧。”说完就离开了。

“你瞧见了吧?”灵娇冲朱世安说道。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朱世安张口结舌道:“这……这不是大姐吧?”

“是她,”灵娇说道:“难道我还能闻错她的味儿?”

朱世安摇头道:“为什么呢?莫不是魔镜把她变坏了?不会的,刚才那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儿呢?”

看着满地的妖怪尸体,阴山老妖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对绿婉道:“这都是你干的?”

“是,”绿婉道:“黄袍怪违背主人的命令,所以……”抬眼瞧阴山老妖冷淡的表情,小心问道:“阴护教,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闲来无事,过来瞧瞧。”阴山老妖再次瞅眼那些尸体,没见黄袍怪尸体,回头淡淡说:“既然要动手,就下手干净些。”说完,转身离去。

绿婉心底一寒,喃喃道:“阴山老妖果真可怕。”

不一会儿,走进一人。

绿婉问:“黄袍怪呢?”

那人说:“被我放跑了,他会把这笔帐记到元修身上。”

绿婉道:“你从后山走吧,别被阴山老妖看见。”

那人道:“她怎么来了?莫非她对你起了疑心?”

“不知道。”绿婉道:“这只母老虎鬼得很,我一个婢女突然被魔君重用,难免让她多心。不过,她看到我变成紫云的模样,脸都绿了。”

那人道:“元修居然用一个女人当二把手,欺骗了我们那么多年。现在,众多头目暗自不服。我看元修这个魔君当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你取而代之,我就是新护教。”绿婉笑道。

“不是,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君夫人。”那人哈哈大笑,然后放火烧洞。

绿婉问:“狐妖他们怎么办?”

“由他们自生自灭。”

黑烟滚滚,朱世安掩住口鼻,道:“二姐,你快走吧,别管我。”灵娇皱眉道:“要我独自逃命,我才不会呢。要死,咱们就死一块儿。”紧拽住朱世安继续往前走。

朱世安喘息片刻,道:“二姐,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别说话,”灵娇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说道:“有人来了。”

前面火光中走出一个人来。原来是紫云找到这里。灵娇一看她就拉着脸道:“怎么,来看我们死了没有?”

紫云没好气道:“什么死呀活呀的,灵娇别废话,赶紧跟我走。”说完,背起朱世安,见灵娇站着不动,说道:“愣着干什么?猪头快不行了。”说完,施法逼退浓烟,清出一条道来。

灵娇一咬牙,跟了上去。只听朱世安迷迷糊糊反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拖你后腿的。”

不一会,三人就出了山洞。

灵娇道:“行了,你想怎样就说吧。”

“喂,你什么态度?”紫云也来气了,“我是来晚了,你也不至于这么对我吧。再说,谁叫你这么苯,看不出这山洞是妖巢呀?”

“是你把我们引进去的。你还偷了我的鞭子,”灵娇冷语道:“现在又来救我们,想干什么呀?”

“灵娇,你演的哪一出?烧糊涂了吧?”紫云不明就理。

只听朱世安轻咳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叫道:“我知道了,我说哪里不对劲呢?大姐什么时候对我们说话轻柔软语过。”看向灵娇问道:“大姐什么时候叫过你妹妹,哪时候不是对你呼来喝去的?”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紫云以为他在一旁扇风点火,怒道:“还没烧死呢!”

“是啊!”灵娇想了想,道:“那个人不是姐姐,可她和姐姐一个味儿呀?”

紫云一听明白了几分,说道:“不用猜了,问他不就知道了。”说完,拿出魔镜,问道:“魔镜,怎么回事?”魔镜不语。紫云望着冒着浓烟的山洞口,说道:“你不说,我就把你扔进去。”

“好吧,”魔镜没好气地说道:“算你狠,你们自己看吧。”

镜面一亮,镜中显出一副场景:

魔君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身边的婢女,道:“喝了它。”婢女接过,仰头,一滴泪珠无声地落入她口中。魔君扬手,婢女变成紫云的模样。

魔君吩咐道:“绿婉,你去西坡岭,那里是黄袍怪的地盘,命令他杀了那两个跟屁虫。”

绿婉问:“可是,紫云仙子出现怎么办?”

“放心,她被困在魔界,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那如果被白灵娇发现呢?”

“你体内有一滴紫云的眼泪,除了本君,谁也辨不出你的真假。”

“原来是我的眼泪,”紫云冷冷道:“他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怪不得……”灵娇没说下去。

“我去王员外家找过你们。王员外家人的尸身已经葬了,你们去给他们上柱香吧。”紫云收起魔镜,说道:“我还有事没做完,以后会去找你们。”说完,踏云而去。

朱世安摸不着头脑,指着云端,结巴道:“魔君……大姐……二姐,我怎么搞不明白?”

灵娇不说话,低头向前走去。

魔镜看着身边的浮云,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你该去的地方,”紫云架着云,说道:“你不会想回去受他的折磨吧?”

魔镜一个激灵,后怕道:“可是不论我走到哪里,他都找得到我。你还是带我去南海吧。”紫云没有回答,停下脚步。

浮云下碧海中,一点白。魔镜吃了一惊,道:“蛮荒之地?”

“是人间天堂。”紫云说道:“如果说世态炎凉、人心浮躁,那这里就是人间最后一块净土。”

“净土?”魔镜嘲笑道:“有人的地方就不存在净土。”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紫云落下地来,向远处的雪山走去。

远处传来一阵钟声,山脚处有一座庙宇,数千僧人云集于此,齐为众生幸福与社会安定而祈祷。

“你不是要把我扔在这个鬼地方吧?”魔镜吃惊道。

“让你听听诵经对你有好处。”紫云站立,双手合十,跟着僧众齐念祈福经。

“你念什么破经?”魔镜骂道:“真可笑,你前世是凤鸣山太虚观的女道士,念道德经,如今……可笑。”

紫云念完一段,停下说:“道士?那我成仙后应该跟着老君炼丹才对嘛!”

“……”魔镜一愣,“你成为观音弟子是有原因的,只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只是什么?”紫云道:“说不出来了吧?照你这么说,我前世与魔君师出同门,而我入仙道,他却为什么入魔道?”

“他入魔道是因为你。”

“因为我?”紫云感到好笑,“真可笑,他入魔道是因为他冷血、残忍,贪恋魔君的权势。”

“唉……”魔镜叹气道:“你对他的误会太深了。”

紫云没再说话,继续向着远处的雪山走去。

途中遇到一位面貌粗黑的汉子,面朝雪山,一边念诵六字真言,一边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迈第三步后,全身伏地,额头轻叩地面,再站起来,重新开始,口手并用,六字真言颂念之声连续不断。

“磕长头。”魔镜道:“这么做有用吗?”

“他们生活在环境如此严酷的地方,依旧对神佛充满敬意,”紫云道:“你不觉得难能可贵吗?”

“反正我是了解不了。”魔镜冷哼一声。

“就知道你会这样。”紫云道:“所以把你留在这里,慢慢理解。”

“你……”魔镜怒道:“留我在这里?封紫云,你真是个疯子,你和魔君一样冷酷、卑鄙,喜欢折磨人的变态。”

紫云等他停下,才说道:“骂够了吧,我们走吧。”

魔镜语气一软,道:“仙子,紫云仙子,好说好商量,这样好不好?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见紫云不说话,他嬉笑道:“你想当王母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母?”紫云笑了,“有嫦娥姐姐在,我就不要凑热闹了。”

“那你想成为菩萨吗?”魔镜又说道:“世人奉你是仙,妖魔给你三分面,天界嘛,你一个小仙,到哪儿都要看脸色。”

“我不在乎。”

“你要一段好姻缘吗?”魔镜道:“我认识的高帥富由你挑。”

紫云一笑,不语。

“哦,我忘了你是不会动凡心的,”魔镜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你的心被……那……那你要什么?不会是要世界和平吧?”

“我要你变回九天玄女娘娘的宝镜。纯真、自然、心地善良的仙镜。”紫云一字一句说道。

“……”魔镜一愣,转而骂道:“切,要我回归正道?谈何容易?你肯为了无知的世人舍去生命吗?只要你肯,我就改过。”

紫云一愣,淡淡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的。”

魔镜听完哈哈大笑。

远处一位藏民手执转经筒,念着经一路走来。

紫云灵机一动,说道:“我们打个赌吧,我化成乞丐,如果那人对我置之不理,我就放你回去当土财主,反之,你凭我处置。”

“好,”魔镜道:“我最喜欢赌了。”

紫云立马化身成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佯装昏倒在地。那人走近了,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见到乞丐,忙跑过来,口中喊着:“天呐,快醒醒,会冻死的。”见扶不起乞丐,忙四处看去,大声呼救。

很快,跑来两个壮年汉子,扶起乞丐,给他喂水。乞丐缓缓睁开眼睛,说:“饿。”老婆婆忙从怀中取出一块饼,掰开一半递给乞丐。乞丐三两口就吃完了,伸手还要。老婆婆又将剩下的饼掰开,递给乞丐一半。

一个汉子说:“老妈妈,不能再给了。没有食物你怎么下山?”老婆婆说:“不要紧,我吃不了多少,我家离这里不远。”

另一个汉子问乞丐:“你能走路吗?”见乞丐摇头,他蹲下身将乞丐背了起来,“留在这里会冻死的。”

一会儿,换另一个汉子背乞丐。乞丐却发烧了。老婆婆摸摸他滚烫的额头,脸色黯然,不停地转动转经筒,嘴里祈求菩萨保佑这个可怜的人。

等道了山下,老婆婆的家。原来不过有一个孤零零的帐篷,几只瘦羊。听到动静,里面走出一位年轻的妇人,领着两个黑瘦的小孩,见到乞丐,忙扶他进去。两个汉子告别老妈妈就走了。

妇人将家里最后一碗羊奶喂乞丐喝了。乞丐喝完又沉沉睡去。

老婆婆问她:“儿媳,孩子他爸回来没?”

“拿皮去卖了,还没回来。”妇人说道:“往日早回来了,妈妈,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

老婆婆脸色大变,快步走出帐篷,面朝圣山,口中祈祷,不住磕头。

乞丐醒来,妇人忙喊老婆婆。老婆婆进来,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你醒来了。”乞丐说:“我要走了。”老婆婆说:“晚上要刮大风,你住一晚,明天我做好饼,你带上走。”

乞丐从怀中摸出两锭金子,说:“您救了我,这是我是谢意。”老婆婆忙推开道:“不要,你活下来是天神保佑,我不能要。”乞丐问:“那您要什么?”老婆婆说:“我什么都不要。”

乞丐微笑道:“我要走了,不然就来不及了。”说完,消失在老婆婆家人面前。

老婆婆当场就愣住了。接着,一个汉子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神情惊诧,半晌,反应过来,抱住老婆婆,说道:“妈妈,怎么回事?我不是遇到狼群了吗?怎么……”

老婆婆激动地落下泪来,拉着儿子、儿媳朝乞丐消失的方向跪下,磕头道:“是菩萨保佑,真有神佛呢。感谢菩萨救了我的儿子,救了我们一家。”

“我输了。”魔镜道。

“不,你赢了,若不是你告诉我,老人的儿子就会被狼吃掉,”紫云认真道:“你救了他们一家,应该感谢的人是你。”

“紫云,”魔镜说道:“把我留在这里吧,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紫云淡淡一笑,说道:“看到那个湖了吗?它叫‘天湖’,它的水源是天宫御厨里的琼浆玉液。你在这里就和到了天界一样。我把你放在前面的山上。这里的人会善待你的。你还可以看见这里的一切。”

魔镜望着碧波轻荡、蔚蓝纯净的湖水,听着远处绕湖人的吟唱,深呼吸口气,说道:“把我抛入湖底吧,等我洗净心灵的贪、嗔、嫉妒,脱胎换骨,再来接我。”

“你愿意留在这里?”紫云说道:“可你不是说害怕寂寞吗?沉在湖底只怕成千上万年都无人知道你的存在。”

“没关系,能听到这里的人说着自己的故事,比听着繁华世界的人诉求无耻的需求有趣得多。而且,我能静下心来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挺不错的。”魔镜说道。

紫云想了想,举起了魔镜。

“紫云,”魔镜欲言又止,“不要再去死亡谷。”想了想,说道:“再见了,紫云。”

紫云用力一抛,魔镜落入水中,缓缓下沉,直到沉入湖底,消失在紫云面前。“再见,”紫云默默道:“九天玄女宝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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