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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预演

一片欢呼声中,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女子持琴走到台前,对观众深鞠一躬,左手提琴,头贴腮托肩称背板,然后优雅的提起右手琴弓,在所有人面前演奏起来。

午餐过后,凌罗和叶梓轩在房间里,一直在讨论这个神秘的于清雷,没想到讨论一个小时无果的女孩,竟是在这种场合下出现在三人面前,从外形上看,“长相并不出众,身材矮矮胖胖”,显然台上的于清雷跟叶梓轩描述的完全吻合,但她来回拉动琴弓的时候显得那样高雅动人,伴随着一道道美丽的音符萦绕在整个会场,叶梓轩转述的“性格刁蛮”、“好吃懒做”,似乎又怎么也无法让这几个字跟她结合在一起。

演奏在一片寂寥声中落下帷幕,于清雷再次向观众鞠躬。

James完全不通音律,见罗倩拍手,也一起做样子拍了两下,问道:“Sabrina,这叫什么名堂?”

罗倩微微一笑,说道:“《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勃拉姆斯。”

方紫梁说道:“一首美妙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片段,谢谢于清雷。”

于清雷又回到最初登台的姿势,也说道:“谢谢。”

方紫梁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于小姐是易珂女士的高足,我们也已经知道,你的恩师易珂女士,因为一些意外,不能出现在今天的舞台上。”

于清雷说道:“是的。”

方紫梁沉下嗓音,说道:“今天的表演者,除了你的前辈,和你同样辈分的也都是随师父而来,我想在这样的氛围中,你会有很大的压力,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力量支撑你站在这个舞台上?”

于清雷说道:“我知道今天我站在这里,会面对很多音乐界的知名人士,而我的演奏技巧在各位师伯师叔的眼中还很不成熟,但是无论如何,为了我的恩师,我都一定要站在这里,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明天的正式演出,我的恩师一定会出现的,一定会的!”说到这里,她已经变得泪光莹然,声音也出现颤抖。

方紫梁说道:“这就是我们把你安排在第一个演出的原因,因为我们相信,你能把感动与震撼带给在场的所有人,我们也相信,你的恩师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谢谢!谢谢于清雷!”

一片掌声中,于清雷盈盈离场,罗倩说道:“好感动哦。”

叶梓轩也说道:“看来传言毕竟不可尽信。”

罗倩说道:“我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孩子喜欢她了,刚才我一下子觉得她好美。”

凌影见她退场,很想跟上去和她交谈,但心知此刻并不适宜调查案件,只好耐心等待预演结束再说。

叶梓轩说道:“只可惜我不懂得欣赏音乐,罗姐姐觉得她表演得怎样?”

罗倩轻声说道:“这是一首伟大的曲子,我一直认为在所有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中,这是仅次于贝多芬的一首,她的表演堪称唯美,唯独收尾我不大喜欢。”

凌影说道:“哦?为什么?”

罗倩说道:“第三乐章作为竭尽光彩的总结,乐章主题过后,活泼而不太快的快板里酝酿着一种充满感激而又无处宣泄的气势,随之回旋的主题便以狂欢的热度和感人的旋律喷涌而出,这个旋律为很多人所挚爱,喜欢在自己的演绎中加以强调,但是在优秀的诠释者手中,这个部分崇尚简洁而绝不拖泥带水,于是在光华迅速散去后,真挚和朴素的发展部分继续传达着感动,激励着听者一同走向振奋人心的结尾。”

这时,坐在前排的两位专业人士回头看了罗倩一眼,罗倩待他们回头,冲凌影一吐舌头,示意自己班门弄斧了。

说话间,第二位表演者的开场白已经结束,而这位表演者,正是叶玄炎。

叶玄炎演奏的曲子是十九世纪法国作曲家马斯涅的歌剧《戴伊思》中的一段插入曲,歌剧以古埃及名城亚历山大为背景,叙述了一位在沙漠中修行的圣僧拯救女幽灵戴伊思的故事,他冒险进城,将沉溺于纸醉金迷生活中的金粉女戴伊思带出,苦苦劝告她离开花红酒绿的交际圈,皈依宗教,戴伊思终于被打动,决定入修道院当修女,但圣僧却被戴伊思的青春美丽所吸引,爱上了戴伊思,在他决定为之献身的上帝国主和爱情之前,圣僧备受折磨,他逃离了修道院游走四方,但最终他摆脱不了对戴伊思的思念,回到了戴伊思身旁,此时戴伊思已病入膏肓入弥留之际,圣僧匍匐在爱情脚下,圣人成了罪人,罪人的灵魂却升入了天堂,故事凄美动人,而小提琴曲《沉思》则是讲述原本善良美丽的戴伊思在圣僧的劝说下幡然悔悟,乐曲第一段宁静祥和,犹如少女虔诚的向上帝国主敞开心扉,祈求上帝国主的饶恕;乐曲第二段几次转调和使用变化音,使音乐的情绪很不稳定,表现了戴伊思思潮涌动内心矛盾挣扎;第三段乐曲又恢复平静,虔诚的祈祷得到了实现,小提琴在结尾处推向了高音区,仿佛被净化的灵魂飞向上界,最后乐曲在低音区结束,是对美好天国的遐想得到了精神的满足。

一曲终了,罗倩连连鼓掌,说道:“好美。”

叶梓轩说道:“真的吗?”

罗倩说道:“当然是真的,这首《沉思》中作曲者马斯涅在歌剧《戴伊思》中所要表达的情感十分复杂,Jane还只是个学生,有些细腻的地方还无法体会,结尾处个别的高音部分也给人感觉不太擅长揉弦,导致声音有点干涩,但总体来说表现得非常不错。”

James说道:“Sabrina,你和Jane,谁的演奏技巧高一些?”

罗倩笑靥生花,说道:“当然是她啦。”

这时,前排两个专业人士再度回头,罗倩只道自己说话太多,惹来他们反感,歉然说道:“对不起。”

没想到对方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小姑娘不用误会,我们很愿意听到你的评论。”

之后登场的依次是二弟子胡秦的学生祝融融、六弟子苏沐华的学生徐丹、大弟子徐俊海的学生华伟峰,所演奏的曲目分别是奥地利音乐家舒伯特的《小夜曲》、法国音乐家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和中国音乐家秦咏诚的《海滨音诗》,罗倩对这些乐曲无一不是耳熟能详,但碍于身前的专业人士,不再做出任何评论,只在乐曲开场时回答同桌问及的曲名。

不可否认的是,莫思聪大师的第三代弟子,个个拥有非凡的演奏技巧,罗倩心道:“Jane毕竟不是专业练琴,在这些同辈中间,没有什么优势呢。”

五名第三代弟子的演出过后,终于迎来了莫思聪大师十二名弟子的出场,出场的顺序抽签而定,凌罗也在一个一个的表演过后,认识了这些早就闻名却不相识的小提琴名家,其中依次包括莫思聪大师的第二弟子胡秦、第十三弟子贾君鹏、第八弟子侯鹤轩、第七弟子李蔚、第十二弟子何咏薇、第三弟子乐萱、大弟子徐俊海、第十一弟子吴卉、第九弟子施丹陵、第六弟子苏沐华、第十弟子刘辰逸。

所有人演奏的曲目都是世界古典名曲,没有一首在罗倩知晓的范围之外,她以晚辈自居,当然更不会对这些名家的演奏技巧评头论足,只是静静的倚靠在凌影身边,宁静祥和的,让自己徜徉在音乐的海洋中。

终于迎来最后一名弟子,也就是莫思聪大师的第五弟子张龙腾,罗倩说了一句:“好霸气的名字。”

然后凌罗同时看见了叶梓轩脸上极度惊讶的表情,异口同声的问道:“梓轩你怎么了?”

叶梓轩说道:“他,他是善文的父亲啊!”

凌罗这一下吃惊不小,眼看温莎古堡与城堡画室的谋杀案有越来越多的交集,留给自己的调查空间也越来越大,凌影也不知道是喜是忧,海长龄、于清雷、台上的张龙腾、至今尚未露面的莫思聪,每个人都有很多凌影想要询问的问题,加上已经失踪多时的易珂,以及可能就潜伏在温莎古堡外的松海中的张善武等人,这个案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易珂的失踪,和城堡画室的谋杀案之间,究竟又有什么关联?

张龙腾弹奏的是中国音乐家马思聪创作的《思乡曲》,曲调悠扬动人直击人心,但凌罗和叶梓轩的思绪已经完全凝结在案件中,就连罗倩也完全无法浸淫到小提琴曲的美妙旋律中,甚至都忘了这首曲子的作者和莫思聪的名字仅是一字之差。

随着张龙腾的演奏结束,十七位表演者的演出全部结束,让在场所有热爱音乐的观众大呼过瘾,作为谢幕,十七位表演者排成两排,齐聚在了舞台上,原本不大的舞台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主持人方紫梁说道:“那么到这里为止,今天的预演算是顺利落下了帷幕,现在差不多六点整,距离我们的晚餐还有半个多小时,我想我们也不用急于离开,今天到场有这么多音乐界的泰斗级人物,不如趁此机会我们大家互相聊聊,各位大师也对我们台上的这些演奏家们进行一些评论指点,看看他们还需要注意些什么,以便帮助他们在明天的正式演出中能有更好的发挥!”

话筒递送到坐在前排居中的钟维手中,钟维也不推脱,开口说道:“既然作为代表,那我就说些我内心真实的感受,这样的评论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考验,莫思聪先生是我们这一辈音乐家中的领军人物,他足下的十三太保,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单从演奏技巧上来说,已经绝不逊色于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婆。”这人白发苍苍,但精神瞿烁口齿清晰,“我个人认为,当一个人的演奏技巧到达一个瓶颈,很难突破的时候,应该从另一个境界来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在这里,我要格外的赞扬徐俊海先生、胡秦先生、乐萱女士、苏沐华先生和今天没能到场的易珂女士,你们将自身学到的技巧传授给了下一代,为小提琴的高雅艺术流芳百世做出了伟大的贡献,虽然这些晚辈们还略微显得有点稚嫩,但总体来说表现是可圈可点的,从他们的身上,我们看见了巨大的潜能,看见了小提琴艺术光明的前途!”

方紫梁说道:“钟先生,既然您提到晚辈们还略显稚嫩,那么是不是可以具体的指出一些他们的不足?我想您的指点对于他们而言,是受用终身的。”

钟维说道:“那我就随便说几句,首先我要赞扬的是于清雷小姐,对于今天的演出来说,我认为你是完成了一个伟大的任务,而且你的表演我个人认为也是五位第三代弟子中最好的,我唯一想告诉你的,就是勃拉姆斯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结局应该干净利落,我不想跟你解释原因,我想随着你年龄慢慢增长,对音乐的理解也会越来越深刻,当你有一天自行领悟到我这番话的道理,对你来说会是一个飞跃。”

于清雷再次一个九十度躬身,说了声谢谢。

叶梓轩再次向罗倩翘起了大拇指,示意她的评论跟专业人士一模一样。

钟维说道:“叶玄炎,你是今天的选手中给人第一印象最好的,你的长相甜美,演出的时候肢体也是最灵动的,可以看出你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形体优势。”

叶玄炎微笑着说道:“谢谢。”

钟维话锋一转,说道:“但你有一个很大的不足,就是过于强调演奏的技巧,而忽略了作曲者在创作过程中倾注的情感,乐萱女士,你有一个很有潜力的弟子,希望你在传道授业的时候,能在教会她读懂作品这一点上多下功夫,因为就从这一点上来看,叶玄炎跟其余四位同辈相比,显得有些欠缺。”

乐萱说道:“谢谢钟先生的指点。”

叶玄炎忽然说道:“钟前辈,我的不足责任在我自己,不在于乐老师。”

乐萱说道:“玄炎,对钟老师不得无礼!”

叶玄炎说道:“真的钟前辈,是我自己没有好好下功夫,绝对不是乐老师的原因……”

乐萱正想再度阻止,叶玄炎抢先说道:“因为乐老师除了我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学生,今天也来到了现场,钟前辈,您听过她的演奏,就能知道乐老师为人师表,有多么了不起。”

乐萱被她说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学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台下的大师们却已经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嘈杂声中,钟维问道:“乐萱女士,请问您的另一位高足是谁?”

叶玄炎抢道:“就是作为我们贵宾坐在观众席上的罗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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