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那么多人,她就只看见台上那个一袭红衣的男子,在轻轻抚摸着画上的女子,似乎下面的吵闹和他都没有关系。
轻柔的动作和深情的双眸,让辛明瑶恍然以为那画上的女子,并不是自己。
众人还在吵吵嚷嚷的,有些性急的官员已经从位置上拍案而起,打算离开,而凤娆楼外面围观的百姓们,一听说凌王竟然是要和辛府大小姐定亲,也都闹开了。不少人不知道“辛府大小姐”只是一幅画像,还以为是闹了鬼,全都惊恐不已。
旁边赵蝶儿伸手在辛明瑶眼前晃了晃:“莫公子,你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辛明瑶才回过神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一副紧张的模样,她赶紧松开,对赵蝶儿一笑:“无事,就是被凌王爷的举动震撼到了。”
赵蝶儿点点头,道:“凌王爷还真是个痴情的男子,要是辛府大小姐还活着,定是感动不已的,可惜了……”
侍郎摇摇头,叹一口气:“简直惊世骇俗,本官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和死人定亲的,凌王对辛大小姐这份情谊虽然深厚,可引起的后果,怕是够他吃一壶了。”
赵大人也道:“大人说得是,喏,那边邹千金都气哭了。”
几人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桌席,就看见邹太傅一张脸色铁青,邹莹莹在旁边拈着帕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声先开始还压着抑着,越到后面越大声,发展成了嚎啕大哭!
堂堂太傅千金哭得这么难看夸张,周围却没有人指责她的不是,人们反而都觉得同情。
她可是人们议论中最有可能和凌王爷定亲的女子,谁知现在女主不仅不是她,凌王还要和一个死人定亲,这事换作别人,谁受得了?
众人的吵闹声慢慢小了下去,整间凤娆楼大堂里,邹莹莹的哭声显得清晰又响亮,邹太傅怒喝一声:“哭什么哭,出息!”
一个学识渊博的太傅竟然在大庭广众怒喝出声,想来他也是怒极了,邹莹莹被她爹这么一吼,哭声哽了一下,不小心呛着了喉咙,不停地咳了起来。
邹夫人赶紧心疼得给邹莹莹拍背安慰她,邹太傅见自己女儿这幅样子,又心疼又冒火,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到凌王爷面前——
“啪!”
楼中瞬间噤声,所有目光都集中过去。
就听邹太傅怒道:“凌王爷,你是在逗着老夫玩吗!莹莹都退让成这样,即便是做侧妃她也肯嫁,可你呢,你不肯娶莹莹就算了,何必设计这场定亲宴来羞辱莹莹!”
“羞辱?”玄凌霄慢悠悠地拿红布将画像仔仔细细盖上了,才道:“本王心悦之人,只有辛府大小姐一人,本王也说过了,邹千金若是执意想嫁,那就要承认本王的正妃。”
邹太傅暴怒:“正妃,凌王说的正妃,就是一个死人吗?你要一个死人如何做你的正妃!”
凌王勾唇冷笑,一双眼中布满冰霜:“辛府大小姐死没死,邹太傅怎么知道?本王若说她没死,又该如何?”
“凌王,你魔怔了吧!辛府起大火的事,凤岐城谁人不知!尸体都被卫兵监埋了,凌王现在告诉老夫,辛大小姐没死?”
玄凌霄的笑意极冷:“本王也说过:生死相随。即便她死了,本王也会娶她为正妃,今日定亲宴结束,本王会在府中给她设一处衣冠冢,邹千金若是受不了,那就别在缠着本王了。”
邹莹莹抬起头,满脸都是眼泪,弄花了她的胭脂,整个人狼狈不堪,她看了玄凌霄一眼,只感觉到那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冰气拒她于千里之外,邹莹莹哭得更凶了。
邹太傅痛心疾首:“凌王,莹莹待你这般真心,你为何能做的这么绝!”
玄凌霄语气平静:“本王从未说过要她的真心。邹太傅,本王应允了,只要邹千金能忍受辛大小姐做正妃,能忍受王府里建衣冠冢,本王就会娶她做侧妃,而且,只是侧妃,本王决不会动她。”
皇上和邹太傅将他逼得太紧了,皇上以兵权相要挟,而邹太傅手中又捏着他的把柄,玄凌霄暂时没有办法应对,又不愿意解除和辛明瑶的婚约,只能提出这个条件:要迎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正妃,若是邹莹莹能忍,他就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
皇上的打算是只要邹莹莹嫁入王府便可,管她正妃侧妃,所以皇上爽快地答应了,而邹太傅和邹莹莹二人合计后,都以为凌王心仪的女子不过是城中某家千金而已,以他们的手段,对那女子加以胁迫,就一定能逼她放弃,而且,只要邹莹莹嫁入王府,时日一久,凌王必然会软化的。
于是他们就答应了凌王的条件。
他们今日来赴这定亲宴,也是想知道凌王到底心仪哪家女子罢了。
可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啊,凌王他,居然是要和辛府大小姐定亲!
一个死人啊!
邹太傅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依凌王的意思,莹莹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比不过一具烧成炭块的尸体吗!”
“比不过。”
玄凌霄的声音冷淡平静,全场却是闻之哗然!
“胡闹啊胡闹!”
“荒唐!”
“……”
邹莹莹抹了两把眼泪,透过朦胧的泪眼,就见到凌王似乎还在抚那红布,她更是羞愤难当!
她想起在尚衣小苑和辛府大小姐打的那一次照面,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丑女人为什么能得到凌王这般痴情,她不服,她不服!她现在突然很恨辛明瑶为什么死了,如是没死,她会想无数种方法来让她死!
邹莹莹一边哭着,起身跑出了凤娆楼!
邹夫人“哎哟”地叫了一声,连忙追出去,邹太傅深吸一口气,一脚将桌子踹翻了!
也拂袖而去。
才刚上桌的精致饭菜碟子乒乓砸了一地。
邹太傅这一走,接二连三的有宾客起身离开,全都是摇头叹息,只道凌王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