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缓了一口气开口道:“袆儿,这画是你撕的吗?”
“是。”宋袆淡定的回答让在场很多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曹氏这才满面得意的看向皱起眉的王敦:“哥哥,我可没冤枉她,这画可是我和公主看着她撕得粉碎的。”
王导没理会曹氏只是又问:“世将送你这幅画你一向喜欢,为什么今日撕了?”
“以一副画换一条人命,茂弘叔叔不觉得很划算吗?”宋袆绝艳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我的侍女合欢为了让我免于被侮辱,不小心弄脏了小叔叔的画,她是侍女,当时就要被拖出去杀了。我除了将画撕了,让她们杀了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侮辱?”王敦的眉拧的更深了,看向自己身边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的襄城公主,曹氏却依旧理直气壮:“我不过是茶杯没拿稳,一时失手了,那个贱婢就发疯时的扑上来,好像我要怎么样这个小丫头似的。”
“没拿稳?”王敦寒厉的目光如同刀割:“小心哪日这没用的手彻底没了。”
曹氏也是气恼,便转身对王导道:“茂弘,她撕世将的画是事实,至少要打三十大板。你若今日不执行,难以服众。”
“那倒不一定。”突然说话的是王彬。宋袆有些奇怪的看向那个笑眯眯的青年:“嫂子,世将哥哥的画是宝贝没错,但是我看这事还要哥哥他自己来说。他很少为人画像,其中又大多应制而做。他愿意为这个姑娘画画,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本身就是要等哥哥他回来再问这件事的,可是嫂子等不及,就先把姑娘请来了。现在要责罚,姑娘还小,又是处仲哥哥的爱女,打上三十大板未免严厉。我瞧世将哥哥差不多也快到了,多等一会儿,问问哥哥的意思。他若是执意要罚,我想处仲哥哥和茂弘哥哥也一定是会同意的。”
王导听王彬这么说,松了一口气道:“就这么办。”曹氏刚还想说什么,却听下人来报,说是王廙回来了。
曹氏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让人快些将他请上来。王廙气息还没喘匀,刚到祠堂,曹氏便迫不及待的说了事情,只叫他快些断决。王廙的发因为赶路赶的急,发冠有些松了,一缕发从前额垂下,额头上也冒出些往日没有的汗珠。曹氏的话才刚落,就见他有些担忧的上前上下检查了一番宋袆,让宋袆都有些脸红的退后道:“小叔叔……”王廙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他们没打你吧。”
这话一出让曹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王敦冷笑了一下,王导则彻底松了一口气。宋袆本身犟着一口气在哪里,突然听王廙这么一说,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了下来,满腹的委屈便也上来了。想到多年来小叔叔的照顾,突然不知怎么的,眼睛就有些湿了,但却忍住没掉泪,只是说:“没有。正在问我,说要回来听小叔叔的意思。”
王廙松了口气,突然伸手将宋袆抱起来,虽然十二岁还算是孩子,但也是王敦的妾了,这个举动就连王导都下了一跳。宋袆也觉得有些不妥,刚想推他,却被他抱起来,走到了曹氏面前:“袆儿是我从小看大的,我送她画是我高兴。她撕了,只要不伤了手,我就不怪她。至多不过再画一副而已。她五岁那年我就发过誓,再也不打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嫂子以后尽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你……”曹氏恨恨的丢下一句:“不知好歹。”便转头先离去了。
刚刚笑眯眯的青年这时也走上来:“哥哥,看来你欠我个人情。若是没我,你这个小宝贝可就要被嫂子打惨了。上次茂弘哥哥那个小妾还没娶进门就被嫂子弄死了,这回你要是回来慢一步,这个小东西估计也要没气了。”
襄城公主站起身,面色有些艰难的开口:“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想要看画的话,也不会闹成这样。”
宋袆看着公主的脸,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悲又可怜,一时间心一软说:“也都怪我使性子了,为难公主了。”
王敦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对仆人说:“碎片拿下去烧了,还放在这里惹人心烦吗?”
“等下,大人。”宋袆挣扎着从王廙怀中下来,跑到仆人身前:“我要把它拿回去粘好。”
王廙摇摇头:“算了,这么碎,多费精神。改日我再给你画一幅就是。”
“小叔叔送我的东西,我不想就这么随便丢了。之前为了救合欢的命,现在没事了,自然是要粘好的。”宋袆回头笑得那一下轻灵却又美艳,王彬看着自己一向高傲的哥哥只剩下说好了,心中又是一阵好笑。
那天之后的日子,宋袆便在院子里下了决心粘好画。一片一片的拼着,合欢也在一旁帮忙。拼了一个上午拼了一个小角,宋袆揉着脖子叹了口气道:“哎,早知道不撕这么碎了。”合欢被她这话逗的一乐:“小姐若是拼的时候也有撕的时候的豪气,就好了。”
“喂,合欢,你不该在看笑话吧。”宋袆做了个鬼脸:“应该你来拼!”
合欢学着当日宋袆的样子道:“那是谁说的小叔叔送我的东西,我不想就这么随便丢了。之前为了救合欢的命,现在没事了,自然是要粘好的。当时廙少爷的表情真的好好笑啊~”
“好啊,你敢取笑我和小叔叔,看我怎么收拾你……”宋袆刚要作势上前去打合欢,却听门外面仆人问好的声音:“大少爷好。”
宋袆转头看向合欢:“是哪个大少爷?”
合欢看着缓缓推开的院门:“应当是悦少爷吧。”门后走出的少年果然是王悦,十五岁的王悦是王导的长子,眉目间与王导年轻时很像,就连温柔的微笑都如出一辙。只是王悦还柔和了母亲明艳的美丽,比王导看起来更加漂亮些。宋袆听过他,人们都说他是王导最喜欢的儿子,恭孝友善,每日都会迎送王导出入。和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王恬比起来,深得自己父亲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