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露出笑脸的时候,17岁的小惠终于跟着姐姐大惠走上了人生之路,跨过村旁小河的时候,小惠留恋地回头望了望清澈的小溪水,望了望小屋升起的淼淼炊烟,但是小惠的心头很快就升起了对新生活的无比渴望。
小惠快步赶上姐姐,她的话题已经是打问是城里的工作了。姐姐一边叹气一边说,惠儿,你今年已经17岁了是吧。小惠说姐姐你今儿怎么啦,怎么连我多大了也不知道啦。姐姐说17岁就是大人了,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告诉爸爸妈妈的。小惠迷惑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人一长大就得学会撒谎?
姐姐没有正面回答小惠的问话而是说,惠儿,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跟咱爸爸妈妈说实话,要不现在你转身回去还来得及。
小惠就轻轻地咬着嘴唇“嗯哪”了一声算做回答。
姐姐拉着小惠的手说,起先姐姐是在一家餐馆打工的,可是那里工资低,还经常压着不发。有人开了一家歌厅,我在那里唱歌。
小惠兴奋地说,难怪姐姐的歌唱的那么好,原来是当了歌星啊,那……又有什么不能告诉爸爸妈妈的,那可是荣耀啊。姐姐说,你不懂,姐姐的歌是唱给客人的,和电视上的歌星不一样。小惠说,那你的出场费是多少?听说歌星走一次穴就几十万进项呢。
小惠姐姐叹了口气,我们怎么能和人家相提并论呢,姐姐是记时工资,有时候一小时20块钱,遇到结账不够,有时候才15块钱呢。小惠撇了嘴,姐姐你好不知足,你是日工资,老支书也达不到呢。
大惠说,傻丫头,一时半会儿和你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要听姐姐的话,到了那里姐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然姐姐随时可以把你送回家里。18岁姐姐的话,透着一股威严,小惠不敢再言语了。
从镇上坐上汽车,再到县里坐上火车,然后又坐汽车,一共走了30多个小时。哦莞都,小惠人生的第一站,呈现在了面前。一看到外环路口那个像女人双脚倒叉开的雕塑,大惠就说,到了,就是这里。
汽车在雕塑旁边拐下了坡,整齐的马路两旁是各色的高楼大厦,完全不像小惠的县城,都是四四方方的灰色建筑,这里是有棱有角的摩天大楼。如果非要找相同的,那就是电线杆上的牌牌,蓝底白色,上面有计划生育方面的宣传,什么少生孩子多养猪,少生孩子多种树之类。小惠捂住嘴,大地方咋也有小地方的标语。当然,这里也有应景的时事政治之类口号标语,告诉你这里是中国大陆。
车子穿过两道交通岗,周边出现了一个个豪华大酒店、洗浴中心、商务中心,透过这些大厦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一个个花枝招展身材高挑的靓女,她们在大厅靠窗的沙发旁坐成一排,有的在对镜梳妆。
大惠说别看了,那些都是白天鹅,人家都是大学毕业生。
汽车转弯,驶向一条乡村公路,两旁的楼房明显地矮了一截,一个酒店上刻着楹联,上联是:想长寿吃驴肉,下联是,要健康喝驴汤。
车子快速驶过饭店,又拐了一个弯,大概是到了城市的郊区地带吧,场景有点像美国电影里的黑人区,曲里拐弯的房子连成片,这些房子都是两层高的小楼,同样的格局,有点迷宫,也有点城中之城的味道。大门上方有霓虹灯做的“香都娱乐城”,门房叫“香都警务室”,涂着警察专用的徽章。一进去就看见路边站满了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和市区里那些靓女相比,不是一个档次,明显低俗了些。她们脸上夸张地抹着廉价的化妆品,手不停地对每一辆开过来的汽车喊“来呀来呀来呀”。
大惠担心地看了小惠一眼。小惠呢,爬在汽车窗口,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又紧张,大眼睛骨碌碌张望着周围的一切。太稀罕了,小惠做梦也没有梦到,自己会来到这种地方。
汽车终于在一个挂着368号歌厅的门口停下了。一个穿着西装,里边套着秋衣的男子高兴地打着手势,他拉开车门,只看了小惠一眼,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像发现了一棵摇钱树。这个男人被大惠揪住了耳朵,使劲地拧了一下,他才想起该提她们的行李。
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姐妹俩就大惠背着一个漂亮的挎包,大惠说到了莞都,那就什么都有了。
这里是一个大院,可也不是个大院。说它是大院,是因为它的群体建筑像一个大院,周围有围墙。说它不是大院,是因为它太大了,围墙里有四条街八条巷,所以叫城中城更合适。
街巷两旁全部是歌厅,很少有别的商号,只有一些小推车改装成的流动商店,捎带一部公用电话。这里的女孩共同拥有一个洋气的名字——小姐。她们人人都有手机,却喜欢用不显示属地的“公用电话”,实际是小姐们的专用电话。一旁有小姐们兴高采烈地给家里打电话,说赚到了钱了,过年就回去了。也有小姐泪涟涟地对着话筒诉说相思苦,那肯定是和男朋友说的悄悄话。也有小姐狐媚地操着准普通话和客家话跟她的客人们聊天,催他们快点来玩。
这是一个女人国。方圆5华里内坐落着500家歌厅,有来自各个省份两千多个小姐,她们衣着华丽地出出进进,成了这个大院特殊的阿龙,而音响里传出的温柔之音,又给这种阿龙,披上了一层暧昧的纱衣。
应该说,这是一个色情抑或准********场所。因为这是男人们和女人们的世界,在这里不谈工作不谈人生,只讲潇洒走一回。
可就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辈。
并非所有的女性都对********场所畏之如虎,否则就没有蓬勃兴起的各色娱乐业了,起码年少的小惠对这一切是又陌生又好奇的。17岁的她还来不及判断这种场合是不是她要待的地儿,她人已经陷了进来。小惠的眼睛紧盯着形形色色的男人们,见他们搂着胖瘦不一的小姐逛推车商店,给她们买这样那样的东西,从衣物到吃食,那小推车里仿佛就是阿里巴巴山洞,好东西应有尽有。
小惠好羡慕,女人得到男人的爱,原来这么简单。她舔舔舌头,看到那些与她年龄相当、个头相当的女孩子们,一个个穿着打扮是那么鲜亮,和老家农村完全不一样,是那么大胆、暴露,完全不像村姑们的打扮,十八九岁了都,头发都不敢披了肩,清一色遮眉刘海和马尾巴。
小惠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放开了她的长发,哇,那瀑布一样的秀发,立即让小惠脱了幼稚气,变得成熟起来,她明显有女人味了。
小惠一走在大院上,立马就有苍蝇一样的男人们围了上来,哇塞,没见过,过来盯住就问是哪个厅的?小惠呢,大人一样拨拨头发,柔柔地说,368号厅。
还没容小惠再甩一下头发,那些男人们就乖乖地跟着来了。
好像有个作家说过,女人,不管是大女人还是小女人,狐媚是她们的天性,不用教科书也不用老师教,到了年龄都会。
穿西服套秋衣的老板,一看小惠领来了顾客,笑嘻嘻地把一干男人迎进屋。大惠呢,一把把小惠拉开,关在门外边一个单间里,不许她接触那些男人们,眼睛还吓人地瞪她一眼,你敢!
门一关上,就有音乐响起来了,那些男人们开始唱歌,使劲地吼。小姐们呢,唱着她们勾魂的歌,什么相思风雨中啦,放弃我是你的错啦,等等,再往后,就是男人们软了身子,哼哈合唱“杜十娘”。半个小时过去后,有男人们搂着自己的小姐出去了,他们为小姐们买东西,不出去的呢,就往小姐们的胸罩里塞钱,再关闭房门以后,一定就是搂着跳一字步舞,这种舞不需要教,会走路就成。再过半小时左右,就有人一对一对走进里间,然后就有头上冒着汗的客人出来,买单,开车,走人。
一个钟点100元,两个钟点200元,他们把红色的百元大票拍给老板,小姐们就会出来,给他们拉开车门,嘱咐他们路上小心,还有就是下次早点过来等嘱咐。
赚钱,原来这么简单,小惠在窗户上看着。
歌厅上午不开门,中午12点开始营业,午夜2点歇业。小姐们都睡懒觉,她们的一日三餐是午餐晚餐和夜宵。这些歌厅就像铁打的营盘,走马灯似的男人们走一拨来一波,男人们涌进来涌出去,老板们也不认人,只认人民币或者港币,他们打着哈欠放着同样的盒带,数着同样的票子,而小姐们呢,喊着同样的“哥哥”,说着同样甜蜜的祝福话,连告别词都一样,哥哥下次早点过来吆。
打烊以后都是深夜,该小姐们上楼睡觉了,但她们一个个精力旺盛,她们从袜子里,胸罩里摸出花花绿绿的票子,互相比着今天谁的进项多,比着谁陪的客人出手最大方。对于她们来讲,陪1个小时客人,抽20元坐台费,坐台费只是工资,小费才是真金白银,面额大,都是五十一百的,没有给10块20块的。
小惠没有床,她和大惠挤在一起睡,一个房间好几张上下铺,一个厅的小姐们住在一起。大惠今天也坐台了,她不当着小惠的面数钱,小惠想,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其他小姐赚的多?
躺在床上,小惠想心思,她想让姐姐和老板说说,让她也去坐台,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赶紧挣钱啊。但是姐姐没说,小惠也不敢说出口。
已经一个月了都,老板就是不让小惠坐台,一直让她在一旁干看着。小惠呢,每天目睹着小姐们大把捞钱,对于涉世不深的小惠来说,这不能不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金钱对女人是有天生杀伤力的,对于情窦初开17岁少女,男性也是一种诱惑。男人们的小胡子,还有喉头鼓起的骨节,他们雄壮的嗓子以及他们身上花不完的票子,对于一个生长在贫穷又落后的山区女孩来说,莞都是世外桃源,是她们的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