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晟第一次留宿国子监,房间里没有暖意融融的熏香,没有软绵绵的被褥,没有守着里里外外的丫鬟,这里夜间也不许留烛,房间里漆黑着只有些许月光朦胧……
略有些不习惯,甘松在榻上睡的呼吸绵长,她却还睁着眼睛睡不着,多少也有些外宿的兴奋。
屋外不时虫鸣,风吹动竹叶簌簌有声,一切都新奇有趣。
新鲜的味道,新鲜的木板床的质感,新鲜的夜的声音……新鲜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华晟迷迷糊糊间,便听着有诡异声响,似有人被卡着脖子挣扎一般,恍如噩梦,她一激灵便醒了。
睁着眼睛半晌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恍惚间耳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她霍地坐起来,便要唤甘松。
那边甘松却也是梦中惊坐起,朝着四周看了几眼,待隔壁又传来不明所以的声响,她才快速披上衣衫,到了华晟身边。
“你可听到——”华晟忍不住开口问。
“嘘……”甘松抖了衣裳为华晟披上,才到门口去准备开门探看,却突然听到人从高处跳落地面的风吹衣裳和轻巧落地声,随即是脚步声,竟都是朝着这边而来。
甘松和华晟都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华晟忙穿上鞋子,黑暗中与甘松对视一眼,两人握住手,一时踟蹰不知该不该出去看看究竟。
“啊——”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寂静,这一声极其凄厉,如恶鬼索命一般,让甘松和华晟都惊的汗毛倒竖,几乎从床上惊跳起来。
紧接着四处声响愈来愈杂乱,似所有学子都被惊醒,人声嘈杂起来,夜的静所剩无几。
“砰”的一声,有人在华晟房门上撞了一下,华晟两人吓的一哆嗦,甘松立即抓起身边一把烛台,警戒的看向门口。
接着便是打斗声和打斗之间的呼和之声,兵器碰撞之声,又有人似跳至房顶来回跑动。
瓦动竹抖,华晟和甘松缩靠在一起,吓的不行。
突然又有人狠狠撞在门上,那木门被撞的一阵低吼,竟被撞开向屋内倒了下来。
一个黑衣人倒在门上,又快速弹跳而起,朝着外面冲去。
甘松立即挡在华晟身前,瞪圆了一双不甚大的眼睛,抖抖簌簌的护着华晟。
两人正想着要不要跑出去,又一人落在门口,竟扭头朝着屋内看了过来,那人快速扫了一眼屋内。
华晟对上那眼睛,吓的想要呕吐,那是一双透着如蛇鼠般眼神的眼睛,恶毒冰冷,如跗骨之蛆般冰冷的扫过华晟和甘松。
只被这样看一眼,便让人浑身发寒。
那人向内倾身一下,竟似要冲进来,华晟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突然一只箭羽破空而至,穿过门隙,狠狠插入那人脚前,止住了那人前进的动作,箭羽露在外面的位置嗡鸣抖颤,显示着射箭之人的力大无穷。
下一刻,一人从天而降,落在黑衣人身后,长剑砍刺。
那人一脚踢出,以剑相逼,身法精妙之间,便插在了屋子和那黑衣人之间,秒余之瞬,便将那黑衣人逼出了房门。
抽空之中那人回头朝着屋内两人扫了一眼,正是陈淮亭。
此刻他穿着一身便服,并不似白日里劲装模样,本是闲适装束,可握剑而立,浑身紧绷带着煞气,竟比白日里更多几分挺拔威武。
“呆在屋内不要乱跑。”留下一句话,他用力在门上一踩,那门被踩的跳起,他伸手一带,便将门靠在墙壁上,勉强挡住房间内的两人。
华晟呆呆的看着歪歪斜斜靠立着的房门,瞧着从门缝间投射进来的月光,耳听着外面打斗呼救的声音,抓着甘松的手冰凉。
两人谁都不说话,只死死盯着门口,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只怕突然又有人冲进来要害人性命。
好在很快,外面的打斗声音便消失,有人高呼有人维持秩序有人高声询问,这声音中隐约似有陈淮亭冰冷但镇定的呼喝,此刻竟十分让华晟心安。
突然有人一把推开木门,那残破的木门应声而倒,门口进来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是哥哥冲进来,几步到了华晟身前,“华晟可还好。”声音说不出的担忧害怕。
华晟一直紧绷的心这才略有放松,她呼出一口气,伸手便抓住了哥哥的手,感觉到哥哥掌心虽然透着汗,却很温暖厚实。
秦华宇拉起华晟抱在怀里拍着背,低声哄道:“没事没事,华晟别怕。”
华晟长呼出一口气,“哥哥,怎么回事?可是有歹人?”
“没事。”秦华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南院宿舍有人遇袭,他便吓的虚脱,好在跑过来看到华晟无事,哪怕此刻抱着妹妹,想起方才跑过来那片刻间心里的惧怕,也是一阵阵抖颤。
“可有吓到?”秦华宇拍了拍妹妹的头,打量妹妹虽然手冰冷,但是全须全尾的没有受伤,眼睛扎巴扎巴的灵动,似也没被吓傻,这会儿他才缓过来嘘一口气。
“这边有些乱,不知发生什么事,我喊了个新铃卫在门口守着你们,哥哥现在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在屋里呆着好不好?”秦华宇想着方才一路过来所见,眉头紧皱。
“哥哥且去看看吧,我没事。”华晟知道这会儿那些歹人估计要么被抓住,要么就被赶走了,既然全院的人都被惊动了,应该就没事了。
“华晟怕不怕?要不要哥哥陪着你?”秦华宇依然有些放不下心。
“我不怕,甘松陪着我呢。”说着拉住甘松的手,朝着哥哥笑了笑。
秦华宇揉了揉华晟的脑袋,不放心的盯着华晟看了半天,才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边走又不放心的回头打量自家妹妹,见华晟表情似真的还好,这才出了门。
华晟扭头看到一位穿了身棕红色新铃卫军服的少年背对着她们守在门口,手握着腰间的宝剑,一动不动,几乎门神一般的堵在门口。
华晟心里一阵阵的暖,方才的畏惧终于慢慢消散。
甘松忙去给华晟倒了一杯温水,又点了蜡烛,加之外面点起灯笼,远处人来人往灯影绰绰,华晟此刻也能透过门口那少年和墙壁之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一些情况。
她站起来悄悄往外探看时,就见门外地上的石砖上,竟然洒着斑斑血迹,在灯影下忽明忽暗,偶尔光亮之时,那血迹便闪起红色暗芒,刺的人心惊。
那是谁的鲜血呢?
歹人刺客的?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