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您好,请问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剪头发。”
“好的,请跟我来。”
一阵急匆匆的忙碌过后,夏欣然的头发被一块看起来有些干燥粗糙的毛巾包裹成一个粽子。当她坐回椅子上时,一位彬彬有礼的造型师走到她的身后,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一头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倾泻而下。她顿时觉得脑袋上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放下了。
即使剪过数不清的头发,摸过数不清的青丝,见过数不清的发质,但这位造型师还是吃了一惊。能拥有如此秀丽的长发,这个姑娘还真不一般。
正当造型师出神地臆想着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久不能自拔时,夏欣然轻启芳唇,淡然地吐出几个字:“请帮我剃个光头。”
当夏欣然重新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时,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暗了,星辰代替光明悬挂在深紫色的夜幕中,那么忧郁,那么深情,那么的,遥不可及。就像造型师的那句话:“对不起,本店暂不提供此类服务。”
夏欣然是一个双子座的女孩,白天她喜欢戴上那副已经欺骗了身边无数人的虚假面具,用来掩藏住这伪装下面糜乱不堪的,甚至是令人可怕的,不耻的,疯狂的真实。其实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十分普通。前提是如果把他是夏欣然学校里年纪最轻实力最强长相最帅的男老师这一个特点抛掉的话,你就会发现,其实他内心深处最崇高的理想和目标就是做一位夏欣然她家小区楼下整日边下棋边抠脚的老大爷。当然,你与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可以轻松做到这个前提。
她特别讨厌别人不经她同意翻看她的东西。
她特别讨厌别人对她恶言相向。
她特别讨厌别人挑她的刺。
她特别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抽烟喝酒。
她特别讨厌没钱的日子。
她特别讨厌那些自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人在面对她时表现出来的那些高傲的姿态。就好像没有他们夏欣然就根本活不到现在一样。每当遇到这样的人,她就会在心里默默地说,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然后再奉上一个淡然的微笑,从肚脐眼里产生的反抗声飘到嗓子眼时却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句:“您说的对。”人们往往都是容易接受披着虚伪皮囊的谎言,但却难以忍受赤裸裸的真实。
但这所有的讨厌,好像自从夏欣然遇到了他,统统都被颠覆了。
他可以随意翻看她所有的日记本。
他可以不停地对她毒舌。
他可以总是说她这里又胖了那里又肥了。
他可以在她面前抽万宝路喝啤酒。
他可以在她月底挥霍掉所有爸妈打到卡里的生活费而一无所有时,带着她去买学校对面的一家超级市场负一层熟食柜里七块五一份的盒饭。而她竟然奇迹般的怎么吃都不觉得腻,就算里面有她超级讨厌的青椒,她也只是默默丢到他的盒饭里。
他可以瞧不起她。事实上,他一直都瞧不起她。
Chapter2
夏欣然缓慢地打开紧闭的窗,像一个年过半百的慵懒的老者。
刺骨的寒风侵蚀到她裸露着的白皙肌肤,冰冷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直到现在,她的脑海里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夏天。
“夏欣然同学,请到讲台上来补充一下这个图。”
这是一个闷热的下午,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濒临昏昏欲睡的边缘,突然,这一句话,让所有人一下从睡梦中惊醒,打了个寒颤。
顷刻间,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灯光般聚集在她一人身上。
“是。”夏欣然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慢吞吞地走上去,在黑板上胡乱地涂抹着。说句实话,就连夏欣然自己也完全无法理解黑板上那个奇葩的构图是由什么原理得来。
画毕,她一扔粉笔头,走下了讲台。
三秒钟后,全班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带有些许讽刺意味的哄笑声。夏欣然觉得面前书本上的字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干脆一猛子扎进自己的臂弯,哭了。
一分钟后,她不动声色地拿出纸巾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那动作轻盈地就像在化妆。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做起来,继续写着些什么。除了有些红肿的眼眶,以及皱成一团的纸,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些时候,夏欣然会像法国《地狱之门》里的那座雕塑——思想者一样苦恼:是不是只有等她死了,那些人才会施舍给她一滴眼泪?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她错了。
彻彻底底地。
因为这个世上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停止了步伐。它只会践踏在这些卑贱的身躯上继续前行。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夏欣然。
像今天这样没尊严地哭,夏欣然自从入学以来做过不少这样的傻事。可当唯有此良药才可以解除她心里的烦闷时,傻不傻,对她来说早已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只有无名而求名的人才会把那些面子看得那么重。
教师办公室。
“江老师,你们班孩子的试卷~”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迈着娇羞的步伐走向江辰希的办公桌旁。江辰希闻声抬起头,一张俊脸差点毁在黄真真拼命挤出的大半个胸上。江辰希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尽量隐忍着心里的不快:“谢谢。”他的目光又盯在那摞试卷上。只见第一张上的姓名填写处有三个娟秀的字体映入他的眼帘:夏欣然。
再往下一瞟,很好,选择题一共15个,只对了5个;填空4个,只对了……2个?!再看后面的大题,更是惨不忍睹。向来脾性温和的江辰希硬是被气成了猪肝色。他倒想看看这位是何方神圣。
夏欣然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向办公室,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居然让她想起了荆轲刺秦王的情节。呵呵,只要现在不让她去见老师,让她干什么都可以。夏欣然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走路上的后果就是她与来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手里的资料像失了控的龙卷风漫天飞舞。
“你怎么看路的呀?没长眼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夏欣然迅速拾起掉落的纸张,整理好了,交到对方的手中,这才抬头一瞧,竟然是黄真真。她不屑地瞥了夏欣然一眼,“你哪个班里的学生啊?信不信我立马给你扣学分让你毕不了业!”夏欣然无奈,只得不住地低头道歉。
黄真真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她,眼看走廊上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群她更是越来越嚣张,就在夏欣然一筹莫展的时候,江辰希出现在夏欣然身后:“黄老师,这是我们班的学生,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黄真真一见是江辰希便立即松了口:“哎呀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江老师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好再追究下去了。”说完对江辰希送上一幅令人唾弃的笑脸,旋即又回头瞪了一眼夏欣然,便开始破口大骂那些围观的学生:“都围在这里干嘛!!你们也想扣学分啊!!”此言一出,走廊上顿时空无一人。黄真真望着江辰希拉着夏欣然的背影,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模样十分狰狞吓人。
夏欣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呆了,她从来都没想过这所弱肉强食的学校里居然还存在为她解围的人。她能做的只是束手无措地快步跟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