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溪沿着断云峰的余脉,一直向上沿溯,直至群山深处。
青铜面具人纵着巨兽,浑不将那溪涧放在眼里,巨足踏入,无不破裂,石屑纷飞。
姬素素被缚在兽背之后的布袋里,虽然动弹不得,出声不了,但心中明白。此人御气术之高,远甚于做为神龙八宗第一高手的丈夫,却开口要楚玉楼来救,这是何意?
青铜面具人坐在兽背上,一言不发,如一尊雕塑一般。那巨兽行走于溪涧,极不平稳,但青铜面具人却如渊停岳峙,纹丝不颤。
两人一兽已溯小南溪上游,直至那断云峰山麓之下。断云三峰没入云端,恍若一张只有三根手指的巨大手掌,矗立千仞,而一道山峡从峰底劈出,小南溪便从山峡中穿出。
山峡入口,立着一方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数字:断云峰禁域,非凌云城授命,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笔力透碑,朱色染迹,触目惊心。
青铜面具人止住了巨兽,凝定身形,似乎有倾耳细听。过了良久,没有丝毫动静。
他似乎微有失望之意,幽幽一声叹息:“原来也只是一个懦夫罢了。”
过了良久,青铜面具人似乎发现,身后的姬素素没办法回答他的话,只恐有些寂寞,一道淡碧色的元气,自他身后缓缓渗出,流入姬素素的身体。
姬素素只觉得喉咙间一直堵住的声带,猛然被气流所冲,堵塞感霍然而解。她凝定心神,也不说话,开始思索脱身之计。但这青铜面具人的御气术,当真世所罕见,自己所有的秘密,在他那双眼召灵术下,被一览无余。
她将七绝剑宗的所有仇敌都想了一遍,也没有想出这个神秘的青铜面具人是谁。楚玉楼曾示警于她,火云宗可能要寻找外来的高手,对付七绝剑宗。但眼前这人的能耐,显然远远超出了火云宗,绝非烈火老祖所能请到。
况且,七绝剑宗受命于汉武大陆之凌云城,为神龙八宗的盟主,此人竟全无顾忌,将堂堂盟主夫人掳走,显然他的行为,也非凌云城所能掌控了。需知,七陆世界,每一片大陆,都有一位最高的统治者。而立鼎于凌云城的神王,便是汉武大陆的最高存在。此人莫非连凌云城的势力也不怕?
她想起丈夫慕容龙渊与他一战时,曾说出他御气术的来源。但自己的见识,与丈夫相比,显然颇有不如,自己便从所未见。
“你为什么要找玉楼?”姬素素问道,“你与他有什么关系?”
青铜面具人双瞳中神彩一现,淡然道:“本侯与他绝无干系。不过,你若想安然离开,需得胜过本侯的大须弥掌。”
姬素素暗自诧异,心想,这人心智绝无失常的道理,可明明御气术远超神龙八宗任何人,却提出这等荒谬的条件。他如果真是神龙岛的敌人,想要闯入龙域,谁人能挡?但他如此慢悠悠而行,显然意不在神龙八宗守护的断云峰秘密。
青铜面具人右手一挥,那布袋四分五裂,姬素素滚落兽背之下。但在半空中时,她体内的元气已然畅通无阻,当即素掌在地上一撑,翻身跃了出去,距青铜面具人已有三丈之远。
姬素素一生之中,从未遭受如此大难,竟沦为囚犯,饶是她御气术精湛,也不由有些发抖,娇柔的脸上,已有了几许黯然。如今想要逃过这一劫,恐怕比登天还难。
她眼神中,蓦然闪过一点失望。她不指望丈夫慕容龙渊能打得过眼前这怪人,因为这怪人御气术之高,简直可不思议,即使放在整个七陆世界,恐怕也是少逢敌手。可是他却没有继续追击,给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难道……难道二十余年的夫妻之情,仅止于此吗?
远望明月西垂,夜色苍沉,她心中的哀凉之感,油然而生。但她毕竟已是六星阶魂藏御气师,跟随丈夫一生,极得涵养,只心哀了片刻,便开始思思脱身之策。
前方便是禁域的入口,山峡中有神龙八宗的高手守护着。如果惊动了他们,只怕徒然送掉了这些人的性命。她修炼了金元气之外,还修炼了风元气,因此乘风之术相当了得。此刻如果转身便逃,却不知有几成把握,可以逃脱得掉这怪人?
她一念方了,只听青铜面具人道:“本侯的乘风之术,在汉武大陆,可排名第三。本侯的本属性元气,便是风元气。如果你想转身逃跑,本侯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姬素素骇然失色:“你……你又以召灵术入侵我的心里……你好卑鄙……”
“如果你惊动了这龙域入口的守护者,指望他们来救你,徒然便送了他们的性命。”青铜面具人继续道。
“本侯敬你是楚玉楼师娘,不欲为难你,也请你不要自取其辱。本侯可以给你一定的自由,可是你需要在本侯一丈方圆之内的地方活动。”青铜面具人淡淡道。
姬素素最后的一点希望,也随之而没。她心中仍然存着一个疑点,那便是为何这人要追问关于楚玉楼的事情。她只知道,楚玉楼是丈夫慕容龙渊从汉武大陆带回来的一个孤儿,父母于战乱中死去,无名无姓。但这些她从不过问,只是将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抚养长大。
青铜面具人朝她伸出手去,示意她跳上兽背。
“你若能答得了我的心中疑问,我便心甘情愿与你一起走。否则,便是自取其辱,姬素素也甘为一试。”姬素素向来就是外柔内刚的女人,只吃软不吃硬。
青铜面具人沉默片刻,又将手给收了回去。
“也罢。如果本侯不告诉你,恐怕你是不会乖乖的配合本侯了。”青铜面具人叹道。
“记得本侯问你,关于楚玉楼那所戴面具的事情吗?”青铜面具人的双瞳,浮现了一层朦胧的暗彩,“这只面具,关乎七陆世界的未来,本侯必须要探问清楚。”
姬素素也想起楚玉楼这数月来的异状。他自那新婚前夕,逃离七绝剑宗后,从此以后,便戴着那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鬼怪黑面具。但从此之后,他的元脉苏醒了,而且可以修习御气术了。在那小南溪的溪谷一战时,她虽看不见,却听到了楚玉楼的声音。
连丈夫慕容龙渊都不是这怪人的敌手,楚玉楼竟然能击伤他。由此看来,他那神奇御气术的来由,必与鬼怪黑面具相关。
这个孩子,似乎比丈夫显得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他若不关心自己的安危,谁还会来关心?一念及此,姬素素的嘴角,悄然浮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返身朝山下望了一眼,但见夜色沉沉,虫声寂寂,不由有些怅然若失,当下随了那青铜面具人,跃上兽背。
断云峰三峰,自来便只有那立碑之处的山峡可入,其他都是绝壁千仞,只度飞鸟。
青铜面具人纵起巨兽,在那山峡的侧面绝壁,攀沿而上,姬素素暗想,他要避开山峡,显然是想不干扰那山峡中守护的神龙八宗高手了。
巨兽四足如吸石一般的紧扣着陡峭的山石,竟是如履平地,平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