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上,四人同路。此去集结之地,若赶的快,需走向一日方可到达。虽说不长,但也是非短。一路风波劳碌,至中途,众人便随意找了一处暂停休息。
回首,萧山渐离,消失在了蒙蒙浊世。冰璋心有所感,不由一声轻叹。短短数日,恍若昨夜梦一场,一幕天堂,一幕地狱。
郑羽尘贴近,问道“怎么了?”
冰璋摇摇头,嘻嘻笑道“没什么。”
“白痴,”笑语亲昵,抚摸着青丝三千,郑羽尘柔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自出生起,你便是冰家大小姐,处处受到尊宠。即使在龙腾观修行,半师也是对你百般照顾,从不为难。如今罗城被灭,要你陪我一起流离颠沛,实在委屈你了。”话至此,突然一止。随即目光黯淡,垂首道“对不起,那一****若早点回来,或许就不会这样了。我。。”
纤细的指,停留在了郑羽尘唇上,止住了抱歉,抚平了愧疚。冰璋笑脸无邪,不染红尘。无言下,只伸手牵过他的手,十指,紧扣。
情意,在十指间传递。清风过,郑羽尘一笑释然,问道“口渴了吗,我去给你打水。”
冰璋微微颔首,说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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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下,一处白华流溢,照耀出温柔光晕。本是观景佳处,却偏偏惹来悲伤过境,落寞了天涯。
崖上,伊人独立,照看红尘烟雨。人是那时人,情非当时情,可堪回首?无奈眸中一抹殇。试问,如此的难为,又是为了哪般?
远望的人,默然。
“恢复记忆的你,还是选择做了郑羽尘吗?”
高处清寒,吹起白衣飘然。有谁可见,那双清澄眼下丝丝的哀伤与淡淡的失望。
“此处的风,透着冰冷的寒意。你伤势未愈,不宜久留。”
不知何处,一卷暖风起,带了浩然剑意。平和中,隐慑着惊撼寰宇之威。
“无妨,我没事。”
女子轻叹,注视的眼,始终不离单行的人。
“你是在等他吗?”
“等他吗?”
曾经也是这般自问,等他吗?
可恍惚过了三年,依旧没有答案。只知,能如此看着他,便已足够了。
等他吗?没有答案,那就这样吧。反正,情愿。
“三年前,你已如愿得到了赦罪之泪。天族对你的束缚,也是因此不存。这三年来,你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女子启齿淡问,说的风轻云淡。可出口,却是三年前轰动天族的大事。
“赦罪之泪乃是天族至宝,所代表的是整个天族的精神之念。三年前,为了眼前那人,你不惜以此于我交换条件。虽是救了他性命,可你也因此遭劫。若非正统王族血脉护身,天罚峰上,早已断命。”
风凛凛,人无声,女子抬足,缓缓走上山崖尽处。白衣翩然,舞动出了不似人间的绝美仙姿。飘逸间,流逝过了又三年。那时天罚,今朝看来,依旧无悔,无憾。
“不论我于天族有何恩怨,是你之执念与勇敢,才换来了这三年的守护。”
“此处,也非是你所说的这般清冷啊。”
任由寒风刮面,冷漠的人,似无感,似无心。三年来,过往种种亦如这飞乱的发丝。理不出,苦自尝,多了离人伤。
若不苦,你又何苦,执念,若不爱,你又何爱,痴恋。
风过许久,寒雪凄切,倾世的颜容,忽然绽开清丽笑靥。仿佛这一刻,天地失色,万物俱废,只剩风雪中那抹冰莲白。
“这三年来,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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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河畔,郑羽尘一人独坐。凝视处,水清见底,映不出孤单的影。然而冷风轻送,却是传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郑同学。”
一声郑同学,引动心绪狂澜,郑羽尘猛然回首。所见,依旧是睡眼悻然,依旧是亲善无邪,依旧是那一人。
“世鹏!”
相视的眼,在错愕过后,一瞬转冷。再念此名,是怒,更是怒。
“郑同学,你我又见面了。”
笑颜展现,是习惯,或是为了说明,罗城事后,变的只是物,只是景,人,从来未变。
“你居然还敢来找我!”
一股冷风携带杀气扑来,世鹏察觉一刻,却见双拳怒向,不顾情义。
“咦,这般杀气,也太不像你了。”
无奈轻笑,借位错身。只由拳风刚烈,掀动了衣角。
“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你我只剩死战!”
郑羽尘愤然回身,惊爆起一地风土。怒杀的眼,同样在告知来者,此话,绝非戏言。
“满身的怒气,满眼的杀气,哈,你果然是十分的生气。”
“喝!”
无谓一笑燃怒火,郑羽尘提元纳气,再不容情。顿足一刻,紫气飞旋盘升,如紫金怒龙,傲现天下。
威能逼迫下,世鹏无奈摇头,苦笑道“好吧,好吧,我认输了。你要理由,我说便是。”
郑羽尘哼道“你说吧。”
玩笑过后,世鹏微微正色。双眸相看,悻然亦如以往,只是,分明多了一份坦然。
“对你,我非是敌人。”
郑羽尘闻言,为之不屑,大笑一声,道“好笑。”
“不管你感觉如何,这便是我的理由。”
再开口,是同样听似不屑的笑言。可两人所感,却是截然不同。一者是怒容动气,一者是嘴角苦涩。
“你变了,郑同学。”
“哈,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你所在意的那人,只是幻子龙。”
“是啊,我一直期待你是幻子龙。”
早已预见的一幕,确如世鹏所想,却也非全然。这一双凌傲狂霸的眼,也确是他所期盼见到的。只是真到面对一刻,心智如他,竟也茫然了。
“很多事情,并非你所想那般。你是幻子龙也好,郑羽尘也好,对我,亦然。”
“你很无聊是吗?”郑羽尘冷冷一笑,说道“找我,若只是说这些违心之言,便离开吧。”
世鹏一笑无言,走至断情河畔,看幽光粼粼,层层,荡荡,说道“我来,是有十分紧要的一件事情。”
“什么?”
“绍同学,好像遇到麻烦了。”
“蓝眼仔!”事关绍,郑羽尘紧张立现,急切道“他怎么了?”
“哈,你好像很担心呢?”世鹏侧眼斜视,淡笑了一句,继续道“绍同学如今被十魔士之一的管唐所擒,危在旦夕呢。”
郑羽尘目光变动,沉吟道“你的话,我要如何相信?毕竟,你已经骗了我五年了。”
世鹏笑而不答,反问道“你可知破魔弓?”
“幻灵一族的破魔弓吗?”
“不错,破魔弓乃是幻灵一族的至宝,其象征意义便如劈天斧一般。得者,便可掌一族之权。二十年前,破魔弓无意流入魔族之中,而幻灵一族无力取回,自此分崩离析,如同一盘散沙。绍本是幻灵王族之后,自当有责任寻回破魔弓。而今破魔弓被管唐所得,骄傲如他,该会如何呢?
心知绍行事果敢,郑羽尘微微皱眉,可想事情后续。
“破魔弓乃属至寒之物,若非幻灵一族特有的冰血王脉护身,使用者便极有可能受到神弓反侵。唯有不断加深体内寒气,族外之人才有可能发挥破魔弓的威力。管唐深知此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广寻天下寒物,以求功成。”
说起至寒之物,郑羽尘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五年前的旧事,皱眉道“我记得五年前冰家老爷大寿,曾有一人送来了极寒至宝霜霖七凤。后被冰家少主怀疑为假物,当场毁去。”
世鹏笑道“哈,关于霜霖七凤,看来你也留心了。其实那日寿宴我也在场,冰家少主所毁的那株霜霖七凤确是货真价实的至宝。”
郑羽尘闻言一惊,将信将疑道“你怎会知道?”
“当时,霜霖七凤的现世可谓在幻世掀起了不小波澜。如你所知,霜霖七凤只生长在传说中的玄天山中,而玄天山正是决定未来幻世命运的神域之地,谁人不留心呢。”说到此处,世鹏目光流转,多看了郑羽尘一眼,随后道“当管唐得知霜霖七凤的消息后,欣喜若狂,甚至不惜犯险潜入天族地域探寻其下落。然而多年来,却都一无所获。不过此次不同,抓了幻灵一族的传承者,对他,或许是一种收获。”
“什么收获?”
“但凡神器皆有灵性,以血为祭,不失为一种办法。”
闻言,心头大震,郑羽尘眉头紧皱,问道“你所说的这些,我要如何相信?”
世鹏回身,悻然漫看,笑问了一句,说道“哈,你觉得如何?”
“你若骗我,你我便非友,是敌!”
话一落,一阵磅礴怒威爆出,开荡四处,流水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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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星,夜黑天,无边,无尽。
听,是谁在哭泣,凄凄又戚戚,湿了行者路途。
自集结之地出来不过数日,却是遭遇了种种厄运。此刻回想,仿若昨夜梦一场。只是这痛,分明是这般清晰。
仰望夜空,微泪的眼,再次红了明眸。
“够了没。”
冷言之声传来,盈盈娇躯一颤,泪水瞬间冻止,怯生生道“对,对不起。”
抱歉的声,透着些许委屈,些许伤心,些许可怜。低眸偷看,却是绍在身旁不耐烦了。
“女人,你哭够了没有?”
冷淡如霜,一双蓝眸斜视。盈盈贝齿紧咬,强忍鼻尖酸楚。才让寒风吹干了泪眼,止了心伤。
“快走!”
身后,一人手持皮鞭,凶恶怒喝,吓得盈盈娇躯轻颤。惊慌一时,竟是呆愣住了。
“我叫你快走,不是站住!”
那人见状,上前便欲一巴掌甩来。然而,举在半空的手,突然停止了。
眼下一片春光乍现,令看者浴火勾起,满溢了嘴角。
火辣目光凝视,盈盈方才惊觉领口大开,露了半边胸脯。羞怒下,立刻扯紧了衣领,掩了春色。那人正看得兴起,如何会这样轻易罢休。淫邪一笑,便是伸手撕扯。只听刺耳一身,布条抛飞。随即,是雪白冰肌暴露了众人眼前。
“不要啊。”
黑夜中,绝望的哭喊,回荡茫茫荒野,又可悲恸了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