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拆迁组的工作，蓝佳妮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平时上班下班盘算着自己那份小工资，空闲时和柳青青聊聊帅哥逛逛街，周末回邻县的老家看妈妈。
蓝妈妈有多年的风湿，腿脚不太方便，近年像是心脏也不太好，一直靠一些基本的药物维持着。
以前程利东家就住蓝家对门，两家还能相互帮衬着。后来，程家闺女程敏在外混得好，给老两口买了新房子，自然住得远了。
好在蓝家住一楼，蓝妈妈平时还能挪动着去楼下的便利店买把菜。而日常的水、电、煤气充值以及生活用品采购，就由蓝佳妮每次回家屯货。
其实，蓝佳妮也一直在尽力攒钱，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有能力带妈妈到外面的大医院去做系统的诊治。
也曾想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虽说是近二十年的老房子，对母女俩也是笔大钱。可妈妈坚决不同意。当初买这房子不久，蓝爸爸就出车祸走了，以至于有好几年的时间，母女俩省吃俭用才还清买房的外债。
前些日子看到吴嫂对那个房子的坚持，蓝佳妮就想到了妈妈。妈妈说这个房子是她能留给蓝佳妮唯一值钱的东西。
周一大早，蓝佳妮一进办公室，就看见程利东正一身制服，坐在她的位子上，随手翻着桌上的杂志。看她进来，程利东赶紧起身，脸上的笑意，着实不自然。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各干其事。她只得压下心里的无名火，客气的问他：“你有事？”
“有个材料要盖政府的公章，李主任不在，就想着放你这儿，你帮我盖上。”
蓝佳妮瞥见桌上是有份材料，什么审查报告，主办人是程利东。她一时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他，只得让他先放下再说。
事实上，她心里清楚，程利东了解她的脾气，算准了用这个方法，她不至于回绝他。
程利东客气的离开。
办公室有同事开玩笑：“佳妮，同学还是朋友呀，以前可从没见过。”
她也笑笑：“以前的同学。”
“哟，长得不错，又是检察官，你可抓紧点。”同事胖哥边工作边跟声。
“早迟啦，人家是别人的乘龙快婿。”蓝佳妮说得轻描淡写。很奇怪，原以为，她说出这话，一定是恨恨的。可是，自己也惊讶，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纠结的，心里却早放过了。
心里，自嘲的问自己：蓝佳妮，这就是你花费三年时间祭奠的初恋？难过也好，愤恨也罢，原来，也不过如此。
往事不堪回首。甩甩头，打开电脑文档，她把昨天撰写的解放思想大讨论理论文稿认真修改起来。
工作中的时间，总是很快，不觉已是下班时间。她把改好的文稿送到姜牧川的案头，回到桌前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程利东的电话进来：“佳妮，上午的文件盖章了没？你带下来吧，我在你们单位楼下。”
这是做什么？一边娇妻在怀，一边旧情难忘？蓝佳妮干脆放下包，拿起文件，直冲下楼。
程利东的车，停在大楼前坪的拐角。他见她急急的出来，便推门下车，远远的看她寻他，看她走过来。
她还是老样子，就算此刻穿着套裙，也还是当初他眼中风风火火的鬼灵精。
他们恋爱后的第一个寒假，两人去逛庙会。她拿一根红绳，绑着两人的胳膊。“你看，这样不耽误在小摊上挑东西，还走不散。”她显摆自己的馊主意。他只笑，依她任她。
她看见他，走过去。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毛头小伙儿，早已褪了青涩，多了儒雅，终是成了女人眼中的王子。
走近，她不看他，递给他那叠文件，转身就走。
他本能的伸手，拉她。她转身，瞪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迅即放手。
“佳妮，不能好好谈谈吗？”他的语气试探而悲伤。
“对不起，我得加班。”她搬出理由，不想多说，转身离开。
他太了解她，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在撒谎。心里紧紧的抽疼，伤她太深，如今，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已受到了惩罚。那个女人总以恩人自居，时刻提醒她手中他的命运，令他痛苦并思忖自己的未来。
她返回楼上，从阳台看下来。远远的角落，他在车上，搭在车窗上的胳膊一起一落。何时，他已开始吸烟？
恨他？当初是。现在，好像已经记不得当初是什么感觉。爱他？当初是。现在，好像也记不得那是什么感觉。不禁哑然，三年的时光，原来可以让一切云淡风清。
此时姜牧川走过，秘书科的门开着，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倚窗出神。犹豫了下，他返回，喊她去他办公室。
她跟进来，脸上，有隐隐的怅然。
他示意她坐下，自己坐进板桌后面，思忖着如何开始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桌上，他刚看完她送来的那份材料，还摊开着，忽然便转了心意。
“你怎么看待创业环境？”他决定和她讨论一下这个关于解放思想的材料，或许更有意义。
她正神游，他的问题让她有些不赶趟，但很快，她便把思维调到工作档。“我觉得思想认识才是创业的内驱力。就算我们硬件环境再好，提供的政策再好，如果大家在思想上没有创业的动力，也是白搭。所以，一个地方，最好的创业环境，应该是非常活跃的激发民众创业的氛围。”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侃侃而谈，她停下来，看他的反应。
他示意她继续。
“所以，‘支持创新、鼓励创造、追求成功’的社会氛围的形成，不仅需要社会的激励，更需要社会对于失败的宽容。纵观江、浙等沿海发达地区的先进经验，允许看，允许试，不轻易下否定的结论，对有争议的事情敢于坚持，对改革创新业绩突出的激励支持，对非个人原因造成的失误免责包容的做法都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在他的鼓励下，她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讲完，竟有一种小小的酣畅淋漓的快感。
“你看了一些沿海地区的资料？”他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欣赏、鼓励和高兴。
她点头。事实上，为了写好这篇文章，她查阅了大量沿海地区解放思想的材料，一步步的归纳、总结、提炼，最后结合河安市实际情况，以姜牧川的视角，陈述了自己对河安解放思想的一些观点。
“拿去整理好就报上去吧。”他把桌上的材料递给她，又翻起手边的文件。
他对材料认真修改过，密密麻麻的加了不少内容。看得出，他的站位更高远，观点更独特，思路更清晰。她撰写的内容作为他整个思路的一部分，被很好的和他的全文契合在一起。
听她把门带上，他合上文件，想着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真是灵秀的丫头，她撰写的材料，让他越来越期待。那会儿看完她写的那个材料，他不禁起身，踱到窗前思考起来。不经意，瞥到正在前坪拐角的蓝佳妮，匆忙拉她的那个男人，不正是检察院的程检吗？印象中他的档案不是已婚吗？
他来了兴致，又观察了会儿，隐约觉得有什么？心里马上否定了。
后来看见她正倚窗出神，忽然有些担心。有些人，根本不能放在心上。鬼使神差，竟然想给她提个醒。忽又觉得，还是算了吧，自己哪来的立场，坦荡的和她说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