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华银平从陈百川那里得知张英要烧毁纸箱的事，马上冲到301房间。房门虚掩着，王振明和张英坐在床铺上，低声交谈。他带着一股复杂的怒气，“碰”一脚把房门踢开，让张英和王振明吃了一惊。华银平冲到张英面前，挥舞着手，怒不可遏，大声责问：“你要一把火烧掉三十万？”
张英望着银平涨成猪肝色的脸孔，很平和地说：“是的。”
“告诉你，现在你不是华家的人了！华家的东西你不配随便处理！”
“华银平，你不要吵！听我解释。”
“我不听，谁听你一套鬼话！你马上给我停止你的狗屁计划，是华家的财产，你没有资格乱动！”
张英从床边上站起身来，脸色苍白，气得手都发抖了，指着银平说：“目前，我还是华夏公司的总经理，我有权处理华夏公司一切事物！”
“张英，你想得太好啦！你有屁个权，我马上找冯大山和牛大虎，难道华家的事，我华银平做不了主，我马上把纸箱移交给他们，看你白瞪眼！”华银平冷冷地笑着，冲出门去了。
张英想了想，从身边摸出手机，跟陈百川通了电话，要他跟冯大山、牛大虎讲明白，没有我张英签字同意，谁也无权处理那十万只外箱。陈百川回电说：“张总，你放心，你是华夏的总经理，我们有你们华夏发来的任命书，谁敢犯错误。”
华银平急匆匆来到刑质美的质检部，找到冯大山和牛大虎。
银平带着一股气恼的情绪对冯大山说：“冯总，我是华夏公司的子孙，我有权处理这批外箱，你们马上给我办入库手续，十万外箱决定三十万卖给牛老板！”
“小华呀，刚才陈老总给我电话，说张英是华夏公司的负责人，外箱处理的事只有她说了算！当初你们公司是有文件发来的。小华呀，我也没有办法，你还是再跟张英商量商量，毕竟三十万钱哪，一把火，咦，太可惜了！”
此时，牛大虎也火上浇油说：“华经理，你是华夏公司今后的接班人，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制服不了一个女人，妈的！现在她又不是你的老婆哩，还怕什么！”
邢质美也笑着刁了一句：“华老板，你们怕钱花不完，要烧掉，给点红包我们也好么，我们不知怎么感谢你呢！现在，你已经没有老婆了，三十万在我们中原，你可以讨几十个老婆回去！大学生都有！男子汉大丈夫，你该有个立场么！”
牛大虎也打趣说：“对对，到时你用不了那许多老婆，分几个我用用，我跪着谢你老弟呢！大学生你自己留着用。”
冯大山对他们喝道：“你们别乱言瞎语！小华，你快去宾馆，跟张英商量商量，弄个妥善的办法。”
华银平脸红脖子粗，十万只外箱当真烧掉的话，不但是三十万块钱，自己的面子在阳光也是荡然无存了。
半个钟头以后，他像头犟牛似的，歪着脑袋，闯到301房间，对张英吼道：“你非要跟钞票过不去，你定要烧掉那三十万才放心！你就不能让我处理这批外箱吗？我是华家的人，我做的事啥后果都不用你担心！好不好！”
张英见银平口气软了，心有感触，也放和声音说道：“银平，你听我几句，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华夏公司嘛……”
华银平打断张英的话头，一股火又从心头窜起，叱道：“今天你不撞南山不回头！我代表华家，撤掉你这总经理。永世也不用你，看你还有啥权！”华银平说这话的时候，朝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王振明看了一眼。
张英也站起身来，一缕头发搭在她消瘦的面颊上，也不往脑后掠掠，两眼像放出火花来似的，说道：“华银平！你欺人太甚！你没有权力撤掉我的总经理，除非你父亲签字过来，我立刻就走！”
“好好！你说得好，我马上给你办来！到时别赖着不走！”华银平冷笑几声，自负地走出去，拉开房门，把门碰得砰砰响。
华银平来到冯大山办公室，把跟张英争吵的事讲后说：“这女人我知道，她认定的事，杀掉她的头她也不会变！这……这，怎么撤掉她的总经理？冯总？”华银平蹙着双眉，吸着烟，一筹莫展的问冯大山。
冯大山，坐在沙发上，鼓起一个圆鼓鼓的腹部，仰脸靠在沙发背上，向空中吐着烟，想了一会说：“小华，假如你把眼下的情况禀报你父亲，他也会同意撤她的职吗？”
华银平摇摇头说：“不可能，老头子虽然在生病，脑子还灵光！他一直向着张英，现在，突然让他撤张英总经理的职，怕他不会立即同意。”
“那你妈呢？”
“我和张英离婚后，我妈对张英的看法虽有一百八十度转变，但这种事，怕不敢随便做主，怕我爹！”
此时，牛大虎插嘴说：“华老板，你能不能找一个合适的人搞一份假的免职书过来呢，救当务之急！”
“假的……”冯大山诡异的一笑……下面的话，他作为阳光集团的副总裁就不便多说了。
“假的？……好，冯总，我有办法了……”华银平茅塞顿开，他走到办公室外，马上拨通了唐丽丽的电话：“是嫂子吗……好，跟你说件事……”
“呀！呀！要我代老头子搞一份假的免职书！老头子名字的写法，我嫂子闭着眼睛都能模仿，完全可以以假乱真！谢天谢地，她终于滚蛋了！”
话机里传来唐丽丽又娇滴又激动的言语。
“别啰嗦了，明天上午一定要传真过来，不能耽误时间。现在，我把阳光的传真号码告诉你，请记……”
“我亲爱的叔叔，你放一百个心吧！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你讲吧……我记着呢……”
华银平放下话机，深深地舒了口气。
徐志明气急败坏来到301房间，用哀求的口气说道：“阿英，你就不能用别的方法处理箱子吗？非要一把火烧掉！”
张英平静地说：“舅舅，你是舍不得三十万块钱？我给你讲，这钱舍得合算……”
“阿英，你别讲了，刚才陈百川老总开导我了。我懂我懂，可是银平他不服气，他不理解，他不会买你的账的，他已经打电话回去了，要让老头子亲手签字，撤你总经理的手续哩！徐志明又转脸对坐在圆圈沙发上的王振明说：“王律师，一旦我姐夫稀里糊涂在免职书上签了字，那怎么办？”王振明说：“我估计华总不会随便签字的。”
张英笑笑，没有开口，但她同意王振明的说法，暂时不会撤掉她的职务。
阳光集团前面，有一片空地，是陈百川专为小贩们和外地大货车，在逢年过节时来批货停车准备的用地。今天一早，陈百川派人把广场上停的大小车辆赶个精光。十万只谷王液外箱堆得像座纸山，已在上面撒了机油。为了安全起见，广场四周，布满了不少袖管上套红布圈儿的安全人员。由于放了一阵鞭炮和炮仗，把附近的群众、游人都吸引到场边围观。
陈百川很有办法，把中原市主营工业的副市长、质监局局长和有关一些部门的领导，请到现场。各界媒体的领导和记者都来了。陈百川还让人在场边搭了个临时司令台，就像开运动会一样。中原好多酒厂的领导也都来到了现场。现在，各位领导和华夏二位客人都在司令台上落座。
中原市各媒体派来的记者人员，都已做好了准备工作。挂在脖子上能伸能缩的高级相机，都已调好了镜距。支在高高的三脚架上的相机，记者们正在单眼朝着广场中央的纸箱堆，调节镜距……
陈百川十分兴奋，他在中原市，第一个别开生面，为抓好产品的质量而搞这么一个大动作。当他向市里某些领导禀报这件事时，领导们都大为吃惊，向他竖起拇指，很是赞赏。有眼光的领导对他说：“老陈啊，你这动作，要不了多少时间，你的阳光集团要飞上天呢！”陈百川一面向领导递名烟，一面咧开大嘴呵呵笑着。
现在是陈百川要讲话了。他讲话不多，神态十分激动。他说话的内容，重点是讲质量的重要性，质量是阳光高速发展的重要保障！今天烧毁的十万只外箱，总价值八十万元，他多说了二十万元。当然，作为废纸去卖，也能卖个几万元。可是，我们为什么不捞几万元呢，何必要一把火烧掉呢？这就是我们阳光和江苏华夏公司，向广大群众表决心，今后我们两家公司，决不向市场投放一只次品的包装盒子，一瓶不合格的酒！陈百川的讲话，迎来了场内外热烈的掌声。
陈百川满面红光，推推坐在旁边的冯大山，说：“冯老总，你也说说质量的事！”
冯大山弄了个大红脸，他看看到场的市领导，和某些部门的领导，还有较多的媒体人员，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庆幸没有做成跟牛大虎一起的那笔买卖，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呢！现在，陈百川要他讲话，几乎要哭出来了，说：“老陈呀，你就饶了我吧。”
张英无法推辞，她捏着短柄话筒，站起身，红着脸，闪动着光亮的眼光，很简短的说了几句：“……我们江苏华夏彩印集团公司，跟阳光酒业集团，配套生产近十个年头了。从没有过一只次品包装盒出现。这次我们为阳光集团配套的新产品，谷王液外箱，十万只，由于种种原因，发现这批外箱不符合质量要求，为了不让不合格产品流入市场，造成危害！我们不做其他处理，不计价格，当众烧毁！这表示我们华夏公司，今后绝不会生产一只次品箱的决心！”
媒体人员手里的各种相机，对着张英，相继发出密密的闪光。场边又发出热烈的掌声。
华银平在阳光酒业集团财务科，华银平满头是汗，他焦急万分在跟唐丽丽打电话：“唐丽丽，你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有把免职书传过来！张英快要烧纸箱了，急死人！”
“我的好叔子，我比你还急，我请人传呢，又要找寻个秘密的地方传，难那！快了！快了！马上传过来！”
一张传真纸终于在那只黑色的传真机里徐徐吐出来。
华银平手拿父亲签字的免去张英总经理的免职书，冲出办公室，当他转弯拐角走出阳光公司的大门时，见前面的广场上，已是大火熊熊，浓烟冲天了。他一下子开不了步，脸孔死灰。张英和陈百川一伙人，从对面走来。华银平冲到张英面前，狠狠地骂了一句：“臭娘们！滚你的蛋吧！”
张英平静地看了看免职书，华志坚的签字，笔力很不稳健，似乎不像他的风格，但再一想，他毕竟在生病，这种情形是正常的。她细心地把免职书折好，放进口袋，抬头想跟银平讲几句，他已经怒火万丈的走远了。
陈百川大吃一惊，问张英：“华老头怎么搞的！怎把你总经理撤了！好吧！张经理，他不用，我们阳光用，别急。”
张英苦苦一笑，说：“谢谢陈老总，没啥，没啥。”
晚饭以后，张英接到冯小妹来电，十万只优质外箱已经起运，估计明天上午能送到阳光。张英深深地舒了口气，问强强的情况。冯小妹说孩子还没有苏醒，医生还需要两天才能醒过来。冯小妹又说，张姐能早些回来更好。
张英从口袋里摸出免职书，给王振明和徐志明看。
王振明平静地说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徐志明拍着房间里的桌子，怒道：“我姐夫真是糊涂了，他怎么能签这个字呢。目前，华夏公司没了阿英怎么办，回去我去医院对姐夫讲，请他收回这张免职书，开啥玩笑！”
张英忧郁地说：“别为我的事操心了，遗憾的是，我不能跟大家一起为华夏公司的腾飞多做工作了。”她低下头，咬咬牙，抑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时间快近中午了，张英刚刚起床。八点钟的时候，徐志明来敲她的门，她穿着内衣出来开门，问他：“舅舅，啥事？”
老会计说：“那个牛大虎老板，在我们房间等你，他想把他的阳光厂卖给我们，或者她要聘请你当总经理，年薪由你定。他要跟你商量商量。你看……”
张英皱皱眉头，摸摸自己的头发，说：“舅舅，我一夜没睡好，很头疼，下午再说吧。”
这一晚，张英没有睡好觉，自担任华夏半年总经理以来，件件揪心的事，在她脑子里闪过。特别是儿子强强，是妈妈的事业害得他遭受了多次灾难！她很不明白，为啥一件件触目惊心的事，总要落到她这位善良的女人身上？但，她没有懊悔！也没有憎恨！她也不想弄明白。现在，华志坚撤了她华夏总经理的职务，对她来说，她受到了委屈，因为她没有做过对华夏公司不利的事情。
四星级宾馆的环境，十分安静。她终于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很快做了一个梦：儿子强强，满头是血，穿着那件唐老鸭的T恤衫，在寒风冰雪的天地里，向前伸着两只带
血的手，孤独地走着，嘴里喊着，妈妈、妈妈，我要见你……当张英扑上去抱他的时候，孩子不见了。张英清醒过来后，已吓了一身冷汗，脸颊上挂满了泪水，一颗心在胸口砰砰乱跳。她坐在床上，安静了一会，想想儿子，心里十分牵挂，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慢慢地穿衣下了床，摇摇晃晃走进卫生间，她决定尽快赶回江东去。
“笃笃笃”有人敲门，张英一面用毛巾擦着手，一面走出卫生间，开了门。进来的是浙江的郭小英，还有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你……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张英十分惊喜。
郭小英已伸出双手勾住张英白嫩的脖子，说道：“是它把我们引来的！”郭小英手里挥舞着一张早上出来的《中原日报》，递给张英看，张英拿过报纸粗略地看了看。报纸的版面上，多处报导她和华夏公司、阳光公司的事情。第二版上有她和陈百川的大幅照片。很多报导文章的题目有：
“一把火烧掉三十万”
“江苏的女企业家”
“江苏华夏公司和中原阳光公司”
“……”
“评企业的发展靠啥？”
“……”
“张姐，你已是中原地区的大名人了，你看看……”郭小英指着《中原日报》，说：“上面全是你和华夏公司的事迹。”
张英苦苦一笑，说：“全是记者们瞎糊弄的！我问你们，你们来中原，肯定有事，啥事？”
郭小英介绍了他们来中原的目的。
那次郭小英夫妇从山东回浙江后，向婆婆汇报了在山东刘府酒厂碰到张英的事，老婆婆竖起手指骄傲地说，我们江南就是出好人。她怒斥了儿子媳妇，如何做出那种缺德的事来，要是把人家的宝宝子撞坏了骨头怎么办？后来在婆婆的建议下，儿子媳妇不用为人家跑酒包装业务，自己办起一家小型彩印厂，专做化妆品包装。
郭小英说到这里，指着那中年男人说道：“这位是台湾的白少春老板，他在我们那里办了一家化妆品公司，规模较大。白老板听到我婆婆的为人很好，大家熟悉以后，白老板就把他的生意给我们做了。现在，我们跟他做的生意不算小，利润也可以。但是白老板这个人是很有事业心的，他觉得彩印行业前景好，今后各种商品都要用包装的，为此，他想再把资金投入彩印行业。中原酒厂多，是否到这里来搞个彩印厂。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一面是考察，一面是玩玩。昨天才到中原，一早，见到报纸上的事，所以来找你了。”
张英抬眼问白少春老板：“你想来中原发展彩印事业？”
“是的，张总经理。”白少春站起身，很谦恭地回答张英的问话。
“你想投入多少资金？”
“二千万至三千万没有问题。”
“那好！有这么多资金投入，足够能力办一个有一定规模的彩印厂了。”
张英跟白少春介绍了牛大虎阳光彩印厂要转让的情况。
白少春一听，很感兴趣。
郭小英也来了兴趣，对张英说：“张姐，你放心，我们在这里办了彩印厂，决不抢你们的生意做。”
张英说：“你们做大做小，已跟我没啥关系了。”
“为啥？”
“我的总经理已被撤了。”张英不以为然地说。
“啥？有这等事？”郭小英吃惊地问。
听了这话，白少春十分高兴，站起身，握住张英的手，很诚恳地说：“这里事情成功，我们一定聘请你为总经理。”
“别别！”张英抽回手，红着脸说，“我哪有这样的水平，要不华夏怎会撤免我的职务呢。”
“这是他们的想法，我白少春肯定要把这里的厂交给你的。”
张英说：“谢谢白老板，可是现在我不能答应你。”
下午，张英、白少春、郭小英等和牛大虎在冯大山接待室基本谈妥，牛大虎的阳光彩印厂以评估价卖给白少春，白少春准备三千万或三千万以上投入“阳光”造厂房和购设备。但有一个条件，非要张英来这里总负责。张英没有立即应诺，说要回去跟父亲和一些信得过的人商量一下再做答复。
陈百川为华银平和张英复婚的事，做了半天工作，没有见效。
华银平已经心灰意冷，他对陈百川叹息道：“陈总，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在张英的催促下，第二天早上，殷小刚驾驶2000型大众车奔向江东。在临走的时候，陈百川给他电话，无论如何要她再留半日，有几家大酒厂的头头要见她。他们明年都想跟华夏公司合作。有的厂家，眼前就要叫他们设计样本，立刻生产包装盒。张英把自己孩子在医院的事说了，请陈总谅解，如酒厂相信华夏公司的话，请他们来华夏面谈签合同。在话机里，陈百川叹息着，听口气，他是十分同情张英的处境的。跟张英说：“张英同志，你回去把孩子的事处理好后，我们派车来接你，希望你来中原搞企业，一切都由我们阳光公司投入，你可以大胆地发挥你的才能！”张英回答的是，谢谢陈老总的好意，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张英坐在殷小刚旁，后排坐着徐志明和华银平。王振明因江东塑料厂在中原市一场官司没处理掉，需要几天时间处理一下，暂时不回江东。他很想挽留张英在江东陪他几天，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的心牵挂着在医院里的儿子呢。现在，张英对地位、荣誉、事业……都抛在脑后了，她的整个脑子里，被儿子强强的形象塞满了。她又摸出手机，跟华自珍通电话：“子珍，强强好点了吧？”
华子珍支支吾吾回答得不够清楚。
“子珍，你说呀！强强怎么啦？”张英朝着手机大声喊。
“张姐，你就回来看看他吧，他……他很好！”华子珍语无伦次地回答着。
华银平向前倾着身子，急问张英：“子珍啥说？”
张英没有回答银平的话，两眼发呆地看着前面，眼睛里已含满了泪水。
“小殷，车子是否再快点。”徐志明意识到了有问题了，催促殷小刚。
“已经150码了！”殷小刚低低的说。
傍晚时分，2000型大众车开进了江东市医院。张英和大家快步来到急症室。冯小妹、华子珍都在。张英问：“我爹呢？”子珍说：“张师傅身体一直不好，住在对面病房里。”强强安静地睡在病床上，吊着盐水，脸色红红扑扑的，跟平时一样可爱，一点没有其他变化。张英心里略略有些安慰。
华子珍忧虑地对张英和银平说：“王医生来几次了，说要跟家属谈谈。二哥，你们还是去吧。”
张英一颗心在胸口里跳得厉害，脸色也变了。他们来到医生办公室。王医生就是那位胖胖的中年医生，看上去很干练。他是脑外科主任。他跟两位白衣护士，把张英、银平、华子珍领到旁边的小办公室。
“你们是华强强的家属！都来了吧？”王医生朝张英看看问。
“是的！”华子珍指着张英和银平说：“这两位就是孩子的爹和妈，刚到家。”
王医生脸有忧虑之色，他把手里的一支圆珠笔在茶几上无目的的敲着。一时缄口无言。
张英和银平都紧张地注视着他，他们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王医生，你说，我儿子到底咋啦？”张英咬咬牙齿问着。
王医生终于抬起眼睛，望着他们，“砸”着嘴，摇摇头说道：“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这孩子是没有希望了。”
“啥！王医生，孩子脸色不是好好的嘛！怎么……”张英由于两眼睁得很大，显得很可怕。
王医生抑制着激动地心情解释道：“由于孩子的脑子受到的震动太大了，大量的脑血管遭到破坏，甚至脑髓都破裂了。这种病情，医学上还没有记载可以治愈的例子。刚才，你们看到孩子的情况是种假象，也就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啊！我的孩子！……”张英突然哭喊一声！向沙发上倒了下去，两眼睁着，脸色蜡黄。她已晕厥了。
王医生命令护士和华子珍立即把张英弄到急症室里去。
华银平一把抓住王医生的白大褂不放，哭着喊道：“王医生，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不管花多少钱都行！快救救孩子，动手术吧！”
王医生叹着气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脑子的CT片子，我们送到上海专科医院验查，结论是：目前我国的医疗水平，对此种病情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