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潭天净说话,吕不韦便端着谄媚的笑容进了大厅,“小人拜见平原君!”
望着跪在地上,动作浮夸的吕不韦,赵胜不发一语,只是静默的望着,片刻之后,厅内流转着寂静的氛围,吕不韦依旧跪在那里,赵胜依然喝着茶。
魏无忌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对于这两人之间流转的诡异氛围有些不解,轻咳一声,希望能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胜弟,这位吕……”魏无忌稍有停顿,瞄了一眼下面的人,因为记不得他名字了。
“吕不韦!”吕不韦赶忙笑眯眯的接话。
“这位吕兄远道而来,你和他暂且商谈,为兄出去透透气。”说罢,魏无忌作势起身,却被吕不韦阻止了。
吕不韦赶忙挥手,惶恐的阻止道:“小人只是一介商使,怎可和平原君这等大人物共处一室呢!”
对于吕不韦的惶恐,魏无忌只当是普通商人的惊恐,毕竟像他们这般身份地位的,令人惧怕那也是理所因当的。
潭天净瞧着吕不韦的那张面容,静静端详着,不愧是能颠覆历史的人,能屈能伸,面面俱到,以软弱姿态获得敌人的松懈。
不想再看他无聊的演戏,潭天净直接说道:“今日刚在廉老将军处见面,吕兄特来本君,不知有何要事?”
魏无忌微微一愣,“廉老将军?”
潭天净点点头,歪头看向吕飞,冷眸看向那匹锦缎,“这匹锦缎便是吕兄赠予本君的。”
挥挥手,一侧小厮立刻上前,在吕不韦目光默许下,吕飞将锦缎交到小厮手上。
吕不韦抬头,继续露出那副谄媚笑容,将身子弯的更低,“平原君肯收小人的东西,是小人的荣幸啊!
“吕兄在我赵国获得钱财,何止一批锦缎。”潭天净凉凉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吕不韦,手指从方盒中夹出一枚白子。
吕不韦瞧了一眼棋盘,眼底暗波涌动,眼见着赵胜将白子落在了某处,脸上笑容顿时冷了几分。
魏无忌静静看着棋局,黑子在指间相摩擦,抬头高深莫测的望着赵胜,“胜弟,你这一招看似高明,实则葬送了自己啊。”
望着失败的棋局,赵胜倒显得无所谓,只是随手将白子放入方盒内,“东西已经送到,吕兄还有何要事?”
聪明如吕不韦,这般明确的逐客之意,当然是选择了撤退。
“小人就不打扰平原局和信陵君了,暂且告辞,日后二位有能让小人帮上忙的,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笑眯眯的说完一番话,吕不韦便带着吕飞离开了。
马车上,吕飞望着屏气凝神的吕不韦,脑海中不住回荡着赵胜的冷脸,心中有些不悦,“爷,今日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吕不韦睨一眼吕飞,缓缓吐了一口气,“你当真认为能杀了他?”
“为何不能!”
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手掌,深远的眸光掺杂着寒光,“若我没猜错,赵胜……会武。”
吕飞簇簇眉头,平原君一向以学识渊博著称,而且从未习武,可那又怎会……
吕不韦的思绪全部落在了那盘棋局,清楚的看到,棋子在离手之际,似是被一股气弹了出去,那样的精确。
“本君也希望这是猜测。”吕不韦掀开车帘,望向远方那栋烧焦的屋子,“或许,该认真查一查那场大火了。”
据线报,赵胜是从大火之后改变异常,那么,一切源头就是那场大火,他倒要看看这个赵胜,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丞相府。
赵胜手执白子,聚精会神望着已然分出胜负的棋局,手指落于棋盘上空,几番举棋不定,不知白子落于何处。
魏无忌走到房门,深眸望向朱红大门,眼底蕴含着深沉,“此人断然不会是为锦缎而来。”
许久不见人应声,转身看向屋内的赵胜,见他还在研究那盘棋局,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撩起衣袍缓步入内。
“可想出脱困之法?”魏无忌望着被黑子围困的白子,半壁江山已落黑子之手,决无反败为胜的余地。
潭天净笑了笑,直起身子,动作洒脱的将白子放进盒中,“兄长不愧足智多谋,小弟甘拜下风。”
清澈眸光扫向棋盘,初时,白子黑子各据一方,初时势均力敌,可到了中盘,双方各展其能,黑龙白龙互相厮杀,战况之激烈,棋盘之上无一死角,即将终盘时,白龙已显出疲惫之姿,终失城池。
望着蜿蜒曲折的黑龙,潭天净目光清明,放在棋盘上的手指轻轻击打,一个人只有脱离现实才能展现出另一面的自我,而在棋盘上,所显示出的,又是另外一个为人所不知的魏无忌。
纵观全局,不管白子如何紧密部署,都阻挡不了黑子的强势进攻,这恰恰反映出了魏无忌此时的心声。
潭天净抬手收拾着残局,将黑白两子分开,分别放入盒内,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一个小小商使,除了来送锦缎,还能为何?”
魏无忌思索片刻,面容显露一片苦笑,“不想说,为兄也不多问,只是希望赵弟多多保重身子。”
闻言,潭天净也只是轻笑两声,继续收拾着棋子,“兄长莫要想到他处,今日我也只是去拜访廉老将军,恰逢这卫国商人在场罢了。”
魏无忌紧蹙眉头,“现下这般情况,七国之间暗潮汹涌,不论是谁,皆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日后……”
棋盒落在棋盘,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潭天净缓缓转头,对上魏无忌深邃无尽的眼眸,寂静的氛围从两人身上散出,渐渐弥漫在整座房间。
望着空荡的棋盘,潭天净闭目凝神,稍停片刻,抬头看向魏无忌,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床边,凝望着窗外略显陌生的景物。
“你方才说,吕不韦不可深交,可我们这些人还不是一样的吗?”冷漠眼眸看向云卷云舒的蓝天。
魏无忌眼色一沉,沉默之后是一阵轻笑,“是啊,我们都是一样的!老奸巨猾,口蜜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