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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针脚之痕

小芋手术结束已经整整一周了。

这一周以来多亏了蚊子和阿南帮忙,不然曾经给小芋拍了胸脯说照顾她没问题的我,如今一定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煲的浓汤,阿姨心疼得不得了,非要亲自把煲好的汤送到医院。老周废了老大劲儿拦住了阿姨,阿姨便天天上午变着花样煲了汤让老周送来。鸡汤鱼汤羊肉汤,阿姨的手艺真好!我也不望逗蚊子,“蚊子你婆婆对你这么好,你可太幸福了!”

“八字没一撇呢!”蚊子一边帮小芋盛汤,一边低头笑着。

很少见到蚊子如此害羞。

老周说电脑辐射大,小芋刚刚手术后免疫力太低,不让我们上网,于是桌游成了我们四个人的消遣。

随着蚊子最后一滴血掉光,又一局三国杀结束了。

玩了十多天桌游,大家亢奋的游戏也渐渐变得无趣,我便提议一起绣十字绣。

“你们女生玩的东西,我就不参与了吧,”纯爷们儿的老周显然摆弄不了女红,“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开车去美食街买。”

“载上小黑吧,我和小芋看家,”经过近半个月的相处,蚊子和小芋已经黏在了一起,“卖十字绣的商店离美食街很近的。”

“你就不怕我和老周私奔了?”我故意气蚊子。

“拉倒吧,”蚊子一脸不屑,“就他那憨样儿,你看不上的。”

“谁憨啦?”老周显然对自己的外形很满意。

“算我倒霉,砸在你手里了。”蚊子委屈地说。

和蚊子老周在一起的日子,我们总是相互开玩笑,也是为了让小芋不要总是陷在阿南带来的伤痛中。小芋常常在我们的对话中微笑,心情比手术那天要好转了很多。

买好三个十字绣抱枕,我和老周去了所谓的美食街,果然名不虚传。美食街的路口已经停满了车。重庆小吃,台湾小吃,新疆小吃,各地美味应有尽有。

我和老周提着酱猪蹄,北京烤鸭,羊肉串,重庆小面,炒年糕,红油抄手,章鱼小丸子……几乎全是荤菜,终于满头大汗挤出了人群,回到老周的车旁。今天一定大饱口福了!

“嗖”地一声,就在我伸手拉开车门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贴着我的右臂开了过去。

多亏了眼疾手快的老周一把把我拉进了车里,不然我就要变成杨过了。

惊魂未定的我坐在副驾驶上大口喘着粗气,看来以后出门要看黄历了。

“咱们追上那辆车!”老周边说边紧跟着追了上去。

“老周,再近点!”

眼瞅着就要追上那辆黑色轿车,亮起的红灯却把我们留在了十字路口。扬长而去的轿车就像李树彬,可恨至极!

“让那小子跑了!”老周有些失落。

“没关系,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安慰老周,“我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得轻巧,茫茫人海,说得我好像真能再遇见那辆车的主人。就算遇到了,估计这报仇的事儿也忘得干干净净了。我可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不行,差点废了我一条胳膊的人,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饶了他。顺手拿了老周车上的便签纸,记下车牌号,塞进裤兜里。嗯,这就对了。

“太复杂了!”绣了两天十字绣,蚊子已经无法忍受。

看起来精美的图案,绣起来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儿。

“你瞧瞧人家小芋,手真巧!”真羡慕小芋,两天的功夫,抱枕修好了一大半,上面的两个娃娃活灵活现。

望着我手里皱皱巴巴的十字绣,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哪里是女孩子的手艺啊。估计老周都比我绣的好。

蚊子把头凑到小芋的抱枕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拿起剪刀就要拆了自己的十字线。

“蚊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夺了她的十字绣,打开一看,除了绣得有点慢,针脚还算平整,再坚持绣几天,肯定是个不错的抱枕。

“做得不好,老周会嫌弃的。”蚊子认真的说。

“你什么时候这么贤妻良母了?”蚊子对老周一向没耐心,照顾小芋的这段时间,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老周收到后会很感动的。”小芋接过我手里蚊子的十字绣,轻轻地抚摸着。

我分明看见小芋眼里闪着泪花。

小芋和阿南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也给阿南送过一个十字绣的抱枕。

那是小芋第一次绣十字绣,和蚊子一样,绣得很慢,还总是拆了绣绣了拆。十字绣包里的丝线很快就被小芋用光了,她拉着我陪她去十字绣店里买丝线。每一种颜色都仔细比对,生怕搭配在一起不好看。

那段时间小芋总是用最快的时间完成作业,我还在思考习题时,她已经掏出十字绣穿针引线。我对着她咳嗽,示意她不应该在自习室玩十字绣,她却笑着摇摇头。没救了,简直就是个花痴。

蚊子拉着小芋的手,问道,“小芋,娃娃的头发用什么颜色丝线好呢?金色的?还是棕色的?”

小芋没有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你的意思是用自己的头发绣?”蚊子果然和小芋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猛然想起,有天中午我领了广播台发的补助请小芋吃火锅,她随便涮了几片羊肉就放下了筷子。起初我以为火锅不合她胃口,却看见她从包里掏出十字绣,气得我直跺脚。

“后天就是阿南的生日了,我还没绣完,要加快速度了。”小芋张开嘴一边吃着我喂给她的羊肉,一边头也不抬地绣着十字绣。

小芋手里的丝线用光了,我看见她拔了一根头发下来,开始以为是我眼花了,但没有错,小芋紧接着又拔了好几根。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小芋,表示疑惑。

“你没听说过‘结发夫妻’这个词语吗?古人的礼节现在几乎消失了,不能结发,我就把自己的头发送给他。”

小芋把自己的头发穿过针眼,给十字绣上的小女孩儿绣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密密麻麻的针脚,结结实实走过心头。

十字绣可以缝合,受伤的心却留下了针脚一般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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