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一次与程帆的女朋友见面竟然会在医院，我过去时两个人垂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我像是害怕惊醒别人，轻声叫了程帆，他猛地抬起来，看见了我。
我走过去了，程帆指了指旁边的女孩子说：“赵乔娇。”
赵乔娇抬起头，脸上挂着两行眼泪，牵动了一下嘴角，还是没有笑出来。
“怎么了？”
程帆把我拉到一边，在确定赵乔娇听不到的情况下才开口：
“她说她怀孕了。”
“什么？”我惊呼，不敢相信地瞪着程帆：“怀孕，你们……”我语塞了。
“你别叫。”程帆压低了声音：“不是我，我到现在为止最多也就碰了一下她的手。今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在医院，我当时还以为她生病，问半天她才说出来。”
我呼了口气，有一股事不关已已不劳心的轻松，但程帆的焦虑让我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找你过来的，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本来我和她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我已经没办法理性分析了。”他苦恼地说：“她问我怎么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件事情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她应该去找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我冷冷地说。
“她说那个男人听说这件事情往她卡里打了一笔钱，说是补偿，面都没露。”
“真够绝情的！”我没有太多情绪波澜：“她自己有什么打算。”
“她如果知道就不会来问我了，这种事情谁愿意向别人说。”程帆倒是很能为赵乔娇辩白。
“不知道。”我停了停说：“那就让她拿着那笔钱去做个手术，了结了这件事。”
“这样好吗？她毕竟还这么小。”程帆担忧地看着我，眼底尽是心疼，为一个怀着别的男人孩子的女人。
而我，是那个为自己所爱的人帮别人怀孕出谋划策的那个更傻的女人。
“不然你想怎么样？”我有些生气了，看着犹豫不决的程帆，我说：“难不成你想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吗？你想当那个孩子的后爸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要她年纪轻轻的面对这种事情是不是太残忍了。”程帆一心只护着赵乔娇。
“残忍？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出这个主意太冷血了，是我没有为她设身处地地考虑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她当初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认清那个男人的嘴脸，不好好爱惜自己。”我怒了，但还有所控制。
“沈倩，你话说太过份了！”程帆竟冲我生起气来。
“我过份？”我彻底怒了，为程帆的感情用事，为他一心一意只护着那个并不爱他的女人，在我想方设法为他解决问题时，他反过来指责我不该言词犀利。如今我倒是明白，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纵使那个女人有万般不好，也是容不得外人来批评的，而现在，我就是被他排除在外的外人。
“好，我过份。”我压下了要爆发的怒火：“现在，请你回到你的爱人身边去，守着她，告诉她你心疼她，愿意做她肚子里那个不知道孩子他爸是谁的孩子的爸。”
我转身便跑，程帆在后面喊我，我停不下来，跑出了医院。程帆到底是没有追出来，他身后还有一个更需要他陪伴的人，我不能拿自己跟她比，也就不敢奢望。
他一直打我手机，我不想接，并不是我还在生他的气，而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我知道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作为朋友，这个时候我不该有这种情绪。他护着自己的女朋友本就没有错，他不能够理解我的愤怒是因为不懂我对他的感情，我不能因为一件他并不知道的事情而将怒火都发在他身上。他找我是为了解决问题的，我却给他制造了更大的问题。
最后只好给他发了短信：你好好陪着她吧，不用找我了，我没事。关于她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理性一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你没有必要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赎罪，他不会感激你，她往后也不会。
我顺着回家的方向一路走，没有坐车，不想回家，却无处可去。放眼望过去这座城市，竟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在难过时可以逃避的地方，我总是为程帆疗伤，给他陪伴。自己伤心时，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最后，我找到了李霞。她住的地方离我家不远，巧的是，我停下来给她打电话的地方，正是她家小区门口。
顺着她给的地址找过去没费什么周折，她开门看到我，一脸惊讶。
“怎么了？”她伸手拉我进去，我知道自己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我跟着她进去，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家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墙面全用暖色调粉刷，看起来让人觉得很安逸，顿时让我找到了家的感觉。
“你有没有吃饭？”李霞柔声问。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饿着肚子，一路走过来到了八点钟，竟也没觉得饿。
“跟程帆吵架了？”她试探着问，我闭口不答。
“算了，我也不问了，我去做东西给你吃，好在我平常都会给我老公留饭，不用临时做。”她起身去了厨房。
“你老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早的时候九十点，晚的时候一两点。”
“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为什么还天天给他留饭？”
“反正我自己也要吃，做一个人的也是做，做两个人的也是做，反而是做两个人的会觉得比较安心，不管他回来再晚，我不希望让他看到家里连份饭菜都没有，就算他没时间吃，看着心里也踏实吧。”李霞话语虽有无奈，却还是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小幸福。
“是呀，就算是冷饭冷菜，也总是有一个人等着的，多好。”我感叹着。
“怎么？羡慕了？”她回过头看我，是开放式的厨房，所以交流并无阻碍。
“怎么能不羡慕呢，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多多少少是会觉得孤单的，何况是我现在这种状况，没男朋友，没闺蜜。别人好歹还能约着朋友聚一聚，我，孤家寡人一个。”我像是自言自语，更觉得满心凄凉。
饭菜搁进微波炉，定好时间，李霞又倒了杯水给我，挨着我坐下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不用太羡慕别人，每个人都是看着别人好。像我，我有时候也羡慕像你这样的，有自己的工作，独立，不用天天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家的老公，还要帮他操持着这个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在我这种人看来，也是很幸福的。”
我无话可接，捧着水杯，喝水，沉默。
“程帆那小子到底怎么惹你了，你给我说说，我去修理他。”李霞又拍着胸脯一副要为我撑腰的样子。
我细细跟她复述了整个过程，她听完了只是摇头笑，笑得很不怀好意。
“你笑什么？我气都气死了。”我被她笑得一头雾水。
“你还问我笑什么，我当然是笑你呀，吃人家的醋吃得那么明显，也就程帆那傻小子看不出来。平常看着他挺机灵的，可你这点心思，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吃醋，你觉得纯粹是吃醋吗？我是气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帮他出主意，他反倒怪我说话太过份，没良心。”我又愤愤不平起来。
“如果你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你不会这样的。关键是你吃醋了，所以你才会生那么大气，你气他心里只想着他女朋友，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这样，你还不承认吗？真是当局者迷呀。”李霞笑着笑着突然沉下脸，认真地看着我说：“别陷太深了，如果他真的对你没有意思，你往后会很痛苦的。”
“可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已经无法自拔了。”
“其实你何不跟他坦白呢，不管有没有结果，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看着他为别的女人难过，高兴，你还要帮着出谋划策，何必自讨苦吃。”
微波炉叮地一声响，停止了旋转。李霞起身把饭菜端出来放到饭桌上，看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心里却只有一种味道，苦苦的。
“我没有那个胆量，我怕到时候说出来，连朋友都做不成，我就什么都失去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感情最后两个人沦为陌路，我不怕跟他做不成情侣，我只怕跟他连朋友都不是。”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味同嚼蜡。
“其实，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哪怕是当下你觉得重要到失去他你就没办法活的人，总有一天，他慢慢淡出你的生活，消失了，还是会有别的人走进你的生活，代替他曾经的位置，直到你想起他时，心里不再有任何波澜。”
“相爱的两个人，也会如此？你和你老公呢？”我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李霞嘴里说出来的。当初在学校时，我和她虽不是特别要好，但还是有了解的，她向往的爱情是至死不渝的，这话一直被同学当作笑料，在当下社会，这基本与梦话无异。而如今，现实是不是让她看清了爱情了本质，从而动摇了自己当初的信念。
“说得简单点，搭伴过日子。”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想透了，就不会觉得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