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拿着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迟到的程帆一路走过来，发出啧啧的感叹：
“哟哟，最近思想觉悟有提高呀，知道见帅哥要整理妆容了。”他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来。
我按亮手机递到他面前：“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业务人员，你见客户的时候也让他们这么等着的嘛，仔细瞧瞧，又浪费我二十分钟青春。”
“我们谁跟谁呀，我们一起共度的青春都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在乎这区区二十分钟吗？”他一伸手，朝服务员喊：“点菜。”
“就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浪费的青春太多了，我才要仔细算算……”
“点菜。”他将服务员递过来的厚重的菜单推到我面前，打断了我的唠叨。
“等等吧，我还约了人。”我对服务员笑笑说：“不好意思，还有朋友过来，我们先看看，等会需要再叫你。”
“你还约了谁？”
“同学，我大学同寝室的李霞，你应该有印象吧。”我喝了一口水，清新的柠檬水，喝惯了浓腻的咖啡，这味道，倒似清泉般，入口，齿夹留香。
“李霞…”他皱眉努力回想：“是不是那个矮矮胖胖的女孩子，皮肤很白。你跟她还有联系？”
“昨天我在超市碰到她，她嫁了个本地人，在这里安了家，看起来还不错。”
“怎么？羡慕嫉妒恨了？”程帆时不时地喜欢挖掘我内心深处的想法。
“现在还不至于，我没想那么早就回家当家庭主妇，虽然是必经的一条路，可是我觉得人生还有许多可能，不希望一开始就往常规的道路上走，然后一眼望到头，太没劲。”我有感而发。
“一眼望到头也没什么不好，生活本来就谈是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
“别跟我摆一副看透人世沧桑的哲人相，你骨子里那点躁动不安什么时候摆得平再跟我来谈人生，现在，该努力挣钱就挣钱，该谈恋爱好好谈恋爱，等哪天你这场恋爱修成了正果，你再跟我说是不是平平淡淡就好，我想更有说服力。”我再喝一口柠檬水，对被我唠叨蒙了的程帆说：
“这柠檬水挺不错的，比咖啡好。”
他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招手叫服务员上了一杯咖啡，现磨咖啡豆，不加糖不加奶。他喝咖啡这个习惯是跟我学的。高考前，无数个熬夜补习的夜晚，我们都需要靠它来支撑，它陪伴我们走过了一整个学期，后来喝成了习惯，怎么戒也戒不掉。
“真打算戒了？试过那么多次，你还要试？”程帆表情凝重，不知为何，也许是觉得少了个同行者吧。
“戒！”我将视线拉向远方，不再看他。从与他有关的那些密切的生活习惯开始，一点一点慢慢戒掉，我想总有一天我也能戒掉他。
李霞姗姗来迟，穿着宽松的运动服配球鞋，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打完球出来。之前她跟我说有了备孕计划，所以积极锻炼身体，把大学时养的慵懒习惯改掉，希望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这不是我们的程大才子嘛，别来无恙！”李霞热络地与慢一拍的程帆打招呼，他这才站起来微笑着说：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听说结婚了，难怪越发漂亮了。”
李霞抿嘴一笑，在我旁边坐下来：“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又看了看我说：“你们俩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啊！”接着摇头晃脑，她这一表情我倒是理解，只是程帆看得一头雾水。当初我和李霞同在一个寝室，就算是关系再疏远，我和程帆来往甚密，一个人若喜欢另一个人，就算自己再怎么掩饰，很多小细节总会在日常生活中流露出来，聪明人只看不说。
“点菜吧，点菜吧，等你都等饿了。”我忙推了菜单到李霞面前，程帆冷眼看我，欲言又止。
“你们俩现在都做哪行？”点完菜，李霞开始打听我们的职业。
“我啊？帮人看货。”我简单概括。
程帆有样学样：“我帮人卖货。”
“我说你们俩带不带来点正经的。”李霞明显对我们的回答很不满意。
程帆转身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霞：“装饰公司，一小业务员，哪天有需要了，记得找我。”
“不错呀，你们公司在这边规模挺大的，我跟我老公结婚装修房子的时候是想找你们公司来着，但是觉得价格太高了，装不起，就选了相对便宜一点，要早知道你在里边上班，价格不都好说，老同学了嘛。”李霞收了名片，侧过脸看我：
“你也给发一张吧。我是没有名片了，你们瞧我这脸色就知道，典型的家庭煮妇。”
“都说帮人看货，又没有公关环节，公司哪会浪费钱给我印名片，再说了，就算是印上，都不知道冠什么头衔。”
“沈倩，职业看货人。”程帆一脸的坏笑。
我斜瞟他一眼，不与他斗嘴，话题转向看热闹的李霞：“你老公呢，见你两次了，也没看到你传说中的老公露个小脸，也给我们这些老同学看看呀。”
“他做生意的，上班时间也不固定，说有空的时候时间一把一把的，说没空就连个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刚结婚那会我还真不习惯，天天在家里等他，他呢，经常半夜才回家，天不亮就走了，那时候是真不适应，现在习惯也就好了。”李霞言语里虽有抱怨，脸上洋溢的幸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他爸妈呢，你们婚后是分开住的？”我继续询问，程帆有电话进来，跑到远处接起了电话。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他经常处于这种状态，下班时间也总是电话不断，都是业务电话，不可不接。
“他爸妈没在城里，说是喜欢乡下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样也好，省得跟他们住在一块矛盾多，只是我觉得寂寞了点，所以打算要孩子了。”李霞看着远处程帆的身影，八卦的笑容摆上了脸：
“你不会到现在为止都没跟他表明心意吧？”
“表明什么心意，我有什么心意需要表明的？”
“别跟我装，这事除了程帆那二货当局者迷，我们这些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我还以为毕业你们会分开，不老呆在一块，分则分，合则合，谁知道你们现在还不温不火的保持朋友关系。”李霞用手指戳我的头：“你这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呀？”
“我觉得挺好的。”我死鸭子嘴硬。
程帆讲完了电话朝这边走过来，李霞最后冷冷地对我说：“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心疼也是疼的你自己的，只劝你别作茧自缚。”
李霞这句话字字入耳，差点招出我的眼泪来，要不是看再老同学的面子上，我真要挥着爪子掐过去，哪有人这么说话，一点余地都不留的。
“私房话聊完了吗？”程帆拉开椅子坐下：“你们以后可要常来往，在这边能碰着个同学真心不容易，沈倩经常跟我抱怨没有女性朋友一起逛街聊心事，我一个大男人又最不喜欢逛街了，现在有了你，给她作伴我就省心了。”
“你这番话我听着怎么像是你把自己的女朋友拜托给我一样呢？”李霞不识趣的总把话题往那上面扯，我这会真有一种交友不慎的感觉，隐隐觉得她总有一天要给我把这事捅破了。
“差不多，她对我来说，可比女朋友要亲近许多，跟家人一样。”程帆说得自然又坦然，正如那句诗里说的，我爱你，就像爱祖国，爱山川，爱这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物一样。
“亲人？那你这亲人到现在还单着，你也没见操心一下。”李霞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我知道她和当初大学寝室里所有同学一样，都觉得程帆耽误了我，而这，其实是我自己种的苦果，怨不得任何人。
“这事他比我上心多了，就跟我是那郊区的烂尾楼似的，时不时地就带人来看，就怕砸他手里了。”我忙替程帆解围，这姿态，让李霞甚是不满，碍着程帆的关系又不好发作，只得眼珠直瞪着我，瞪得都快掉下来了。
“你要求高不是，见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人家对你印象都挺好的，可你每次见了，聊也聊了，就是再没下次，人家约你只说没有时间，拒绝得倒是客客气气的，就是这种才让人生气。我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说起这，程帆对我颇多微词。
“顺眼就好啊。”我漫不经心的。
“你看看。”程帆像是终于找到了证据般跟李霞说：“她每次都是这句话，我给他介绍的那些男孩子都是不错的，公务员，老板，老师，条件都摆在那，没哪个是太差的，太差的我也不会给她介绍，现在倒好，反过来怪我了。”
“你别激动。”李霞笑起来：“我开玩笑的，谁真怪你了。”
“我激动有什么用，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程帆拿眼斜瞪我，我忍俊不禁：
“是，程总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