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343200000015

第15章

街道办事处。

七年前,他们在这里登记结的婚。现在这里比那时已然豪华多了,铺了地砖,钉了一圈深棕色的挂镜线。当年那个笑眉笑眼的中年妇女也不见了,桌后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男子在屋里也戴着副墨镜,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隔着墨镜,男子念手中纸上的字。

“……离婚理由:性格不和;子女处理:儿子钟丁丁,括号,五岁,由女方抚养;”念到这,男子抬头扫视立于面前的两个当事人。晓雪忙对他点头。钟锐不表态。“这位男同志如果你想不通,可以去法院。不过凭我的经验,去法院也是这结果。孩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男子说。声音倒是十分和气。

钟锐生硬地:“可以没有父亲!”

“就说是呀。所以我们劝你们不要离婚不要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解决非得走这条路……”

钟锐泄了气。

男子往下念:“每月男方付孩子抚养费,三百。财产处理:现金平分,电器家具等实物留给女方及孩子;”看两人一眼,两人点头。“离婚双方的其他协议:住房归男方,女方未婚前可由女方暂时居住,一俟结婚,即搬出。”看晓雪。

晓雪点头。“别的没有什么了吧?”二人摇头。男子:“签字。”

晓雪接过了笔,看着那张离婚协议书却不知该往哪签,钟锐看她一眼,在签名处指了指,晓雪签了字。钟锐签了字,然后一人接过一张协议书,出门,二人点点头,分别走了。

秋风吹来,树叶沙沙飘落。

晓雪推开资料室的门,周艳刚放下电话,听到门响,回头。

“彻底办完了?”

“嗯。”晓雪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觉着很累。

“他给你来电话了!”

“谁?”

“接班人。”

“我现在没心思开玩笑周艳。”

“得了!……约你今晚一起吃饭,时间地点照旧。不能去,就给他去个电话。”晓雪拿起电话拨。

“为什么不去?”晓雪不响。周艳:“他人不错,在社会上有地位,钱也不少挣,对你又好,你还要什么?”

晓雪接通电话:“请找姜医生。”

姜学成值夜班在家里休息,接电话的小护士告诉了晓雪他家的电话。晓雪电话打来的时候,姜学成正在家里跟妻子谈判。

“……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姜学成对正坐在镜前梳妆的妻子说。

妻子用发卡把额前弯曲的刘海卡上去,露出白白的额头,打开粉底霜,用食指挖出一小块,一点点在脸上拍匀,不说话。

姜学成鼓足勇气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妻子开口了:“我只要一样。”

“只要你要,就是你的!”姜学成直起腰来,语气热切。

“真的?”

“你说!”

妻子嫣然一笑:“我要你。”

姜学成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时电话铃响,姜妻抓起了电话。

晓雪完全没有准备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不知应答好还是不应答好,一时没能出声。“喂,喂喂!怎么不说话!”声音突然严厉,“你是谁?说话!”

这时再说话已晚了,晓雪下意识把电话从耳边拉开,却忘了应该放下。尖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真有你的啊,竟敢打电话到我的家里来!看上我们姜学成了?迫不及待了?他现在就在家里,你来吧,来啊。”声音陡转,“你这个不要脸的!……”

周艳听着,去夺电话,晓雪仿佛这才惊醒,一下子把电话扣死。

周艳兴奋不已:“够泼的啊!下次把电话给我,对付泼妇是我的强项。”

那边姜妻放了电话,看着镜中的姜学成问:“她是谁?”

姜学成不吭声。女人回过身来,一对大眼睛死死盯住他。

“你离婚是为了她吧?”

姜学成还是不吭声。

女人没涂口红的嘴唇颤抖了,“她很漂亮?……是个小姑娘?……说话!”

姜学成就是不说话,躬背低头坐着,一副生死由你的架势。

女人火了:“不说是不是?没用!我查得出来,这点小事儿,嘁!”

这天,晓雪和周艳正在资料室吃午饭,门“砰”地被推开,两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十分艳丽的陌生女子,身材高挑,弯曲而随意的刘海下,是一双顾盼流光的大眼睛。

“谁是夏晓雪?”

两个人几乎同时明白了来者是谁。晓雪呆住,周艳却笑吟吟站了起来。“你是谁?”

姜妻打量着对面这个三十多岁的平常女人,心里踏实多了。

“怎么,看上我的男人了?”她问。

“主要问题在于,你的男人看不上你了。”周艳说。

“你!……”姜妻被噎住,片刻后,面部肌肉开始痉挛,猛地,她伸出指尖鲜红的手,冲周艳冲了过去。

晓雪一下子挡在了周艳的前边。

周艳扒拉开晓雪,挺着胸往前凑:“来啊,文的,武的,我候着。提醒一句,看看清楚此刻你在哪里,免得吃了亏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二人几乎是胸脯贴着胸脯,鼻尖对着鼻尖。关键时刻,姜妻明智地后退了一步:“我、我找你们领导去!”

“去吧。我们领导在二层右首第二个门。他正闲得没事干呢,正需要来点刺激。”周艳轻飘飘地说。

“我跟他告你这个不要脸的第三者!”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我是为你着想。”

这下子连晓雪都不明白了,与姜妻一道看着周艳。

周艳一笑:“如果叫我们领导看见你——我们领导可是个男的——准得想,一个女人泼成这样,别说第三者了,就是再有个第五者、第八者,都合情合理。”

姜妻这才明白今天是遇上对手了,“你、你……你等着!”丢下这样苍白的一句,气急败坏出去。

门“砰”地关上了。

周艳异常得意兴奋,连连问晓雪:“怎么样?怎么样?”

“你不该这么刺激她。”晓雪忧心忡忡。

这天晚上,晓雪几乎一夜没睡,早晨起来,脸色焦黄,横纹肌下垂,头发都似乎干燥了许多。上次一起吃饭,姜学成跟她说准备跟妻子摊牌,她坚决反对,他却还是这样做了。这使她觉着沉重。同时,又有一丝暖意。这暖意持久地横亘在心底,令她激动,令她软弱,令她苦恼。送了丁丁后往单位赶,眼睛明明看到了路上一堆啤酒瓶的碎碴儿,脑子却无知觉,骑车直轧了过去,车带被扎,等她找到修车的地儿,修好车,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资料室坐满了人,综合处在开会。处长讲话。

“……从上次开会以来,我们处所属各单位现在是两极分化,搞得好的,很好,没搞好的,很糟。好的继续搞,糟的……”他停住了,室内安静极了,人们都两眼溜圆地看着他。

这时门被轻轻、轻轻推开,晓雪溜了进来,还是被不可避免地发现了。

“夏晓雪,怎么才来?”

“我……”

处长听都不要听了,摆摆手,“糟的,比如资料室,现在你们是两个人吧?”周艳、晓雪点点头。处长:“这次要下去百分之五十!……”

一阵嗡声。晓雪、周艳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又迅速闪开。

嗡声中,处长:“至于留谁,走谁,你们自己定。……”

会结束了,人都散了,留下一屋子的狼藉。晓雪擦桌子,周艳扫地。晓雪擦完桌子,把抹布仔仔细细洗好,晾上,周艳刚好扫完地,晓雪赶紧去门后拿来撮子。周艳忙伸手接,嘴里连道:“谢谢!谢谢!”

晓雪一手把撮子举到背后,一手去抢周艳手中的扫帚:“我来我来!”

两个人你争我抢了几个回合,周艳身手矫健一些,抓住了晓雪手中的撮子,晓雪不撒手,周艳热烈地夺,由于过于热烈,撮子抢到手时,被对方抽走了扫帚。一时间,两个女人手里拿着调换过来的工具,愣住了。

晓雪轻轻碰碰周艳的手,说:“给我吧。”

周艳痴了一般,没动。

“周艳?”

“咣!”周艳把撮子扔到地上,发出很响的一声。“算了吧,晓雪!”她说,同时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你也坐吧。”

晓雪坐下,低头看桌上一个圆圆的茶杯烫痕。

周艳仰着脸研究墙角的一绺蛛灰。

远处,公路轰轰的车流声传来。

“他们也真够缺德的了!”许久后,周艳说。

“平心而论,这个资料室确实也用不着两个人。”晓雪叹口气说。

“他们处里就用得着那么多人了吗?他们怎么不走,让我们走?还有,想裁谁就痛痛快快地说,都怕得罪人,把难题往下面推,叫咱俩定,咱俩怎么定?这是人办的事儿吗?”

晓雪不说话了,又去看桌上的烫痕。这一次,周艳把目光转到了晓雪的脸上。目光是一不做二不休的。

“晓雪,我的情况你知道,离了婚,自己带着个孩子……”

“咱俩情况一样……”

周艳急了:“是一样,又大不一样,你是离了,可后面早有一个候着的……”

“前一阵我好像听你说你正跟一个经理处朋友……”

周艳辛酸地笑:“什么经理啊,一个骗子,这事不怪谁,怪我,怪我傻。三十多了还带着个孩子,哪个‘真款’能轮上你傍?晓雪咱俩认识这么久你该了解我,但凡有点办法,我也不会跟你抢这个饭碗。”

“这我知道。不过你也得理解我。我和姜医生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你想有就有!”

“但我不想。”

“那就是你的事了。”

“你……你不能不讲理。”

“什么叫讲理?我走,你留下?”

“我没这么说……”

“你这么说了也没用,我反正是不走!”

晓雪很生气:“我也不走。”

“好,那就叫领导定!”电话响,周艳拿起电话,态度生硬:“找谁?”

“周艳吗?我是姜……”

周艳把电话往桌上“砰”地一摔。

晚上,姜学成来到晓雪家后,才明白了电话中周艳大光其火的原因。

“晓雪,”姜学成说,“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在你这样重大的事儿上发表意见,如果我有资格,知道我的意见是什么吗?”

晓雪看着姜学成。

“……那一直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姜学成眼睛向一个看不到的远方看去,“早晨,她送我上班,晚上,她等我回来。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身边是吵吵闹闹的孩子,男耕女织,朝朝暮暮。我有能力养活我的老婆和孩子,养活三四个孩子没有问题……”他把脸扭过来,盯着晓雪的眼睛,“晓雪,我已正式提出跟她离婚了!”

晓雪只是摇头,样子很苦恼。

姜学成起身告辞:“你的心理我完全清楚,只一句话:在我没有资格之前,绝不会再来就这件事情打扰你!”

晚上。医院。一个高个儿女人蹬蹬蹬沿走廊走来,漂亮的脸蛋绷得铁一般生硬,走到手术室门前站住,不耐烦地看表,踱步,几次想去推那两扇门,好歹算是克制住了自己。终于,大门洞开,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士和一辆平车先行出来,车上躺着的人已完全看不出死活。护士一个推车,一个手里高举着输液瓶子,轧轧地消失在走廊拐弯处。又过了好久,大门再次开了,走出一干疲惫不堪的人,前面一人看到等在门口的女人,立刻回头冲门里叫:“姜医生!夫人接你来了!”

姜学成出来,看到妻子,什么都没说,一把拽住她,从手术室门旁的侧门走了出去。侧门外是一个小花园,他板着脸一直把妻子拉到花园中间才站住。他是个爱面子的人。

“你跑这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看到了吧,我在工作。”

“还好意思提工作!是不是早忘了你的工作是谁给的了?”

“没忘。事实证明,你父亲是做了一件好事,我之于这所大医院,这所大医院之于我,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双向选择。”

“达到了目的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啊你,没门儿!”

“我为这个目的是付出了代价的。”

“合着你跟我结婚整个儿就是个……交换?”

“不等价交换,我得到的不过是我该得到的,而付出的却是我生命中黄金般的八年!”姜学成说到此陡然激动了起来,“给了你八年,该够了啊你!”

“不够不够就是不够,我要你把一辈子都给我,我爱你!”姜学成厌恶到了极点,什么都不说,转身走,妻子在后面喊:“好好好!我这就找我爸爸去,他老人家好歹还在位。”

姜学成站住:“我劝你不要去……”

“害怕了?”

“怕你失望。我比你更了解你父亲,我们都是男人,同一类型的男人。顺水人情的事他可以做,但要让他做出明显有悖常理的事,他绝不做,哪怕是为了他的女儿。他的仕途比他的女儿更重要。他知道我是一个上上下下公认的好医生,是一个在医学界有影响的青年专家……”

姜妻呆住,俏脸在月光下白得像一张面具。姜学成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缓和了声音。

“你先回去,咱们的事等我回家再说。”

姜妻勃然大怒。

“咱们的事?什么事?咱们没事!是你要离婚而我不离!我不离你就别想!随便你找哪儿,派出所,法院,中级,高级,我陪着!姜学成,你没理由跟我离婚,我作风正派从不在外面乱搞男人。嫌我不要孩子?我这是为国家着想。……姜学成,睁眼看看你面前站的是谁!谁招我不痛快,谁就别想痛快!”

她的声音尖厉到了极点,引得好几个病房的人打开纱窗探头向这边窥探,说罢她就走,留下姜学成站在原处气得浑身哆嗦。

这天,姜学成没回去,让夜班医生回家,住进了值班室。偏偏这天夜里病房事多,他被叫起来三次。早晨起来后昏昏沉沉,嘴里又苦又臭。挤了点别人的牙膏在手指上,刷了牙后,方觉好一点。早晨是病区最热闹的时间,洗漱,打饭,洗扫……病人,卫生员,护士,你来我往在走廊里穿梭。姜学成把自己关在值班室里,静待上班。他没去食堂吃饭,毫无胃口。差五分八点了,他起身,向外走。有人敲门。打开门,是值班护士,护士身后,站着一对笑吟吟的金童玉女。

晓冰和何涛。

他们要结婚了。完全是临时决定,自作主张。起因是何涛报名去西藏支边,本来说是一年,后又改成了三年。何涛告诉晓冰这事时是一个黄昏,在他们常去游泳的那个湖边。晓冰听完后迅速说:“三年?好啊,你去吧。”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你等不等我?”

“决不等。”

“为什么?”

“没这个义务。”

“等丈夫归来是妻子的基本义务。”

“谁是你妻子?”

“你。”

“谁说的?”

“我。”

晓冰黑黑的眼睛凝视了何涛几秒,然后转身,一声不响走。何涛跟着她走,静静的湖畔,响着二人一轻一重的脚步。一对很老的夫妻由对面慢慢走来,两个人的头发都已经雪白,秋风由他们的身后吹来,吹乱了老太太的短发,老头伸手为她把乱了的发丝捋在耳后……两对人儿交错而过。

晓冰扭脸目送着老夫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这样老……”

“再美丽的皮肤也不会永远年轻。有人说,女人的皱纹是男人给她刻上去的。笑和哭都能生出皱纹。你使她幸福她就会笑,你使她不幸她就会哭。男人按照自己的意图刻画女人的脸。我保证,我的晓冰脸上刻画的,将全部是幸福。”晓冰的眼睛亮闪闪。“等我回来,嗯?”何涛再问。

“不!”

“不?”

“先结婚。”

事情就这样定了。

夏心玉是在下午上班前,接到晓冰要结婚的通知的。同时晓冰还通知她:

“打算旅行结婚。也不想去更多的地方。他家不是在烟台吗,去一趟他家,顺便在胶东沿海转一圈。”

“具体哪一天结婚?”

“那就看何涛能买到哪天的车票了。”

夏心玉不说话了。

“妈妈,您生气了?……要不,我去找何涛,先不要买票。”

“算了算了,都定下的事了还做这些姿态干吗?……结婚手续得在走前办了吧,父母可以无视,不能无视法律。”

“妈妈!”

“想想我也该知足了。何涛的父母认识都不认识你呢,上门直接就是儿媳妇了。”

“就是说您同意了,妈妈?”

“一定要把结婚手续先办了。”

“这我们倒是想到了,安排在明天去办。”

“明天?……知不知道办结婚手续需要些什么?”

“不就是双方的证件,单位介绍信什么的,对了,再给办事处的人带包糖!”

“还要带婚前体检合格表。婚前体检的全部结果出来,至少需要一周。”

“哇!”看表,“何涛可能现在票都买到了。”

“那只有退票。”

“妈妈,您帮我们行个方便吧,您知道的,我和何涛绝对健康。”

“我们是专科医院,没有婚前体检表。”

“这些事您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

“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晓冰发愁了,突然她双手一拍:“有办法了!”

……

姜学成就是晓冰的办法。听晓冰说完始末,姜学成忍不住地笑。

“这还都是研究生,居然不知道婚前要体检!”

“我们的专业都跟结婚无关。”晓冰说。

“买的哪天的票?”

“下周三。”何涛说。

姜学成沉吟。

“姜医生,帮帮忙,给个表填填得了,我保证我俩健康,真要被查出来保证不出卖你。”

姜学成又被逗笑:“想哪去了!关键是得为你们负责。婚前体检很重要。”

何涛对晓冰说:“要不算了,我去退票。”

姜学成自语:“别的都好办,就是血的化验结果出来得比较慢。”

晓冰忙道:“血春天在学校里刚查过,我们都没问题。……不信,等我把化验单要来给你看。”

姜学成释然:“那就没问题了。……这样,我带何涛检查,”对晓冰,“请一个同事带你去。所有检查用不了一个小时,我保证你们按时出发。”

晓冰跟一个女医生走了,姜学成为何涛做外生殖器检查时,发现他包皮过长,建议他做包皮环切术,并告诉他,手术很小,门诊就做了只是做完了总得有个恢复期,这样他们将不能按计划出发。

“不做不行?”何涛不甘心。

“不要心存侥幸,倘若引起嵌顿,会有生命危险。就算你不在乎,出现问题,对晓冰也不好。……跟晓冰商量一下,推迟个十天半月的,以后的日子长着哪。”

“不行不行千万别跟晓冰说。”小声地,“那太寒碜了。”

“不说可以,一个原则,这事不能忽视。”

“那只好我突然出差了。”

“看来只能这样。”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约好明天上午手术,手术后,何涛去他一个同学家躲几天。

晓冰拿着表回来,兴奋得脸儿粉红,问姜学成:“他怎么样?”

“棒极了。”

何涛问:“你呢?”

晓冰说:“跟你一样。”

都笑了。

秋天,月夜。

何涛拎箱子,背背包,提着行李卷走在树影婆娑的校园里。

晓冰背背包,拖着箱子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筒子楼一间无人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光板床,一张三屉桌。门开,何涛进来。这是为结婚跟学校借的,三个月后赴西藏时交还。

晓冰走到筒子楼道,来到她要来的房前,敲门,无人。试着开门,门竟是开的。她有点迷惑、有点迟疑地走了进去。屋里没有灯光,只有月光清冽。突然灯光大亮,晓冰猛地回头,何涛站在她的身后微笑。晓冰张着一双梦幻般的大眼睛,久久地看何涛,小声问:“这就是我们的屋?”

何涛点头。

“这么大……”

“我一个星期后就回来,这期间你把它填满,嗯?”

“嗯。”

忽然灯灭了,有人用电炉子。晓冰欢呼:“好极了!”亲何涛一下,“我现在不喜欢灯光。”

月光清澈,屋内亮如白昼,但又不同,要柔、要美得多。晓冰在屋里走来走去,仙女般轻盈。她看到了何涛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全部家当?……还上着锁!里面是什么?”晓冰用食指托着何涛锁在箱子拉链鼻儿上的一把小巧的锁问。

“隐私。”

“我也不能看?”

“尤其是你不能看。”

“明白了。”

何涛倒不明白了。

晓冰“嘁”了一声:“还不是,啊,从前的那些人儿给你的情书。”何涛笑而不语。晓冰说:“可惜她们都是历史,只有我,是现实。”

何涛一把把晓冰搂在胸前:“对,只有你!”

二人极近距离地相互凝视,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一点一点靠近,靠近,融合……

月华小屋里,出现了一座美丽的爱情雕像。

……月亮升上了中天,二人相偎坐在光光的板床上,没有一句话。晓冰如在梦中,一个她向往已久,想象已久的梦,心急跳,血奔涌,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却软得没有一点力气,整个身体轻飘飘如一片即将随风而去的羽毛。她合上睫毛浓密的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

“……我送你回家晓冰,时间太晚了。”忽然,何涛这样说。

晓冰诧异地睁开眼睛:“你怎么了?”

何涛躲开那双葡萄珠般的黑眼睛,否则,他所有的努力将丧失殆尽,他会不顾一切与她融为一体。即使真有生命危险算得了什么,在这种时刻?!但是,可能会对她也不好。对她不好的事他不能做,她在一切之上。他拉她的手:“走!晓冰,快点!”晓冰不动。何涛的眼睛都被烧红了,他极力克制,牙齿因此开始打颤,他求她:“走吧晓冰!……这样子不行,我,我太难受了。”

晓冰目光蒙眬:“为什么……不行?”

“等我们正式结婚,等我回来!一周后!”

晓冰自以为明白了,概念地认为这是何涛对她的尊重。尽管不愿意,作为一个女孩儿,也实在不能再说什么。她搂住何涛的脖子耍赖:“那你再亲我一次。”

“最后一次!”

晓冰点头。

何涛双手捧起了女孩儿向他仰起的光洁面孔。

八点半,何涛准时来到外科医生办公室。科里的朝会刚散,姜学成出来,脸色发灰,神情疲惫。他几乎又是一夜没睡。妻子来医院找他了,大吵大闹,惊动了整个病区。何涛问:“姜医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啊,没有。……昨天晚上,休息的不太好。没事。走,去治疗室。”

何涛躺在治疗室的床上,姜学成让护士准备好所需器械、药物后,就让她先出去了,没用她给何涛备皮。

姜学成在何涛阴部手术区域涂上皂液,亲自备皮,这本该由护士来做,他怕小伙子会难为情。凭着一个医生、一个过来人的敏锐,他断定何涛尚未在实质上接触过异性。

有人推开了治疗室的门。

“姜医生,您的电话。”是一个小护士。

姜学成头也没抬:“我这正忙!”

“我跟她说了。可她说,她是您丈母娘。”又补充一句,“她挺火的。”

姜学成脸一下变得铁青,把刮毛刀给小护士,简短道:“接着备皮!”怒气冲冲出去。

小护士接着给何涛备皮。一阵阵风从敞开的窗里吹进,吹动着一个药水瓶上飘飘欲掉的标签。标签上写的是“2%丁卡因”。风终于把标签吹掉,标签飘到了地上。

姜学成铁青着脸回来。他本以为是他妻子冒名打来的电话,没想到还真的是丈母娘,责问他和她女儿的事。他对她不能太不客气,忍气吞声听她发火,说废话,直说得他心头火起,情绪恶劣。

护士已备好皮,消了毒,铺好了手术巾。姜学成戴好手术手套,拿起针管,示意护士把麻药递过来。护士拿过那个没有标签的瓶子。

“姜医生,这是不是普鲁卡因?”

姜学成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护士将瓶盖消了毒,把药液倒进一个无菌弯盘里。

姜学成用针管从弯盘里抽取药液25毫升。针头刺入何涛的阴茎,药液缓缓注入,做局部浸润麻醉。

姜学成用针划局部皮肤:“什么感觉?”

“疼……”

戴手套的手又从弯盘里抽取了15毫升药液。

药液再一次注入。

五分钟后,何涛感到胸闷,未及跟姜学成说,呼吸就开始困难,憋得面部青紫,紧接着,全身抽搐……

“快去叫人!”

姜学成大喊,小护士跑出,姜学成对何涛实施心外按摩,主任及其他医生赶到,何涛呼吸心跳停止。

抢救开始。

“气管插管!”

“心内按摩!”

“三联针!心内注射!”

“加压给氧!”

“……”

姜学成一下一下捏着何涛的心脏,全部感觉都集中在了手中这团温热但已丧失了活力的肌肉上。护士用纱布频频替他擦拭额上层出不穷的汗。

二十五分钟后,何涛心跳恢复,心率每分钟132次,弱,但整齐;又过了半小时,自主呼吸恢复;次日,被送进医院的特护病房。

何涛进病房后,在打扫治疗室时,人们在床下发现了那张“2%丁卡因”的标签。

中午,晓雪刚吃完饭,晓冰找来了,让姐姐利用中午休息的工夫陪她上街采购。她们走进晓雪单位附近一家大商场。

“何涛他们学校也是,怎么能叫一个正准备结婚的人出差呢?”

“可气的是人家还挺乐意。”

“那还用说,受重用了呗。”

晓冰就笑。

“借给何涛的那间房有多大?”

“十五米呢!何涛说给我一周的时间把它填满,除了各人的衣服,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姐姐,你可得好好帮我参谋一下。”

“没有问题!”

晓冰的目光被一个无头男模特身上的深蓝丝缎睡衣吸引住了,站在模特前比比个头,断定它跟何涛身高差不多,于是请小姐拿来一套。

“姐姐,你看怎么样?”晓冰举着睡衣叫。

晓雪过来,手里拿着件女睡衣,淡粉色,蝉翼般轻薄,与晓冰手里的男睡衣并肩排比。

晓冰红了脸。

晓雪笑了。

今夜月色依然美丽,月光从没有窗帘的窗子倾泻进来,一片银辉。

门开了,晓冰进来,她开了灯,手里拿着扫帚、抹布、水桶、拖把等,进门后,先把一个随身带来的小录音机打开,然后在柔美的音乐声中开始清扫房间。

这里已然是一个温馨的小窠了。双人床,窗帘,各种小装饰一应俱全。晓冰从一个购物袋中取出床罩往床上铺。但她的神情远不是上次那样甜蜜愉快,显得心事重重。

何涛学校。晓冰脚步匆匆向何涛系主任房间走去。

推开门,桌后正工作的中年人抬头。

晓冰向他询问。

——何涛没有出差。

——这些天没来学校。

——去哪里了不知道。

晓冰不知怎么离开的那间屋子。

“晓冰,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吃饭了没有?冰箱里还有米饭,我给你炒炒!”

“不要!不吃!”

“怎么啦?……有什么事跟妈妈说。”

“何涛……”哽住,泪水堵住了发音器官。

“何涛还没回来?”妈妈猜着。

晓冰摇头,说不出话。

“他是去出差,哪能说什么时候回来就准能可丁可卯地回来?事没办完,没买着票,都可能。……”

“不是,根本不是!”晓冰泪流满面,跺脚大叫。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走的时候他说,到了那就给我来电话,没来,说顶多去一个星期,现在都八天了,影子都没有,我心里着急,就去他们学校了,才知道、才知道……”

“什么?”

“他压根就没出什么差!”

“那他去哪儿了你分析?”

“还用得着分析?明摆着,遇上什么更志同道合的人了。……”

“不可能,何涛那孩子不是那种人。”

“他是!他跟我就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了,他跟我能这样跟别人就能这样!他们男的全都一个样!”

“现在说什么都是瞎猜,不过事情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也就不值当为它难过了,这么脆弱的感情,早结束早好。”

晓冰拼命摇头:“没用妈妈,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这么想过,没用。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我现在才明白姐姐当初对钟锐的感情……妈妈,要是何涛真的跟别人好了……我怎么办呀?”

夏心玉抚摸着女儿长长的头发,什么都说不出。

“……丁卡因局麻作用发生迟缓,所以第一次注射后何涛仍然说疼。那时候我要是想一想就好了,为什么我就没有想一想呢?……想也没想就又注射了15毫升的丁卡因……当时我脑子太乱,情绪极糟,这种时候不该做手术,哪怕是最小最小的手术。……”

姜学成坐在晓雪对面,翻来覆去咕噜这几句话,祥林嫂一般。胡子大约好久没刮了,两颊深深下陷,以致他刚进门的时候,丁丁都没有认出他来。

晓雪心乱如麻。那温暖的小窠,妹妹那快乐的笑脸,在她脑中叠来叠去放电影一般。

“这事,都知道了吗?”许久,她说了这么一句。

“已经通知他的单位和家人了……”

“还有晓冰呢,晓冰!”

“还有我!……帮帮我,晓雪!”

事故调查小组所做结论如下:

“本事故属外一科医生姜学成,护士陈西粗心大意,违反操作规程,不执行查对制度,把2%丁卡因误认1%普鲁卡因局部浸润40毫升,导致病人中毒致残。

“盐酸丁卡因的毒性较普鲁卡因大10-20倍,局部麻醉作用发生迟缓,一般不用于局部浸润麻醉,若用于其他麻醉方法如黏膜表面麻醉,剂量一般不超过0?郾5毫克/公斤。本例用量为40毫升,已超过常用量的26倍左右。用药后,病人突出症状为严重的心脏抑制,引起低血压、房室传导阻滞,导致呼吸、心跳骤停。经抢救,50分钟后病人心跳呼吸恢复,5天后反射开始恢复,12天后意识有好转,20天后有简单的语言能力,1月后能自己进食及下床活动。但由于脑缺氧时间过长,脑水肿严重,虽恢复了生命体征和一定的生活能力,却遗留下了脑缺氧后遗症——痴呆。其主要表现为:反应迟钝,吐字不清,烦躁,不由主动作,记忆力丧失,有时生活不能自理等。

“结论:二级医疗责任事故。”

同类推荐
  • 警世通言·全集

    警世通言·全集

    《警世通言》描写了宋、元、明三代的市民生活,表现了他们在封建黑暗势力统治下所遭受的迫害以及他们的反抗斗争。爱情描写在《警世通言》作品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一般都能反映当时较为普遍的社会问题,特别是妇女的不幸遭遇。其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都代表了明代拟话本的最高成就。《警世通言》还有一些宣扬义气的作品,如《吕大郎还金完骨肉》强调临财不苟得,《赵太祖千里送京娘》突出无私助他人,另如《桂员外途穷忏悔》,从反面批判了忘恩负义的行为,都反映了市民阶层的道德观念。但《警世通言》中有不少作品如《老门生三世报恩》、《陈可常端阳坐化》等,是鼓吹封建道德和宣扬宗教迷信的。这表明,即使是一些优秀作品之中,也往往夹杂某些落后的思想成份,表现出相当的局限性。
  • “燃情天后”桐华精选(套装9册)

    “燃情天后”桐华精选(套装9册)

    《长相思(套装全三册)》:何谓相思?思而不得,最相思。相爱是两个人的天长地久,相思却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曾许诺(套装全2册)》:将爱情写到极致的上古爱情故事。今生做过最骄傲的事,就是对你爱的承诺。《大漠谣(套装全2册)》:这是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也是一曲华美飞扬的西汉英雄乐章。《云中歌(套装全3册)》:言情天后桐华古言代表作,一部感动百万读者的言情经典。《那片星空那片海》:一个桐华最珍爱的故事,一个星空与海的美丽童话!星之彼端,海之彼岸,将梦幻与爱情进行到底。《步步惊心(套装全二册)》:桐华经典代表作,穿越、爱情、宫斗,浪漫而残酷,爱也惊心,恨也惊心。《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套装全2册)》:桐华经典青春怀旧小说,记录一代人的青春与成长。《最美的时光》:全新演绎唯美浪漫、纠结虐心的都市爱情小说。无悔青春付出,写给每个人爱的时光书。
  • 地震时期的生命与爱

    地震时期的生命与爱

    一群有着花儿一样生命的学生,被这场残酷的地震困住了,他们深埋在废墟之下,时刻都在经历着死亡的威胁。当处于生命与死亡的临界点时,有的人带着遗憾与悔恨离开了,有的人带着希望活了下来……
  • 初见葵色日光

    初见葵色日光

    狭小的空间里,少年蠕动了一下蜷缩着的身体。湿漉漉的黑色绒毛细密地保护着尚未破壳诞生的他,一如妈妈最温柔舔舐。他伸出苍白的指尖触碰那些可怖的小触须,头顶缓缓长出一对缠绕着黑紫色瘴雾的角,它们是恶魔的象征。
  • 银河界区三部曲Ⅱ:天渊

    银河界区三部曲Ⅱ:天渊

    经过长久的探索,人类终于在阿拉尼克星上发现了外星文明。这颗星球以开关星为太阳,每35年获得太阳照射后,便会陷入长达250年之久的黑暗隆冬。地表文明蜘蛛人,严格遵循自然定律,艰难生存。两大人类集团——青河人与易莫金人,怀揣不同企图先后抵达开关星系。青河人希望与蜘蛛人进行自由贸易,实现共赢;易莫金人表面上与青河人达成同盟,暗地里却阴谋背叛,他们机关算尽,唯独忽略了一个人:那个隐藏在青河人中间的传奇人物——范·纽文。与此同时,天才蜘蛛人昂德希尔不甘沦落他人股掌,不顾传统派反对,将目光投向宇宙,寻觅可以帮助蜘蛛人摆脱困境的方法,却无意间收到了来自青河神秘人的信号……
热门推荐
  • 黄金者

    黄金者

    二战时期,日本曾秘密组织一只黄金部队,疯狂搜刮黄金白银。国民政府以昔日威震一时的九爷为领头,奉命执行“潜龙计划”。
  • 雨念恋

    雨念恋

    浅紫雨中初遇黎星辰,从此打乱了浅紫的学业生涯,有时候浅紫会想如果当初表白了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 冷王狂宠:嫡女医妃

    冷王狂宠:嫡女医妃

    堂堂嫡女被姨娘送进庵堂,受尽屈辱卖入玉横楼,转眼葬身火海!第一位客人,竟是兰若皇朝战神睿王?!姨娘伪善,除之;庶姐恶毒,丢进军营,皮肤寸寸腐蚀的滋味如何?长公主,想当女皇?你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 重生俏媳有点田

    重生俏媳有点田

    (正文已完结)(年代文打脸爽文)丈夫和堂妹的算计,让唐槐丢了性命。一朝重生。这一世,唐槐擦亮眼睛识人,渣男来一个踢一个,白莲花来一朵撕一朵。没事就赚赚钱,虐虐渣,生活无比滋润。
  • 权谋天下,毒医倾城

    权谋天下,毒医倾城

    她是受世人敬仰的逆天毒医,冷艳毒舌!一不小心穿越成毁容的废物嫡女,一朝蜕变,怯弱双眸乍现冷冽寒光,强势归来,虐的那些阴险狡诈之人体无完肤;“好啊,既然他想要这皇位,那我赠与他便是!”站在城墙之上,她淡然一笑。各种对他不服气之人,都被她收拾的齐齐哭诉:“殿下,就这么放任你媳妇乱来真的好吗?”--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道心凡尘

    道心凡尘

    人真的能成为仙吗?老祖宗说:"能,只要一心向道必能羽化飞升。”可仙是属于那一物种?是人进化后的产物吗?道又是什么?是道路?是道理?还是道可道,非常道?希望本书能为您带来一种新的观点。
  • 终极强者

    终极强者

    当命运的车轮开始转弯时,每一步挣扎,都是向毁灭走得更近,命运早已注定!万物毁,我不毁!日月毁,我不毁!天地毁,我不毁!我是不死不灭,超脱一切、轮回一切,毁灭一切的存在!
  • 神奇宝贝之谜一样的世界

    神奇宝贝之谜一样的世界

    穿越了,是神奇宝贝的世界哦!哦。身份是怪物猎人哦!哈?有家传武学基本内功哦!啊?!仇家是间桐家哦!什么鬼?世界正在被黑色齿轮污染哦!!等等,这种世界我不要穿啦!呐呐,为了锻炼我的写作技巧之构建世界观的能力!我就这么做死了!来啊!正面上我啊!
  • 洪荒宙灭

    洪荒宙灭

    未知病毒爆发全球,人类生存岌岌可危,天无绝人之路,感染者意外开启修炼一途,面对数量繁多且异常强大的凶兽,人类该何去何从;凌风,资质超凡,能否平定乱世,庇护人类,面对浩瀚宇宙,他能否究其本源;面对无数强大存在,他能否超脱在上,掌控生死;让我们一起见证凌风不凡的旅途!欢迎大家加《洪荒宙灭》QQ交流群536082134多多给我提建议,多多支持我,喜欢客串的朋友还可以在群里留言:姓名+性别+身份+修为;我会尽量写进书里,满足大家的兴趣,谢谢大家!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