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天后,林飘的父母来收拾她的东西,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了。
是我如今的好闺蜜,谋杀了我的初中同学。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还记得以前,冬天的时候,是林飘每天叫我起床的;
我们每次都能被评为最佳宿舍,是因为卫生都是她都抢着干的;
生理期时候的热水,是她给我打的;
有题不会的时候,是她给我讲的;
聚会时候我不好意思请韩楦,都是她帮我请的……
都是她。
她被判了五年。这在这类的案子里,已经很轻了。而且据说……她是从犯。
天依主动搬到宿舍来陪我。可无论如何,还是没有办法填补我心里的那块空地。
我前面的位子也空出来了。我跟班长请示说,让它永远空着。永远。
因为,谁也不能代替林飘。
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林飘。
有时候上着上着课,我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被面前的空旷所吸引,然后怎么挪也挪不开。
有的时候,有什么事情,总是下意识地抬头想去叫前面的人。可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前面,已经没人了……
我不记得有多少个晚上我是伴随泪水而眠,也不记得有几顿饭是自己一个人在食堂孤单的吃完,看到林飘爱吃的菜总是习惯性地想去帮她打一份,有什么事情也不再知道能开口对谁说了……
新的同学还算好,不是那么的优秀,但也算不上坏。但我知道,每个人的心里,多少都觉得,林飘的事,跟我也有关系。
因为我俩的关系太好了。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儿。
我荣升为英语课代表和宣传委员,开始有点小忙。
宣传组,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实在找不到那么一个人,可以跟韩楦的这方面相提并论。
一切都很平静。高二有选修课,我偷听来了韩楦报的课程,然后跟他一样,报了物理的电学实验。据说,整个班级,只有我,出自文科班。
直到那天,班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倪肆。
路老师介绍说,他是转校生。
呵,准确来说,是跨国转校生吧。
“嗯……你就坐金缕衣前面吧。”
他向我徐徐走来。
我头也不抬,对着他说了句“滚后面去”,然后接着做英语题。
他明显停滞了一会儿,在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了最后一排的空座。
谁也别妄想替代林飘。
放学回到宿舍,却有人来告诉我说,倪肆在宿舍区外等我。
我就知道。
我披了件外套出去,一眼就看到他站在大门外,在来来往往的女生中格外显眼。
“有话快说。”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我。不知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震撼到了。
对,就是震撼。
“我在英国……过得并不好。”他缓缓开口,“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林珞。”
“呵,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我轻蔑地笑笑,“当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跟她这么说的啊?”
他一愣,接着否认:“不是。”
“我不想听废话。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回去了,还一堆事儿呢。”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我不管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我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后来又把剧本发给了一些公司,只有一家表示有一些兴趣。但当我再打电话给他们细商的时候,接电话的人却说我搞错了,他们从来没有过用我的剧本的念头。
然后仅有的希望也落空了。
过两天板报的内容要换了,我还要忙着设计。
政治要背的东西差的有点多,要抓紧补上。
……
要累死了。
那些天,我一直都凌晨才休息,睡不到几个小时又要接着上课。不过好在,我是那种越晚睡越有精神的类型。
板报终于可以正式开工了。
天依说,我一个人在板报上画画的场景,让她想到了一首儿歌——《粉刷匠》。
我笑呵呵地把她赶跑了。
诺大的教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一次觉得,教室居然这么大。
从椅子上下来,站到讲台上端量的时候,突然感到,我的腰被一双手臂所缠住,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只衣袖和……熟悉的温热的气息。
我当然知道是谁。
我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转过身:“你干嘛呢?”
“你裤子脏了。”
我感谢他的委婉。
我看着系在我腰间的校服外套,没说话。
“布置板报呢?要不要我帮你?”
“别了吧,毕竟你现在不是我们班的,被人看见多不好。”
可他压根儿没理我,拿起粉笔和稿子就开始写。
他一定不会知道,我在他身后,笑成了什么样。
也是在同一天,看到一篇新闻报道——中心医院一男实习医生竟谋害患者致死,从犯竟是16岁少女。
本来觉得没什么,正准备关电脑,突然觉得……
我将那条新闻再次翻出来,随意瞥了两眼,捕捉到了文章的主人公——
路某某,林某。
路一远,林飘。
然后我就很不争气的又哭了。
新闻太没人情味儿,我多一眼都不愿意看。我更希望,林飘亲口告诉我真相。
可离探监的日子还有一段时光。
正准备去食堂,天依却来告诉我说,有人给我送来了晚饭。
“哇塞,日本料理啊!还是这个牌子的,这得有多贵啊!啧啧啧……”
能送得起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我拨了电话过去。
“喂,晚饭收到了啊?”
果然。
“我说倪肆你有病啊我从来不吃生鱼片你不知道啊?我家穷买不起名牌你还给我送你寒碜我怎么着?再说了食堂的饭挺好的你是我谁啊经过我允许了吗就给我送!”
天依一愣一愣地看着我。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传来。
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时,“我们见面聊吧。”
我来到操场的主席台下,把吃的往他怀里一塞就准备走,却被他死死地拽着。
我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你听我说两句话行吗?”他拉着我,几乎是用乞求的身段在跟我说。
我没理他。
他又说:“听说你一直在写一个剧本,如果你听我说,我可以帮你推广出去。”
请原谅我对梦想的偏执狂。
“好,你说。”我仰头看着他。
“我跟林珞在一起是因为……她威胁我说如果我还跟你在一起她就动用家庭的势力让你退学,所以我只能这么做。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耽误你的前程。”
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孔,心中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直冲我身体各个角落。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我倒吸一口气,闭眼说出这残忍的事实。
“我知道。你真正爱的人不是我,而且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很自卑。”
月色朦胧,他的脸庞显得越发憔悴,越发苍白。我突然想,他在英国的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说好的帮忙。”他伸出手。我把U盘交到他的手掌心,看着他渐渐握紧了的手,只希望,这一步走出去,可以有所成就。
很多天一直没有回复。我也不着急。时日方长,何必急着要个结果。
偏偏就有人不让我消停。
何萧华气喘吁吁的来找我。
“哟,沈韵的小跟班儿,想起我这个老同学来啦?”我打趣道。
“哎呀别说这个了,韩楦打球扭着腰了,在医务室呢,你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
“我……”他眼珠子一转,“我这不是被轰出来了嘛。”
我无奈,只好跟随她来到了医务室。结果到了门外,这小子就一溜烟跑了。
我推开门。
可是,医务室里分明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竟然敢耍我!
一转身,却撞着个人。
韩楦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
“你……腰没事儿?”
“没有,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这请人聊天的方式真独特。
但是依然高兴得不行。
医务室不宜久留,于是我们来到图书馆,挨着坐在书架下。
“你说实话,苏梦舞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居然也不相信。
哪怕全世界的人这么说,我都从来不会在意,因为我在乎的人相信就好。可是……
他居然还是这么不相信我。
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依稀记得初中时候,苏梦舞说我打她,他信了;
苏梦舞说我逼她转学,他信了。
他怀疑是我到处散布我喜欢他,选择相信苏梦舞。
而如今,连谋杀这种事,他都毫不犹豫的跟我对上号。
所以我还能说什么呢。
随便你。
我起身离开。
别人不相信,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而你不相信,就是犯贱!
*
剧本的事情终于有消息了。
那边的人说,选了个时间,希望能与我面谈。可是那天,好巧不巧的是探监的日子。
我联系他们说,能不能换个日子。
“能见你已经很把你当回事儿了,还挑三拣四的!你个小屁孩儿哪儿来那么多什么破梦想,不见就滚!”
呵呵。
被陌生的大人莫名其妙的骂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都快习惯了。
可是,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梦想。
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所以我义无反顾的来了监狱。
我与林飘相对而坐。
她看上去清瘦了不少,再没有往日的光彩,以前是恬静,而现在是沉寂,就感觉,虽然她坐在你面前,而你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林飘变了。
我就知道,这破地方的日子不好过。
我们看着对方,含着泪水,颤抖着嘴唇,却半天都没说话。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终于忍不住了。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仿佛是陷入了自己的过去。
“故事很长……我慢慢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