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午饭,步云天来到了杂修院院主乔云山的小院。这乔云山在掌管杂修院的同时也充当着铁匠的角色,秦俑的刀便出自他之手。
在小院中的大树下见到了乔云山。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可能因为常年烟熏火燎的关系皮肤黝黑。此刻他正靠在摇椅上假寐,摇椅缓慢摆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旁边的小机上放着一壶茶,袅袅热气从壶嘴中悠悠而出,一切显得无比宁静。
这是步云天第二次见到乔云山,虽然对方在休息,可此时也不得不去打扰一下。于是他轻咳一声,然后抱拳朗声道:“步云天见过乔院主。”
见乔云山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挪动一下身体,只当对方睡着了,步云天正打算在叫,乔云山却慢悠悠开口了:“别在叫了,你还在院子外头我就被一股迎面扑来的戾气惊醒,整个承天宗也就只有你有这等本事,步云天,你来我杂修院也有半个月之久,怎么一身凶煞之气不仅没有减弱分毫,反而越发厉害了?”
步云天垂首而立,心中一惊,这乔云山能当上杂修院的院主到底不简单,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对方居然闭着眼睛还能感觉出来。由此可见对方的修为之深,虽然他没有如其他院主一般穿着紫色袍子,不过其修为能跟另外四大分院的院主相比。不知他出生于那个分院。
对于送饭的事步云天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反正错不在自己。于是答道:“道院中有弟子想以武技挑战与我,我恐触犯门规所以并未同意,结果对方为达目的每日趁送饭时羞辱于我,我来杂修院本就是为了磨练心性,所以一再的忍让,哪知对方变本加厉……”
“故此你怒火中烧,恨不能将那道院弟子碎尸万段?”不等步云天说完乔云山便抢过了话头,伸手拿起茶壶唑了一口,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步云天眼角一跳,由始至终他所想到的报复只是找机会狠狠暴打公孙逸一顿,根本没有往杀人上面想过。如今乔云山居然张口就说杀人,这令从小在法治社会长大的步云天有些惊异。不过马上又释然了,中天界一直处在封建社会,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事司空见惯倒也不稀奇。“弟子不敢,虽然心中愤怒,但杀人之心却是没有。”
乔云山没有理会他的说辞,放下茶壶,依旧用那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磨练心性即为修心,你才来了半个月还没有摸到门径倒也情有可原,修心这事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一心一意做事便是修。我们杂修院虽然只操持杂务,不修道武法巫中如何一种法门,却也有我们独到之处,若是你能把全部心里投入到一样事情中去,做到心无旁带,身心合一,沉心静气之下自然不会再被外物所扰。不怒不燥,无喜无悲,一旦做到这一点,你的一身戾气自然会得以消弱,不仅如此,只要你的心境到了,日后无论做何事皆能事半功倍。”
步云天这段时间也考虑过如何修心的问题,自认为就是安分守己做事去除心中浮躁,看来自己的想法是对路的,只是远没有想过打杂还需要身心合一。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只是具体怎么个身心合一法就得自己去体会和摸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乔云山在指导自己,连忙抱拳行礼,道:“多谢院主。”
乔云山随意的摆摆手,又道:“我们杂修院不管如何毕竟挂着个‘院’字,自然有我们的颜面存在,四大分院虽为承天宗根基,对我们杂修院几处分部却不敢得罪,毕竟没了我们他们便没法全心修炼。但是新招的弟子毕竟心性不够,羞辱我杂修院中之人的事倒是有所难免,此事我会去与天星交涉,你只管将自己的事情做好便是。”
告别了乔云山之后,步云天跟随秦俑一起由小路从西北方向下了出云峰,朝银线树林走去。途中秦俑为步云天介绍着此处的环境,他提醒步云天不要离开出云峰百里。这方圆数十万里的出云山脉中生活着各种猛兽,踏入修炼门槛的妖兽也有不少,它们各自有各自的势力范围,一旦不小心踏入它们的地盘,有时就算是那些已经能御气御剑飞行的修炼者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而当日被步云天打死的北岭魔狼王才刚刚摸到修炼门槛,只是一只脚踏入了妖兽行列,否则它也不会只以肉身与步云天相搏,早就使用法术神通了。
步云天问到为什么承天宗明知大山中凶兽猖獗却不派高手将之消灭。秦俑的回答是妖兽虽然凶猛,却也是承天宗的一道天然屏障,可以之抵御外敌,同时妖兽一身是宝,血肉、骨骼、内丹都是炼药炼器的良材,留着活着的妖兽价值更大。步云天又问了妖兽内丹是否能直接吞服,秦俑对此不甚了解,直说让步云天自己去道院造化殿询问。而问起承天宗弟子实力的等级划分和院主实力时,秦俑也是一知半解,只说宗内之人不以先后论大小,只以实力论高低,具体实力如何他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从服装上来看分为白、黄、青、蓝、红、紫、混沌七色,应该是对应着不同的实力。凡是青色长袍以上的人都可以御器飞行,而各院的院主简直就是神仙中人,据说可以瞬息万里,拥有无法想象的恐怖实力。出云峰顶的承天别院中居住着数十位与院主实力相当的长老,以及一批实力更加恐怖的身穿混沌色袍服的供奉。至于宗主的修为则无人知晓,根据秦俑所说宗主极为神秘,数千年来宗内的长老和高手飞升了一批又一批,唯独宗主未曾有过动静,一直在承天大殿中闭关修炼。想来其实力早就超越了天仙,只是一直压制着修为坐镇于此。
秦俑讲的不清不楚,却也让步云天对承天宗的实力有了个模糊的认识,对进入武院也更加热切。别说乔云山会去与天星道人交涉,就算以后公孙逸依旧对自己冷言冷语他也会忍着,一切等进了武院再说。秦俑可是说了,出云山脉得天独厚,不仅灵石矿储量大,而且五行灵脉俱全。出云峰镇压五行之金,另外三个分院以及承天宗的供奉阁各自守护另外四种灵脉。加之山脉中丰富的药材和妖兽资源的关系,宗内弟子只要自身努力,心性足够,修炼速度非常快,飞升者就跟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每隔百年便有一批,如此高的飞升率摆在那里,谁听到了不趋之若鹜!
银线木生长在一片混生林中,一丈到两丈的高度,粗细均匀,枝丫很少,树皮上有条条银色的条纹,十分好认。
秦俑走到一棵两丈高的银线木旁,拍了拍树干,说道:“银线木乃是杂木种子吸收五行之金所生,即便砍倒了,只要将他插在含有五行之金的土壤中便能重新生根,依然可以存活,这片树林虽然绵延数十里,我们也不能做断根之事,所以这棵树我们只取一丈树干,枝丫留下等其腐朽后回归土壤,剩下的树梢则从新栽种。你身具神力,来,试试料理一棵树要多久。”
步云天走上前去,对着银线木根部就是一刀,树木应声而倒。接着他连连挥刀将枝桠砍下,又除去树梢,随后将树干砍成一尺多长的十段。一盏茶的功夫便把一切做完。
秦俑点点头,口中却叹气,说道:“看似不错,可惜你仅是依仗自己的神力劈砍,却并未将整个心思融入其中。”
步云天自认为刚才砍树的时候并没有其他杂念,很认真的想着把树砍倒,料理干净,难道这样不对吗?还是说另有门道?他一脸迷茫的望着秦俑。
“我说过做事要一心一意,这不仅是专注那么简单,你看好了。”
秦俑说完来到另一棵银线木旁,只见其拿出柴刀,对着树木的根部一扫,然后几乎是复制一般将步云天刚才做过的步骤重复了一般,把整株银线木料理完毕。他回身问道:“看明白了吗?”
可以说整个过程步云天都看的目不转睛,想看出其中的不同。秦俑运刀不像自己那么急躁,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可见他这么多年的樵夫当下来已经对料理银线木烂熟于心。不过,除了这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区别。于是步云天只能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道:“你看起来没我那么费劲,动作比较慢……”
说到这步云天眼中突然一亮,不错,秦俑的动作比自己慢。步云天运刀劈砍快如闪电,而秦俑却不急不缓。按说以银线木的坚硬程度来说,不奋力劈砍是肯定砍不断的,可秦俑却偏偏十分轻松随意的一扫便能将树干一分为二,就是以步云天的神力也没有自信能做到这一点,秦俑却做到了,可见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存在。
秦俑十分难得的笑了,说道:“看出来了,呵呵,我没有你的神力,动作也不如你快,但做起来却比你轻松,因为下刀的时候我不会去想今天要砍多少柴,不去考虑一棵树要砍多少刀,我只想眼前这一刀,一刀之下什么都可以劈开,这便是一心一意。”
步云天这回真的明白了,乔云山也强调过身心合一,这不就是武学中的人刀合一吗!杂修院之所以叫杂修院,可能也跟此有关吧。这些樵夫,不,可能还有其他的杂役,这些人在长期的劳作中为了省力,为了更快更好的完成任务,不得不全心投入,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许多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将自认精气神集于一刀之中,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刀锋所致所向披靡,正是秦俑的境界!修心,修的不正是坚定自身再无他物吗!
杂修院的杂役们不可小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