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屋里有了哭声,一个憨实的男人走了进来,直声大气地问:“是个男孩吧?”
很明显,他就是婴儿的父亲了。
见没人回应,又补问了一句:“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婴儿的姥姥从屋里面走了出来,瞪女婿一眼,直接走向了灶台,点火做饭去了。
男人自知理亏,谁让自己只惦记着男孩女孩,不关心人家闺女的死活呢?这明摆着是自讨没趣。
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挠了挠头,返身出了屋,帮忙抱来了柴禾。
从邻村请来的接生婆是个老手,经验足,手脚也麻利,孩子哭过几声后,便收拾停当,走了出来。
她脱下被溅了一身血水的旧衣服,放进了脚下一个破竹篮子里,边洗手边对着男人说:“我说石栓子呀,你家祖上烧高香了。”
石栓子一愣神,忙问:“姑奶奶,你的意思是?”
接生婆甩了甩手,说:“别看是个丫头,可这个孩子样貌奇特,跟平常里的不太一样,好好养着,兴许能有大出息。”
石栓子心头一紧,“姑奶奶,咋个不一样法了?”
接生婆一笑,说:“其实也没啥,就是小身子骨硬朗了点儿,手脚也灵活,一生下来就乱动,我接生了成百上千的孩子,这还是第一个。”
“哦,是这么回事呀。”石栓子心里踏实下来,咧嘴笑了笑。
接生婆走过来,接过石栓子递过来一条擦脸巾,说:“就一点不好,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明明是个闺女孩子,却长着一身的毛毛,连脸上都有,还特别多,密密匝匝的。”
石栓子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里,“姑奶奶,会不会……会不会啥毛病呀?你能治不?”
接生婆擦净了脸,然后说:“用不着担心,我估摸着吧,多用她娘的新鲜奶水洗一洗,也就好起来了。”
石栓子点头应着,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便去忙自己的了,一个下午都没停下来。
直到了日落西山,他才进了屋,怯生生地凑到了炕前。
“哝,看看你的宝贝闺女吧。”老婆说着,敞开了襁褓。
石栓子凑上前,借着微软的灯光看过去,那个拳头大小,皱皱巴巴、黑黢黢的小人竟然把眼眯成了一条细缝,一下一下眨动起来。
果然,他看到了婴儿脸上细密的绒毛,心中不由得一沉。
婴儿像是有了感应,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直瞪着石栓子,一道亮光从那条细缝里射出来,打在了爹的脸上,竟然有点儿微微的发烫。
石栓子眼前一黑,就啥也看不见了。
他摸索着走出来,先用手搓了搓,再用水洗了洗,还是看不清,就问丈母娘这是咋的了。
丈母娘扒开他的眼看了一下,见并无啥异常,就说:“别疑神疑鬼的了,你是过于劳累了,赶紧睡觉去吧。”
石栓子嘴上应着,可他没去西屋的小炕睡下,而是摸索着拿过一个矮凳子,坐在了里屋门前,侧耳听着婴儿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