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回去准备吧。我必须赶紧去查贾洛这个人的情况，还有等待一个消息。先走了。”斯密德在调整车内的反光镜。他说的‘等待一个消息’其实就是妻子史密斯的调查。居伊·鲁还没有发动车子，斯密德已经开出了停车库。
西格蒙特·史密斯？或许是继200年前另一个传奇女性约瑟芬以后又一个人物了。这个从小受父亲熏陶而热爱足球的高卢女孩于15年前在马赛球场邂逅了已经大名鼎鼎的小伙子让·斯密德。三层看台之间夹着两双一见定终情的眼睛，史密斯至今还记得是让·斯密德先对她笑了一下。其实青年斯密德不知道的，是西格蒙特对他早已有的仰慕，那一瞥也绝非出于偶然，而是史密斯在背后长时间注意马赛小伙的一举一动而得到的结果。17岁已经进入法兰西皇家学院就学法国文学史，西格蒙特·史密斯带着别样的光环再来到体育领域，很多人会相信，一个天生热爱体育的世家同样有着深厚的家学。不到20岁的史密斯，已经精通欧洲大陆的几种语言，法国文学、印度文学、西班牙文学与英国文学信手拈来：那是她的信仰，那是她的志趣，那是她的理想。早过去15年，32岁的史密斯成熟而有风韵，这个高贵的女子正穿着厚厚的皮大衣行走在登上学院的阶梯上，手边揣着那张便条纸的抄写本。丈夫的事业、家庭的安全对她来说真的‘戏比天大’。
按照她的直觉，这应该是一种东方文字。但她并不具备那个方向的知识能力了。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管他叫做‘老师’。15年前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倾慕他的大名，一位学识惊人、沉着理性的东方人。
“咦？史密斯小姐！你回来了？”人缘极好。刚一踏进门，门口的值班老师就一眼认出了她。一位身着清洁工工作服的中年女性，约摸近50的年纪，不过看不出老态，脸上也极少皱纹。想必西格蒙特·史密斯10年前还是学生的时候，关系就已经处得极好。她微笑问候突然到访的西格蒙特·史密斯。
“谢谢你，怀特夫人。我是来找Mr.程的。”简单表达了回来的意图。嫁给了让·斯密德爵士以后，西格蒙特·史密斯就搬家到了马赛郊区的塞泰姆地区，很难有机会再回来了。她礼貌地走上去与口中的怀特夫人双脸相亲，互示友好。
“欢迎你的回来。但我不清楚那位先生是否还在，你可以去找其他教授问一问。”双手相抱放在身前。听闻了西格蒙特回来的意图，她笑着这么回答到。
“没事的，我自己去找。我上去了。”礼貌回了一礼，西格蒙特·史密斯径直往楼道走去。路过一个大厅，楼道离大门有小100米的距离。这是正厅的位置，她分明记得十年前的自己常常胳肢窝夹着书从上面蹬蹬走下来。
“哟！来了！理查德！”刚刚走到楼道的转角处，背后的怀特夫人惊叫起来。史密斯转过脸来，原来是夫人的儿子来了。也差不多8岁了吧，史密斯这样笑着，自己在考博士学位那一年出生的，比自己的柯克多年长2岁。怀特夫人的老公是英国人，所以给小儿子取名理查德，还是不足为奇的。她很好笑的是高卢人对英吉利人是多么讨厌，但因为研读英国文学的缘故，她对英语写作也从不陌生。
不能耽搁了！得赶紧去找到。她发现自己足足看了怀特夫人与儿子相抱有近半分钟的时间了。她催促自己去找要找的那位‘老师’。
前面是……喔？好久不见！门是掩着的。史密斯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轻松的笑，她有点想念这个大胖子了。她逐渐要将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右手取出来。
砰砰！还是蛮轻的。轻轻推开们之后，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人坐在房间靠里边的一张办公桌前。
“请进！喔——哟！”本来在伏案写作，看到史密斯进来，这人的气儿立马高涨了起来，昂起头连叫两声。西格蒙特·史密斯又忍不住咧开嘴。
“是什么风把我们的校花又吹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这个房间还真不小，门牌上挂着的是‘莱昂教授’的字样。远远地就看到了，名叫莱昂教授的人身形魁梧，他赶紧走过来。
“你还是老样子啊，莱昂。”笑得非常自信、幽默。史密斯的长发大部分已经遮到了自己的右脸颊上，从侧面看过去这个女人更显得妩媚。
“哪能啊，现在不比当年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更好还是更糟啊？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活宝，和史密斯年龄相仿。想必不是同一届的也相差不大。
“怎么，已经是教授了？”又转过脸看着门上的牌子。史密斯也是一双美丽的蓝眼睛。
“嗨，也就混出来了。哪能跟你比啊！斯密德太太！”
“那些风言风语咱就不说了好吗？来找你的确是有重要的事。”这家伙还是没个正经。史密斯又在心里发笑了。不过她立即打断他继续谈论自己的事儿，把话题转到重心上去。
“这么急？这么严肃？”眉毛往上一跳，立即正经起来。把史密斯邀了进来，倒咖啡去了。
“你知道程老师在哪吗？”直接说出了自己最核心的问题。他所知道的法兰西学院通晓东方文字和文学的人并不多。
“哟？瞧你这时间来，真不是时候。程老师一星期前出去了。”刚刚把咖啡端过来，已经听到了史密斯来找自己的意图。两人口中的“程老师”一定是他们都非常熟悉和敬重的人。
“喔——那么？”咖啡热乎乎的，端在手里很暖和，史密斯碧蓝色的眼睛在思索着，必然是找寻还有谁懂得这种文字。
“怎么？你找他做什么？”莱昂教授已经把椅子搬了过来，胖乎乎、矮笃笃，不过接近1.7的样子，在男人当中绝不算高。他在等面前美女的答话。
“那……我想起了你学的是宗教。”本来想把便条上的文字拿给莱昂教授看，但史密斯又在盘算。他不一定懂得文字上的学问。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来！”说着就拍了拍胸脯，惹得史密斯好笑。一个生活中这么有趣的人专业却是冷门的宗教，史密斯越发觉得胖子莱昂是个可爱的人儿。
“你知不知道学院还有哪些人懂得东方文字？”
经这么一问，莱昂开始细数起来。
“当然直接想到东方文学的那些牛人了。”一定还包括印加文学。莱昂寻找自己提出问题的方向，史密斯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出去以后，她就没有再关心学院具体的人事流动了，除了几个著名人物的动向。她还时常与个别老师有过交流，但她却很后悔因为自己的文学兴趣和研究范围，她与那位Mr.程的交情并不太深。现在想要找到这位先生已经比较困难。
“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题？给我看看吧，兴许我能帮助解答。”见史密斯喝着咖啡闷闷地在想什么，莱昂的性子明显很急，赶忙加问道。
“或许你还真不行，坐过来吧。”美女发话了怎敢不从？莱昂高着兴儿。或许会有希望，史密斯决定让他看看。但又知道不能让他看完全部，所以让他靠近。
“这是？”谁拿到这东西都会感到奇怪，这胖子也不见怪。
“就看这一部分。”两手把上下都封住了，史密斯的举止神神叨叨的。她只把那一段想要得到解答的文字放在他眼前。
“这是啥？亲爱的？”
“快，说你知不知道。”
“这应该是梵文中的一些符号？我做东方宗教的时候经常读到。”一眼看到就有经验，莱昂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你还真知道？你可不要骗我，这很重要！”明显收到惊喜，史密斯从沙发上立了起来。
“嗨！史密斯，我骗你做什么？凭我俩的交情，给我一百个理由也断不会在你的重要事情上开小差啊。”
“那，你看得懂它的意思吗？”史密斯看到了天大的希望。如果说这属于宗教语言，那么她看不懂也是很正常的了。
“还是不行，虽然我能知道它的出处，但它表示什么，我无能为力。这样，你去……”说道这里突然卖个关子，胖子莱昂在美女史密斯的耳朵边悄悄说着什么，几秒以后就是她画龙点睛般的神采。
“如果真的如此，莱昂你就帮了我太大的忙了！谢谢你！”说着就紧紧握住他的手。在踏上正厅二楼阶梯时，她就第一个想到了好同学莱昂。“这家伙现在不知道干得怎么样了？”结果已经当上西方宗教课程的教授了。原本只打算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程老师的去向，现在真有意外收获。
“哎，如果我太太能有你这么柔嫩的手，那该多好啊！”边说边对着史密斯眨眼睛。
“去你的吧！”
“哈哈！慢走，史密斯，有空再来！”史密斯心更急了，她没好气甩开胖子莱昂的手，出了门去。也有个30多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回到办公桌上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里的空气还是那么好。学院大楼后面是整齐划一、干净整洁的几栋教学楼，鲜白的楼面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让人舒心。中心则是莲花池和喷泉，占地约有500平米。从史密斯所在的2楼窗口望出去，都是自己22岁坐在莲花池旁读书的影子。她会心地对着已经过去的历史笑了一笑，现在她要奔向10年以后要开始的故事。
一边用常见的欧洲文字书写，其中还掺杂宗教文字。这张便条纸的作者究竟是怎样的意图，有怎样的企图？除了制造谋杀案，还在企划更庞大的金钱交易，史密斯不寒而栗：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可怕不仅在于手里的力量，更在于这个人本来的高智商。史密斯已经怀疑这可能不是本国的犯罪了。一定是这样一个核心人物在指挥这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但是为何要从足球上下手？或许本身与足球无关，只是名叫贾洛的死者偶然去到了球场？史密斯希望丈夫让·斯密德爵士在查找线索的过程不要走弯路才好，或许这个案件与足球本身无关，他想太多了。本与这些事件毫无关系，史密斯想着自己现在相夫教子平静的生活，与青年时经历的掌声、荣耀和非议，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充满力量、智识、敢作敢为且不输给任何人的女人。
应该在那一栋楼，对！这是刚才胖子莱昂教授告诉她的。心生忐忑，西格蒙特·史密斯把便条攥在手里，已经走到了大楼背后，就要顺着梯子出去。她看到的是左侧面的一栋两层建筑，看上去并不像教学楼。
或许丈夫正在热切等待她给出的结果，如果她能在那里找出这一句的出处便成功了。但是她要怎么找？时间这么紧，她又根本没有相关知识，不懂翻译。只能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了。西格蒙特·史密斯不断在寻求接近结果的方法，这是一种来自东方宗教的文字？如果莱昂给予的方向是正确的？可惜那位程老师不在，她知道已经靠不了其他人了，只能自己一点点接近自己需要的答案。
已经站在了门口，这是一栋两头圆中间方的建筑，形状很有意思。从正面看过去，两排窗户并列向后延伸，大概有两三百米长了。史密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刚刚过来的方向，略微眨了一眼，不作任何表情，径直走了进去。
对，就是这里！东方宗教馆！莱昂告诉她的地方。门口写明了楼层的分布，她要找寻的东方宗教一列在二层的最里间。因为属于最冷门、最不为人所接触的专业，来的人相当少。进来的时候，除了柜台里带着厚厚眼镜的男性管理员，史密斯没有再看到什么人走动了。
“你好，我要去二层C区！”
“请在这里签到。”20出头满脸雀斑，史密斯没有见过这个人。她按照管理员的要求在那里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踏上了楼梯。
好多房间！一踏上二楼的第一块楼板，史密斯眼睛有些花了。左右并置的一排房门，彼此间隔约有5米上下。从这边看过去，每排至少有不下10个房门。房间上都有名称，记录着各自摆放的文献资料。史密斯径直去到了C区，她想要查找的梵文资料都在那里。不过，毫无专业背景，她还需要尽快找到需要的资料来读出那个句子的大意。
真不敢相信——史密斯自己在琢磨——如此冷门的专业也有这样规模的、浩瀚的资料积累。她自己的文学史领域已经有数不清的文献和现在正在讨论、研究与新出的知识需要她去学习、阅读和写作。想来世间的学问实在摸不完、看不透，这都是上千年的过去留给现在人的财富，还要通过他们传给后代；不过也有很多人从来无心于此，皓首穷经从来不是他们的事。也会有另一个思路，它们对我们向往美好的生活究竟有多少帮助？它们对我现在的生活有多少帮助？而有的人打从出生就生活在黑暗中。看到这些，史密斯不断在想，她与丈夫斯密德现在面对的对手，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许对于文学有着天生追求的她也不能完全明白，如何平衡学识的积累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矛盾。
但已无暇思索这些琐碎，她已经来到这里了。C区在二楼的尽头，由3个房间组成。进去一看又把她吓住了，原来她要从每个房间的15个书架里找寻自己需要的资料。几乎看不到人，整栋图书馆只有楼下的管理员，她有点不知所措。究竟从何处下手寻找翻译？她知道，要想通过网络寻找梵文的翻译资料是幻想的，希伯来文都已经非常冷僻了，而电子技术的未来能不能给她在语言上的便利，也还是未知数。
她只能比照着与便条上文字相仿的符号性书写去寻找相关书籍。已经是下午3点，与丈夫斯密德爵士约定互相报告结果的时间是晚上7点。但是这么多书……她有些眼花缭乱——希望能快点查出这个句子的意思。她只能作如此期盼。
这是第二天的下午，让·斯密德已经回到了这里，马赛队的主场维罗德姆球场。他希望从这里着手，找寻那名死者的一些线索。与妻子的想法或许是一致的，在没有掌握确切线索以前，他也不敢断定犯罪者的目标是足球；其实在足球领域以外，他就会觉得这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了。他完全可以抛开对它的细究，把便条交给警方去调查。但他还是谨慎一些，在自己没有弄清楚以前，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道路已经封死了。法国媒体连夜报道了杀人事件。除了警方的控制，这里成了‘无人区’。斯密德心想尸体应该已经被运走了，关于死者身份的事他决定从警方那里获得。但是关于死者前来球场的动机，那张便条和便条背后巨大的阴谋，他不能告诉警方；而他知道除了他以外，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爵士，您来了？一个人！”让·斯密德是整个法国体育界最重要的人之一，他已经到了现场，站在路口的第一名警卫一眼认出了他。
“警官在哪里？”
“正在查案，先生！”居伊·鲁告诉了他马赛警政厅已经着手了这一案件调查的情况。他来这里确认死者的身份信息。经警卫一说，将整张脸沉了下去，斯密德想径直走进去。
“先生！您不能进去！非警察人员一律不准进入！”警卫上前拦住了他。
“包括我？”胆子够大的，也不看看面前的是谁！斯密德这样问道，两眼通红。
“是的，包括你！甚至总统！”
“那……”
“佩蒂，什么情况？斯密德爵士！”斯密德正想反问，一个身材矮小却显结实的人从里面出来。
“你瞧。”斯密德笑了起来，原来正是负责案件的最高警官，警卫转过头来表示失礼。
“小伙子不让我进去。”
“嗨！”
“没事，他也是按规矩办事，安德烈。”也有过交情，但是不算太深，彼此认识而已。正要呵斥，斯密德这回为小警卫开脱。
“好吧，来，借地方说话。”警灯在里面不停地旋转，已经用警卫线将这四周封了两圈。早已没有路人了。名叫安德烈的警官将斯密德带到了另一边。看职位等级，也至少是副厅级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