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根据我能掌握的情况，这个人很可能是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我们必须，必须来这里，才有机会找到他。”国际通信手段还处于发展之中，吉奥瓦什想通过信息渠道与法国国内取得联系，只能通过邮件和座机。但远在墨西哥的斯密德更是无法找到，他甚至无法从国内获得任何关于斯密德在那边的情况。难道依旧在与对手僵持着，吉奥瓦什希望自己能尽快从新闻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身旁的男孩现在只有自己一个算作亲人，把他单独带到这里已经……他想通过还史密斯夫人冤魂的办法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吉奥瓦什！我……”
“少爷，你怎么了？有什么要说的？”男孩看着自己，吉奥瓦什也把脑袋转过来。
“我想能尽快回去，回去，与亚齐他们在一起。”这是心里话啊！这也是让吉奥瓦什极为自责的地方。他希望为此赎罪！但，但是——如果不把他带来指认罪犯，他就没有证据抓捕对方了。他甚至连对方的基本情况都还没有掌握。他甚至不知道杀害私密的太太的人是否与爵士正在墨西哥的对手有关联。但他又必须这么做，必须这么做！他想他不能让史密斯这样死去。
“少爷我……”该怎么回答柯克多的想法？一个多星期过去，他似乎走出了阴影。比吉奥瓦什理想中快了很多，毕竟只是一个不瞒8岁的孩子。他从柯克多身上看到了让·斯密德的一些影子。除了父母，少年心中仍然惦记的是足球和朋友。吉奥瓦什只能心想“尽力吧，尽快抓住歹徒，好让柯克多重回马赛，与他的朋友、足球团聚。”也了却自己的一番心愿。
“少爷，别问了。咱们出去吧。先到城里找旅馆住下，再慢慢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去找凶手。”对啊，在机场里已经待了这么长时间，他还一直把入境证明拿在手里。
大包小包几个手提袋。柯克多在到了以后就换了一身衣服。西德明显比国内要冷一些，他托在后面慢慢往大门方向走去，仍然不敢抬眼看任何人。也没有太多人把目光移过来，柯克多从肤色上和他们差不多。
啊！好大的风！
“少爷，当心！”柯克多是没有戴帽子的。刚刚走出机场大厅就遇到了德国的风，吉奥瓦什站到前头来为他遮挡，小家伙的身高不足1米，刚到他的膝盖处。
“不行，我们得赶快招计程车出去了。”都没想太多了，这也只是吉奥瓦什第一次来德国。虽然相邻，但他是没有必要来这里的。
“师傅，请您……”还好！一出来就看到一排计程车停在那里。赶紧走上最近的一辆，没有多说什么，拉着柯克多就坐了上去。
“您说什么。”遭了！对方一句法语也听不懂，司机的年龄也不大，瘦高瘦高的，约摸也就30出头的样子。脸型很长，就是一张马脸。
这样——吉奥瓦什想到了打手语，哎！那有啥办法？他也不会说德语，连基本的发音、人称代词都不会。司机还算是敏捷的，知道了他的意思。不一会儿就帮着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中。吉奥瓦什过来告诉他要到耶拿城里档次较高的酒店，年轻司机想了一会人就开动了车子。
这是德国！这就是德国！两个人呆坐在后备箱里，他们甚至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柯克多渴求看着路过的一切，两手扒在窗玻璃的缝里——与马赛其实差别不大，只是路面更干净，房屋错落有致也更有序，景观还是不同。如果能和妈妈、爸爸、亚齐、拉吉一起来看，该多好啊？！都写在脸上了，柯克多只把后背留给了在盘算一切事项的吉奥瓦什。外人感觉他们一定是父子——但相貌差距还是蛮大的，不过人小时候的样子和长大了差别也是蛮大的。
“先生，喔，我想起了你是不懂德语的。”自说自话，吉奥瓦什也的确听不懂：“这样。”他停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然后从用于装放香烟的中间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大小的东西，吉奥瓦什还真没见过。
年轻人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抽出来在上面倒腾半天，约半分钟才转过来。
“先生您看。”这一句吉奥瓦什虽然还是听不懂，但已经明白了大概，他知道对方是在打招呼。他拿过来——原来是一个有屏幕的小型机器？
“德国的工业化？是不是有这么快速的进步？我们紧紧相邻，但法国民众都还没有这么快拥有这些东西啊！”他在感慨，原来这是一个小型的翻译机，上面写的是一句法语‘先生，你来德国是旅游吗’。吉奥瓦什带着笑脸回望了一下年轻人的后脑勺，然后问他该怎么写。年轻人手指了机器背后的几个小按钮，然后转过头去专心开车了。
“我来德国有要事办。”他只是简单写出这么一句，德国司机略微点了点头。吉奥瓦什把身子收回来。他们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大哥哥，大哥哥！”这时柯克多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也跳起来。他用指尖戳了下司机的后背，愣是给小朋友吓到了。但他还是不懂法语，只是知道在叫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附近有足球俱乐部吗？”
“我说少爷，他听不懂法语的。来，我帮你写出来吧。”吉奥瓦什又从司机手里拿过小机器，将柯克多要问的话写过去。
只见司机一笑，回过头来瞄了一眼柯克多通红的小脸，然后写回来：“有，名叫耶拿卡尔蔡司俱乐部。”不敢写长了。他只能告诉这么多，具体情况希望这两名邻国客人自己去找吧。如果只是对足球有兴趣的人。
也不用再回写一次了。吉奥瓦什微笑对司机点了点头。喔，他们已经停在了酒店外。
外表并不算华贵，也不太高，但显得老成持重。这栋建筑与其说是酒店，在法国到像是邮政储蓄所。抬头就能数到7层楼高，拔地有五、六十米了，有些洛可可的味道。吉奥瓦什还想朝旁边看看延伸出去有多长。
“少爷，咱们进去吧。”他们取下了几个手提袋，也与司机做了告别。天气阴冷干燥，他们把衣服裹得很厚，吉奥瓦什不知道秋冬季节的德国是不是一个气候。他也希望能快结束这突然的到访，在回国以后能平静过自己的生活。
这是一个圆柱式大厅，中间由一根体积庞大、直径20米以上的灰白条柱支撑。进门两边有致地伸出两排弯曲的L形楼梯，深红色的扶手和阶级。吉奥瓦什由旋转门进入，过道、走廊与前台接待一应俱全。地面是镜子般的大理石，两旁分别站有一位身着制服的男性接待。规则、礼仪与环境，吉奥瓦什感到了德国人做事的严谨和细致。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住店吗？”还是德语，仍然不通。但吉奥瓦什没有显露刚才的慌乱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柯克多，然后从上衣内侧取出了签证和入境证明。
“喔，是法国来的客人！”对方会说法语！制服明显更高一级，应该是大堂领班？吉奥瓦什欣喜点了点头。
“那么这位小朋友是与您一起的吗？是您的儿子还是孙子？”
“噢，是我和一起的。小姐您好，我要住店。”
“那么请跟我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并签上您的名字。”面前的德国领班年轻、美丽，而他也拿出了绅士风度，应对如流。吉奥瓦什跟在后面走向前台去，柯克多随后上来。
见对方不会德语，领班全程用法语跟吉奥瓦什交谈。大厅里上下出入的人并不多，每6分钟才会有过一个。不过难懂的德语让吉奥瓦什在前名字时不断犯错，不是填错行就是写错字，柜台里的服务员都是女性，看着好笑。
一个月。在填写住店日期的时候他写出了这个时间段。恐怕还不止，他这么想。真的得看自己寻找凶手的效率了。如果凶手已经不在了？不可能！决不可能！他脸上的表情仍然显得心事重重，但领班就不好多问了。吉奥瓦什要求在住店以后再出来交房钱，并说了“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将延长住店时间”，领班带着他和站在下面发愣的柯克多去了房间。
“先生，这是您的钥匙，希望您能与这位小朋友在这里住得舒心。房间内都有电话直通大堂，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到，24小时有人接听。另外我们安排早、中、晚三顿晚餐，您可以以自己的方便选择就餐。最后，请您在安顿好以后立即到楼下大堂预付房钱。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下去了。”态度温和，极有礼貌。门都是带卡的，领班将房卡递给了吉奥瓦什，并再对柯克多笑了一下，径直走向楼梯方向。
吉奥瓦什算了一下，就算在这里住上半年，支出费用也不过是他带到这里的五分之一。一张卡里面就已经有了他能在德国一年的生活费用了。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根本没空去贪图什么享受。不过他也知道，这张卡是史密斯夫人的。他用爵士家的钱来为爵士一家追捕凶犯，合情合理。
“少爷，这就是我们在德国的家了。”差不多用了20分钟，终于把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吉奥瓦什将柯克多拉到了床边。下午4点多的时候，德国离格林威治时间又提早了1个多小时，他们来到的则是中东部城市。
“你打算怎么做？”他站在吉奥瓦什两腿之前，法国籍摩洛哥人的脸型略往前突出。但是，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了，特别是对这个7、8岁的孩子。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吉奥瓦什知道，他面对的是谁。
“少爷，我这就出去了。先到警局去，将凶犯的信息提交给德国警察，再通过他们搜寻到关于此人的踪迹。我想……”停了一下，看看柯克多的表情，8岁的少年一脸严肃、坚毅，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其实也失去了父亲）的贵族的儿子，更让人称奇的则是他是一个星期前才从伤痛中走出来的。
“吉奥瓦什你听着，你只是一个管家。我没有选择跟你来到这里，如果你不能尽快为我找出杀害母亲的凶手，等我父亲回来了，我是第一个饶不了你的人！”
“少爷，我！我……”柯克多是站着的，少年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怒火！他才8岁，吉奥瓦什感觉自己现在面对的是另一个人。他被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他又能有什么选择？
“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但是现在我对这一切都太陌生了。我希望你能快去快回。”
“少爷，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你也不能离开这个酒店。不然，我根本没处找你去！”吉奥瓦什跪着过来抓住柯克多瘦小的双肩，那是哀求！那也是决绝！
“去吧！”两人互相过了一眼，吉奥瓦什站了起来，理了理外衣，顺了顺气，走到了房门口。
“少爷，我这就去了。我尽量在晚饭以前回来，如果你饿了，请自己叫饭店服务！”对这句嘱咐，柯克多只是点了点头，吉奥瓦什转身打开了门。
关门声音很小，柯克多多站了一会儿，看着出去的吉奥瓦什。房间的光线温和，窗帘是拉上的。吉奥瓦什只是在进门的时候点开了床头的灯，橘黄色的灯线环绕着这间屋子，柯克多会有些害怕，有些紧张。
他索性仰面倒了下去。慢慢的，慢慢的，又有了泪水。柯克多双臂张开，双脚叉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他无从知晓。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你们能告诉我吗？我现在在哪里，我该怎么办？我该……”一个人，一面天花板，眼泪簌簌地下来，滚过了两颊，他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热度，他想要自己能坚强起来。但他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冷冷地躺着，他什么人都不认识。他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孤单过、害怕过，自从走出塞泰姆别墅区，在斯特拉内街区，在马赛俱乐部的现场，在许多法国人围拢过来的时候，在有1984年欧洲杯冠军做伴的床单下，他从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他感到空虚，感到绝望，感到紧张，他没有任何经验帮助自己走出这种精神状况。柯克多，安静地在这里，感受的只有时间在流。他盼望自己快点长大，他不想要再作孩子了！
砰砰！
有人敲门？声音还蛮想的！让·柯克多坐起来。是吉奥瓦什回来了？这么快？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还继续在敲，他不知道是什么，他有些害怕。
砰砰！
“谁——谁！是……”他慢慢走过去，他还不敢碰门的把手，一步一缓，声音小得可怜，他也不确定门外的人是不是有听到。还在砰砰地敲，已经是第6、7声了。
砰！
没敲了？难道走了？柯克多站在门后面，斜着眼睛看。他的身高连猫眼都望不到。他慢慢把手放上去，试着一下一下‘呲呲’把门把手转开来……
露出一个缝隙，但是没有看到什么？他大着胆子再打开了一点，仍然没有。柯克多猛地咽了一下口水，索性快速将门打开来！
没人？果然是走了？他把头探出来，铺着红毯的走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的位置离两边的楼道有约30米的距离。稍微有些放心的柯克多把门再带过来，慢慢走回去。
他没有躺下了，而是坐到窗前。是个阴天……啊，那是！是一条河！对，非常舒服啊，好宽敞。窗户关着，他吹不到从机场出来时的那阵劲风，这是德国！那条河叫什么呢？如果可以和马赛的比一下，他会喜欢上这里的。柯克多眼睛里仍然是幻想的，他安静看着德国城市耶拿的窗外。
我要去下面问一问这条河叫什么，然后把它写到日记里去。我的日记本！柯克多的第二个日记本被他和第一个一起锁到了自己房间床下的隔间里。他告诉西格蒙特·史密斯：“啊！我的墨西哥世界杯就这样被我锁起来了，等爸爸回来，我要在马赛开始我第三本足球日记的记录！”柯克多想到这里，眼泪又慢慢滑下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史密斯是带着哭脸看着他的。而在那之后的几小时……
砰砰！
什么？！柯克多又回过头来！门又响了？这次是吉奥瓦什回来了吗？他想象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吧。有过一次经历了，他让自己平静下来，嘴里还在念叨“柯克多，你要冷静，你要冷静。”他想到的是躲在衣柜里看到的母亲史密斯……
砰砰！
越敲越厉害！声音越来越响！这次和刚才的不一样，刚才是越敲间隔越长。是酒店的服务生？但是为什么都不说话？柯克多慢慢走过去，但他还是告诉自己“柯克多，你要谨慎！你要谨慎！”
砰！
停了？柯克多离开门口都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敲门声已经停止了。他越是觉得自己心慌起来。是强盗？是小偷？还是？他忘记了自己以前住在戒备森严、外人很难进入的法国贵族区。现在他要独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
这次他没有再这么手抖了。柯克多抓住门把手，只稍微停了一下，给自己打打气，立马打开！他看到了——
还是没人！啊！又走掉了。他这次是完全站出来，身高不到1米的小家伙，他左右到处看。难道是恶作剧？但为什么这么多门偏偏要敲他的？他搞不懂，索性关上门再进去。
柯克多没有再往前走，他靠在门上，窗口在他的直线距离上，离他有一个10来米。他靠在这上面，等，等，等……慢慢闭上眼睛，能够有光感的刺激。
砰！砰！
啊！这次就在背后了！离开刚才不过2分钟，他还没有完全进入自己的想象，又响了起来！果然是在敲自己的门！他立即转身打开它！
“你是？”就一个人，准确站到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上下打量着对方，紧张写满了一脸，5秒钟后他用法语问道。
“2013号房间，我知道了。”是一个他感觉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但是比他个子高多了！明显没有搭理他，是不懂法语？对方抬眼看了一眼柯克多的房间号码，再死死盯着他。
难道连敲了三次门又转身走掉的就是你吗？你真的是恶作剧？还是另有他图。柯克多根本不知道他应不应该怀疑对方，她愣是高出了自己2个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