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的地盘
这场山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一百多号山贼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没能逃跑的全都躺在了地上，青龙帮的挨个搜索过去，将山贼的脑袋一个个割下来，淮南城城门口便专门设有安理司来管这事儿，淮南城城守多次派兵剿杀山贼，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能在鬼伏谷活下来的山贼都是豺狼心猎狗鼻，一有风吹草动便钻进深山老林十天半个月都不出来，剿匪收效甚微，于是有谋士向城守献计悬赏山贼的脑袋，淮南城以富裕闻名，自然不会缺这些个小钱。一个山贼脑袋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多，可也不少，足够一个平常人家小半年的花销。青龙帮众人将山贼脑袋收集起来，装了满满两个麻袋。
老管家的身躯略显佝偻，看着满地的残肢碎肉，并没有显露同情或者恐惧，大抵到了他这个年纪经过了不知凡几的大喜大悲，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触动他心中的那根弦。他爬上马车，手持缰绳继续充当车夫。
山雨初停，乌云缓缓散去。
青龙帮死了八个，重伤十六个，剩下的人几乎都挂着大大小小的伤，倒是从清风镇雇来的五十号人还有四十个活蹦乱跳的，不过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自己这些人明显被青龙帮的人小觑了。
韩林路过胥褚身旁，看到这个高大汉子将两个装满山贼脑袋的麻袋夹在腰间对着自己憨笑，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赶紧快步闪开，草编人字拖在地上啪嗒啪嗒作响。
将死去的人就地掩埋，给伤员包扎好，一行人继续上路，经过了先前一战，青龙帮众人都变得沉默，马蹄踏过山贼的残肢，车轮碾过混合着鲜血的浑浊泥水，整个队伍里只有清风镇雇来的几十人还偶尔说两句话。
落魄剑士凑到韩林身边，低声问道：“打听到了没？是不是还有山贼没有出来？”
韩林摇摇头，无奈道：“马帮主说了，他也不知道，不过我看这架势，肯定还会来的，但肯定不是冲着商队里运的药材。”
“这还要你说？本世子就不信这些干草树皮子能让一百多号山贼不要命来抢，又不是武当山的灵丹妙药。他们肯定是冲着马车上那姑娘来的！”
“要不你去打听打听？”韩林笑着说道。
“那倒没必要了，本世子没这个闲工夫。”
“还自称世子，好歹也算落魄贵族，听说马车里的那姑娘是淮南城的一个氏族的千金，世子你这么帅，别人指不定就看上你，到时候娶回临淄城，你那没落的家族也能重振雄风不是？”
“当真？”
“当真！”
“嘿嘿，本世子也这么想的，那好，你小子在这里等着，看看本世子怎么夺取美人芳心！”
落魄剑士吐了一口唾沫在掌心，抹在额前的头发上，小跑步来到被护卫守在两旁的马车旁边，一下跳了上去，在老管家身边一屁股坐下，护卫头领望向手里拿着缰绳的老人，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护卫头领低下头，松开握住刀柄的右手，眼神依旧冷漠。
“大爷，吃了没？”落魄剑士把脸凑到老管家面前，笑着问道。
“吃了没？”老管家反问道，“早饭？”
“上午茶啊，”落魄剑士嘟囔着嘴，“你这大爷真怪，这都快大中午了，还问你吃没吃早饭干嘛？不过你老要是没吃的话本世子这里还有些吃剩下的牛肉干，哎！不好意思，刚刚过来的急了，忘记带了，下次一定补上，不过大爷你不要认为这是本世子小气，这几块牛肉干本世子还是舍得的，要是大爷你实在饿了的话，本世子这里还有两块干烙饼，可以先充充饥，硬是硬了点，可就着水还是可以吃的，这烙饼是在清风镇买的，定然没有北燕的烙饼好吃，要不然本世子肯定会多买几个的、、、”
老管家没有接话，听着这自来熟没完没了的唠叨，偶尔扭过头对着他笑一笑，便专心地看着前路，约莫是见老人不再搭理自己，落魄剑士觉得无趣，便扭过头敲了敲马车车门，用轻佻的声音喊道：“美女，雨都停了，出来聊聊天呗！”
总有些人不识好歹。
落魄剑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浆，然后脱下衣服，拧干，展平，看了看衣服上的小巧脚印，喃喃道：“还世家千金呢，长这么漂亮还踹人，多不淑女！”说完将麻布衣服套在身上，重新背上那个长长的桃木剑，小跑回去，老远就见着韩林和肖冲捂着肚子疯笑。
····
队伍路过一个斜坡前面时，被一群光头汉子拦住了去路。
一个光头越众而出，头顶刺有一朵红色莲花，正是现在鬼伏谷势力最大的山贼头子，他本名叫薛六，家里那个酒鬼父亲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娶了三个老婆，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只知道喝酒玩女人的父亲怕麻烦，于是给他的儿女按照大小从一到九取名，薛六第六个出生，于是叫薛六，后来那父亲喝多了酒***了一名女子，被贪图他家家产的城牧借机带兵抄了家，酒鬼父亲被当场打死，还算富裕的一个家说散就散，薛六流落到淮南城，最后在鬼伏谷当期了山贼。
薛六提着一把宽大的斩马刀放在肩上，沉着嗓子对着青龙帮众人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我呸！”周瘸子吐了口浓痰骂道“俗气！”
“周瘸子，都是同行，给老子点面子。”薛六扭过头，满脸怒色。
“哪个山贼现在还喊这么俗气的口号？”周瘸子满脸鄙夷，虽说薛六在鬼伏谷称王称霸，可他周瘸子手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所谓江山轮流坐，今年你家明年我家，自己的人手银子不比薛六的差，凭什么淮南城的布告里我周瘸子的人头只值一千两，而薛六的人头就值一千二百两？做了几年老二的周瘸子也期待着上位的那天。因此对薛六说话从来不客气，“再说了，咱们脚下是官道，你能开条官道出来？”
“这他娘的是老子的地盘，”薛六嘴皮子笨，说不过周瘸子，一时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过拦路打劫的，没见过打劫的时候还起内讧的，韩林和落魄剑士挤过众人，寻了块光滑石头盘腿坐下，落魄剑士掏出块干烙饼，撕了一半给韩林，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模样，两人就这样嚼着烙饼，兴致勃勃地盯着拦路的山贼。
肖冲递过一只水囊，在韩林身旁坐下，他大腿被砍了一刀，腿伤处缠了块破布，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绰号肖大腿的肖冲被人肖了大腿，好歹有些讽刺，肖冲也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学着两人的样子盘腿坐着，嚼着今早没吃完的肉干。
围观看热闹，这是人的天性。
那边薛六周瘸子似乎吵完了，终于将注意力转到了正事儿上。
薛六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兴许是觉得站在一群光头前面不能凸显自己这一把手的特别之处，于是上前两步，捂着嘴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放开了嗓门喊道：“能说上话的出来，别他娘的畏畏缩缩躲在人堆里像个娘们儿！”
颇有两军交战前大将出阵喊话的意味。马赫策马前驱。
“你是哪位？”
“马赫。”
“果然是能说的上话的，”薛六仰头，直视马赫，“你马赫在这淮南城一片也算小有名气，山头寨里也常有人说起你如何威风八面，今儿个也算我薛六爷给你个面子，留下马车里的那妞儿，兄弟们就放你的人过去。”
身下从北燕千里万里买来的汗血宝马打着响鼻，不耐烦的踏着蹄子。马赫低头看着薛六头顶的血红莲花，并不言语。
“淮南城里有人花三十万两银子要那妞儿，活着的最好，死了也不会少给银子。”薛六咧嘴笑道，“这种大家大族的大人物出手阔绰，哪怕不给银子，只要随便派个通气儿的吱一声，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就得刀山火海拿命去拼。薛大帮主你说是吧？还是乖乖交出那妞儿最好，免得伤了和气。”
马赫依旧一言不发。
薛六收起戏谑神情，阴沉着脸，“不要给脸不要脸！”
在一旁的周瘸子搓了搓自己腋下，搓出两根泥条，捏成球儿弹了出去，对着薛六道：“这都还不懂？你叫人家能说话的出来，青龙帮帮主出来了，可别人就不鸟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觉得你没那个资格说话呗！这点都还要别人来提醒，光长贼肉不长脑子。”
薛六脸皱到了一起，面容顿时狰狞了起来，也不打声招呼，一个箭步跨出，整个身体向着马赫直射出去。
“哧”的一声从马队人群中响起，胥褚双脚弯曲，再绷直，小山一般的高大身体如炮弹般激射而出，瞬间，两个身影在马赫身前撞到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