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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星币五(2)

偶尔的我会打开那个女人的衣橱,仔细的整理着那里面的一切,有一天的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那样的拿起了我初见那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穿着的白色的衬衣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还给自己梳了一个干练的发型,我搭配了一条灰色的裤子,然后就这样踩着高跟鞋站在了她的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忽然的觉得镜子里的不是我,是她,露出来的那惨白的肌肤,红的嚣张的嘴唇,那腕间闪烁的四枚珍珠,瞬间的我的记忆就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推开门,我看到的那白色的手指,温柔的珠光,然后就是一个干练的女子站在了门口。那个女人的背后是黑暗的走廊,那个女人就在黑暗的背景前独自的闪着光。我感觉到那个女人就这样的注视着我,炯炯的目光,好像一团火。我,从没有过那样热烈的目光,用那个女人的话说,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欲望。只有满是欲望的人,才能有那样火一样的目光。我真的没有什么欲望么?那个时候的我是没有的吧,我很满足于自己朝九晚五,我很满足于任何一点的改变,如今呢,发生什么我都不再有任何的惊喜,而不再有惊喜这件事本身,已经让我觉得生命少了那么一些的乐趣。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一切,苦笑,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可是,与我而言,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微微的耻辱。我曾经那么渴望得到这一切,如今我是得到了,可是却完全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戏码。我觉得我忽然的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要替这个人背负这个人曾经的一切,别人看来,我都是得到了物质,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接过这些物质的同时,我还接过了过去。

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就是过去,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过去的十字架,然后艰难的独自前行,我们也许偶尔的会有人同行,但是到了最后,我们依旧的孤独,从选择作为人存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该接受以及明白,这即将是一场孤独的旅程。所有的一切,我们只能去独自的面对以及完成,如今,我却不得不接过了另一个人的十字架,然后背负着这一切继续向前。我就是她。这是多么奇特的一种感受。我要处理应当由她处理的事物,我要面对那些原本该由她面对的人,我接听着她的电话,一遍遍的重复着她的死讯,并且告诉对方现在一切由我料理。我很快就发现,没有多少人真的关心那个女人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大家仅仅是关心着自己的事情是不是还能继续的按部就班,在大家明白自己的事情依旧的还在延续的时候,大家会很礼貌的做出一些形式化的问询。不过的,就是形式化而已。我想起那个女人还活着的时候经常说的那句话,谁会记得谁呢,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能被记住就已经是幸福了,有多少人会记得呢,没多少人会记得,相信我。我记得,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狡猾的女人,用近乎于强迫的方式,让我去记得,我的一切,都跟这个女人息息相关,我不但必须记得,我还得不断提起,为了正常的生活,我只能一再的提起。那段时间,我说的都很是疲惫,我得无数遍的重复相同的话题,不断地去提醒周边的世界,那个女人,她死了。

那个女人喜欢的香水,那个女人喜欢的洗发水,那种浓浓的茉莉花的味道,这一切都跟女人活着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的分别。我也一样的习惯了这些香水,洗发水,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不论白天的我多么的忙碌以及疲惫,只要回到这座房子,闻到这浓浓的茉莉花的味道,我就会立刻的安静下来,并觉得舒适温暖。在这里我不必再去想什么货币政策,不必再去想什么投资风险,我需要做的仅仅是躺下来,深呼吸,整个身体都充满着那种香气,在我沮丧的时候,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要这香气出现,我就觉得那个女人就在我的身边,我会立刻的精神百倍思维敏捷,也许我该说,就好像那个女人就从我的躯壳里苏醒,我开始用那个女人的方式去解决一切,而当我回到自己的时候,我会瞬间的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虚弱无力。我再度变回那个在办公室里对着无关紧要的数字的自己,我再度变回那个担心着脚上的鞋子会不会被人看到后耻笑的自己,我依旧的没有任何改变,我还是我最初的样子,不管我现在拥有了什么,在我灵魂的最深处,我还是那样的不知所措,还是那样的安于现状。

我开始明白,就算是我穿上了有四颗珍珠的白衬衫,我依旧的不可能成为伊甸园里那条洞晓一切的蛇,我最多只能算是不谙世事的夏娃,在吃下了苹果之后,忽然的发现,自己生活的居然如此的一丝不挂。现在的我,也许,不再算是一丝不挂,我接过了那条蛇给我的一切,但是,我依旧是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夏娃,我要承受生育的痛苦,我要与蛇世代为敌,但是,我却那么的依赖着那条蛇。那个女人,伊甸园里冒出来的蛇,我无法憎恨,更也无法为敌,你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面,在需要的时候,你就会出现,使用我的身体,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会狡黠的让真相自己出现,然后去击碎人类可笑的幻想,然后自己站在黑暗的地方哈哈大笑,愚蠢的人类,总是思考着最不该思考的事情,在最不需要浪费精力的地方浪费着自己的精力,然后悲叹着自己如何的命运不济。人类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这是绝对的真理,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们需要面对的仅仅是既定的事实,其余的一切,根本不必再去考虑。

那四颗白色的珍珠,自顾自的光滑圆润,没有任何的改变,你在还是不在,他们都光华如初,而我,却在两个灵魂中来回的奔跑。我用你的面孔面对着世界,只有我独自的时候,我才能真的是自己的存在。偶尔的,我会给我的男友电话,我期望他的声音能让我更多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但是,我越来越失望,电话那头的他总是在奔波,开会,应酬,他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男人了,也许,在生活的逼迫之下,他也在改变,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也许甚至都没感受到自己已经有了变化,但是,我却清晰的感受到了。生存,是最残酷的事情,死,是很容易的,而,活着,就残酷更艰辛。慢慢的,我不再联系他了,他也不会再像我刚出国的时候那样经常地给我电话,我想起那个女人说过的话,你们分开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你们已经分开了。是啊,在我选择出国的那天,我们就已经分开了不是么,机场的入口成为了永远的分界线,我在这边,他在那边。我想起我离开的那天,我的手心里不再有他的温度,我的身后,他的眼睛里微微的有着泪光,从今以后,我的手心里永远不会再有他的温度了,我转身而去的那一刻,他也会转身离去,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活着,我们不论怎样的挣扎,为了的,都不过就是活着。

在处理了一部分事物之后,我决定开始一场旅行,我想去看看那个女人成长的城市,我想去看看那里的一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我只是热烈的想要去看一看。那是一个北方的城市,不大,但是却曾经很是重要,那是曾经的重型工业集中地,那里曾经有着很多的工人好大哥,他们跟我的父母一样,为了伟大的祖国,贡献了自己绝大部分的生命,然后在祖国认为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一夜之间失去了自己原本赖以生存的一切。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那个曾经满是灰色的白雪的地方,我要去看看那些矮矮的房子,我要去看,我必须去看。这次的旅行,好像是一个命中注定的使命,如果我不去,那么我的生命会继续的不完整下去,既然我接过了那个女人的一切,我想我就应当更清晰的知道那个女人的过去,然后我才能带着这一切的记忆,行走的心安理得,我才能真的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才能真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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