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
马嫣然心中一惊，慌忙将身子缩回到阴影中，她刚才的凶样荡然无存。
少女惊慌失措的神情与当日街中灿烂的笑形成了鲜明对比，虽不知她在怕些什么，林浩微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小姐可曾在街中撞倒过一个人？”
阴暗角落里的马嫣然细细打量着林浩，提起来的心又慢慢放了回去。
“原来是你，”见林浩还在盯着自己，马嫣然退下去的红晕重又爬了上来，“看什么看？”
林浩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小姐为何会深夜躲在这里？”
“要你管！”马嫣然开始蛮不讲理了。
“这是我的家，你进来总得有个理由吧？”
眼前少年问自己要理由，想到自己的理由，马嫣然鼻头一酸。
“呜，呜……”
林浩慌忙劝道：“别哭，这要是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林浩的劝解没起到什么效果，寂静的夜空让幽幽悲泣声更加明显，虽惹人怜惜，更让林浩手足无措。
慌乱之间，林浩从身上掏出布巾递了过去，只听林浩压低嗓门惊呼：“哎呀！你别……”
悲泣声消散，细弱的哽咽从窗口飘出，消散在夜空中。
布巾还在自己的手上，林浩悲哀地看着让少女停止哭泣的功臣，那可是自己的手臂啊！
“好像自己刚才真的对她怎么了，这一口就当是对她的补偿吧！”林浩暗自安慰着自己，而此时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马嫣然不停地抽动着肩膀，林浩没有时间再去叹什么补偿了，他呲牙咧嘴，又在暗叹：“何时是尽头！”
“对不起！”
就在林浩快要嚎叫的时候，马嫣然终于松了口。
自己可是陪了房子，又陪身子啊！看着那一圈可爱的牙印，林浩苦笑着问道：“不知小姐因何事伤感？”
马嫣然摇了摇头，抽出丝绢，躲在角落中自顾自的擦着泪，不再搭理林浩。
林浩叹了口气，转身拉开房门，回头对还在角落中垂泪的少女说道：“想来我们终究只是两面之缘，小姐那会信我。也罢，你若没地方可去，今夜就在这歇息吧。”
房门被重新掩上，房间中恢复了清静，唯闻房外少年的脚步声渐远。
柴房拥挤不堪，但在无依无靠的马嫣然眼中却是空荡荡的，不仅是这间柴房，整个帝都何处不是这样的呢？
马嫣然心中一片茫然，丝绢不停地在纤指上绕着圈，就如她内心的纠结。
起身来到窗前，月下少年的背影渐远。
“自己该不该信他呢？”马嫣然的心中还在纠结。
“今夜也就这样了，明日？后日？以后呢？”马嫣然心中暗问着自己，她猛然扯下绕在指间的丝绢。
……
“能等一下吗？”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林浩背后响起。
“吱呀”房门轻开，少女踏月飘然至身前。
泪痕已被收拾妥当，而月光是最好的粉黛，月下少女的容颜愈发精致秀丽。
马嫣然问：“能陪我坐坐吗？”
院中无椅，无桌，无茶。
但有月，有人，有故事，所以只需并肩席地而坐。
虽有两面之缘，其实二人都还陌生，各自望月，一时间不知从何聊起。
良久，马嫣然说：“我是女子，你要让着我，我先问，你来答。”
林浩点了点头。
“刚才我看见你在修魂。”
林浩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修！”
答案很简单，但马嫣然却能听出那份决然，她猜到少年像自己一样，有自己不能说的理由。
“但你明知，却还……”
“信，也许有；不信，则永无！”
林浩的答案又很简单，但那份坚持的意味更加浓了，这让马嫣然沉默了下来，少年的故事她知道了，只有两个字，“坚持！”
“你信不信？”
林浩扭头看着眼前清丽面容问道，他在问少女的故事。
其实，少女躲在柴房，加上刚才自己认出她后，她在房中的反应，想来少女是惹上了不小的祸事，再结合这些天酒楼的话题，林浩还是隐隐有所猜测的。
“我不知道。”马嫣然叹了口气，迎着林浩的目光扭过头来，但这次她的脸上却没有红晕爬上，相反她的目光中有一丝期许，“但你刚才说过，‘信，也许有’，所以我想试试。”
林浩点点头，两人目光分开，各自望月。
马嫣然说：“该你问了。”
“你哥哥怎么没陪着你？”
刚才还很坚强的马嫣然突然纤肩一颤，手捂樱嘴，眼中又有泪光涌动，而有了上一次经验的林浩默默地将胳膊递了过去。
“臭死了！”
马嫣然将林浩的胳膊推开，这一推也让两人间不再那么陌生。
马嫣然深吸口气，强忍着泪花说道：“今日城中的动静这么大，而我深夜躲在你的房中，想来你也猜到了一些吧？”
林浩点了点头。
“你不害怕？”
“你这模样会让人害怕吗？”
马嫣然白了林浩一眼，继续道来。
原来，马嫣然出身在大夏国的一个大家族，族中有位叔叔受摆弄些稀奇事物，马嫣然和她哥哥也喜欢跟着一起摆弄。前些日子，他们的这位叔叔要到帝都来，而她和哥哥贪玩，偷偷跟了出来，等他们的叔叔发现时，已来不及送他们回去，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到了帝都。
“不想……”
泪花在马嫣然的眼眶中打着旋，但她并没有去擦，反而昴起可爱的下巴，牙齿轻咬着下唇继续道来。
到了帝都没几天，他们的叔叔却突然被圣教当做异教徒抓走了，而马嫣然和她的哥哥因为跑出去玩，才逃过了一劫。但在逃避追捕的过程中，她和哥哥也走散了。
“我叔叔叫马清风！”马嫣然最后说道。
林浩的脑中浮现出那笼，那雷、那火，当然记忆最深的还是那道目光。
“你能帮我吗？”马嫣然问。
“如何帮？”
“只需捎一个口信。”
马嫣然言语中有些哀求的意味，这让林浩有些好奇。
异教徒是世人的公敌，但凡与异教有关的人，不论是谁，最终下场无不是以命谢罪。少女虽出身于大家族，但一个口信就能让她转危为安，这让林浩如何能不好奇。
就在林浩还在疑惑猜测的时候，听马嫣然解释道：“在来的路上，叔叔就曾对我们兄妹交代过，说如果在帝都出了什么事，让我们兄妹去找一个人，并说这人定会保我们平安。而现在各个城门都贴上了我和哥哥的画像，我没有办法出城，所以只能求你了。”
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马嫣然的解释还是没能打消林浩的疑惑，林浩问道：“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
马嫣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林浩又问：“如何捎口信？”
马嫣然的眼中一亮，低声在林浩的耳边细语起来，林浩不停地点头……
“谢谢！”交代完毕，马嫣然慎重地望着林浩说道。
林浩笑道：“我去送信时，总不能说是一位貌美如花的仙女让我来送信的吧。”
马嫣然俏脸微红，说道：“我叫马嫣然，你呢？”
“林浩。”
互相讲完了故事，二人间又沉默下来，他们默默地看着月影的渐移。
又是马嫣然打破了沉默，她问：“今日很多人都去了圣塔前，你有没有去？”
林浩又点了点头。
“今日我本也想去的，但又怕被那些人抓着，心中害怕，就没见到叔的最后一面。”
马嫣然像是做错了事，她自责着，双目之中又有泪光涌动，她将头埋入双臂中，又在不停地抽泣着。
“你叔也不愿你去的！”
林浩的安慰又没起到什么作用，情急之下，林浩想起了以前听过的那些经典台词。
“历史会记住他们的！”
按以前的经验，听到这句词后，那些正在痛哭的妇女们会止住哭，目光坚定地抬起头来……
“人都死了，记着有什么用！”
马嫣然没有抬起头，自然不知道她的目光坚不坚定，只知她还是在抽泣。
林浩哑然，无招可用，唯有陪着马嫣然暗叹。
“你先去歇着吧！”抽泣了一阵，马嫣然擦干泪说道。
“你呢？”
“我睡不着，就在这坐坐。”
“还是你去歇歇吧！”
“叫你不要管我！”马嫣然突然恼怒起来，见林浩关切的目光还在盯着自己，她又恼道：“叫你去休息，你就去休息，老盯着我干吧！”
马嫣然又变成了刁蛮小姐，林浩知她心情不佳，不再多言，十分听话地起身推开了柴房门。
透窗而望，少女侧坐，凄冷月光映出精致的轮廓，让娇美的面容多了丝冷艳。
月光下的院落，拥有一幅绝世名画！
但她不时地抽泣，又让窗中少年的心绷得紧紧的。
这一夜，注定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