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不觉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他内心愧疚,潸然泪下:“父皇,儿臣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愿您在天之灵宽恕。”
杨约、宇文述左右将杨广扶起:“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大功告成。”
“眼下称庆,为时尚早。”杨广不乏远虑,“杨勇尚在,汉王岂能甘心,还有李渊等大臣的态度,都未分晓,二位先生,切不可掉以轻心。”
刘安匆匆跑入:“殿下,汉王府总管和兵将声言,若再见不到主人,就要杀入宫来。如何应付,请令定夺。”
“莫慌,容本宫思之。”杨广边考虑对策,边走近文帝尸体,拭去脸上血迹,又将尸体摆正,合上双眼,使尸首呈现安详之态。然后回头说,“走,我们去宫门看看。”
仁寿宫门外,汉王府一千家兵已颇不耐烦,大有群情鼎沸之势,总管正在煽风点火:“弟兄们,刘安已去传话,他们若不交出汉王千岁,咱就杀进宫去。”
杨广出现在宫门玉阶上,宇文述、杨约、刘安、姬威环列侧后。太子居高临下遍视全场,正在喧闹的人们渐渐收敛了声势,最后直至鸦雀无声。
总管不得不上前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你不经召见,擅自领兵闯入宫禁,是何道理?”杨广威严地发问。
“殿下,府中有急事要汉王殿下回去料理,乞请相见。”总管礼数不差,口气依然强硬。
“要见汉王,你自来通报即可,带兵前来,意欲何为?”杨广抓住要害。
总管能言善辩:“只因听到传言,谓汉王千岁遭遇不测,群情激奋,难以约束,小人故而随众前来。”
“汉王在宫中侍疾,乃万岁钦点,不测谣言,出自何人之口?”杨广追问。
“但愿是误传,小人想,只要见到汉王千岁,大家自然也就放心了。”总管的答话仍是咄咄逼人。
汉王府兵将群起响应:“请殿下放汉王千岁同我等见面。”
杨广回头吩咐姬威:“把汉王请来。”
“遵命。”姬威应声便走。
“慢。”宇文述拦住他,凑至杨广耳边说,“殿下,杨谅应杀,不能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杨约也低声说:“放虎容易擒虎难,当机立断,宰了他!”
“不可,他毕竟是本宫同胞手足。”杨广断然拒绝,再次告知姬威,“请汉王来此。”
姬威去不多时,果然引汉王杨谅来到。当杨谅出现在宫门时,汉王府兵士齐声欢呼起来:“汉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谅眼噙泪花,激动得连连拱手:“多谢弟兄们,本王宣布,每人赏银十两。”
杨广嘴角现出轻蔑的笑意,对众人说:“你们看,汉王可是一根毫毛也不少啊。”
杨谅吩咐总管:“你且带兵回府,本王还要在万岁驾前侍疾。”
“不必了。”杨广假装悲痛,“父皇已经升天。”
“什么!”杨谅怒视杨广,“父皇刚才还气色极佳,怎么会?”
杨广泰然自若:“天有不测风云,何况父皇早已病危。”
“你!”杨谅手指杨广面门,“定是你做了手脚。”
“一派胡言。”杨广嗤之以鼻。他未及反驳,只见一彪人马来到,为首大将,乃是李渊,身后精兵足有上千。
杨谅如见救星,他心中有数,李渊平素对杨广印象极差,如今自己多了帮手。忙迎上去见礼:“李将军来得正好,杨广大逆不道,谋杀万岁,正当讨伐。”
“参见千岁!”李渊还礼,并不多言。
杨广带着敌意发问:“李将军,无旨宣召擅自带兵入宫,该当何罪?”
“殿下,末将闻报仁寿宫有兵马集结,惟恐万岁有虞,故而领兵护驾。”
“哼!你怕是没安好心吧。”杨广料定李渊必与自己过不去,如今形势十分不利,他急切地盼望着杨素的救兵。
杨谅急于同李渊结成联盟:“李将军,杨广弑父,罪大恶极,理当同讨之共诛之。”
杨广知道眼下真要动武,他只有死路一条,便采取拖延战术:“汉王之言纯系无中生有,本宫乃父皇、母后共立太子,父皇病危尽人皆知,继位只在早晚之间,我何必有此禽兽之行。王弟既有此说,想来必有此心。”
“你休想倒打一耙!”杨谅决心当众挑明,“你对母妃不轨,父皇又已废你,改立杨勇为太子,你气极败坏狗急跳墙便对父皇下了毒手。”
“笑话。”杨广沉着应对,“请问圣旨何在?”
汉王府总管抢答:“杨玄感大人携旨出宫时,被你手下爪牙将圣旨抢走。”
“全系谎言。”杨广镇定自若,“这无凭无证的编造,是无人相信的。”
总管岂甘示弱:“杨玄感大人就在后面,他可以当众作证。”
杨谅发话:“请杨玄感大人前面来回话。”
这里未及找到杨玄感,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杨素率两千骑兵来到宫门。杨广悬着的一颗心,方始放下。杨素是在获悉汉王府出兵后,紧急调集两千军马赶来的。杨素很不客气地质问杨谅、李渊:“二位为何兵发禁地?”
李渊抢答:“末将闻知仁寿宫有兵马集结,惟恐万岁有失,特来护驾。”
杨谅则是针锋相对:“本王是来讨伐弑君杀父之贼杨广的。”
“你分明是借口嫁祸太子,谋位夺宫。”杨素警告,“汉王千岁,识时务者,立即收兵回府,或可保住王位,免遭惩处。”
杨谅疾呼:“杨玄感,快出来做证。”
总管嗫嚅地说:“千岁,杨玄感大人不知何故飞马离开了。”
“这个滑头!”杨谅又求助于李渊,“李将军,你一向嫉恶如仇,刚直不阿,与本王合手除去杨广这个逆贼吧。”
李渊客气地回答:“千岁,末将以为,太子乃合法册立,说他谋杀万岁,实难令人相信,末将愿与国公杨大人一道共同扶保太子登基。”
李渊牢记李靖之言,杨广继位,才有利他取而代之。
“你!”杨谅这才明白大势已去,如今父皇已死,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不觉昏厥过去,栽下马来。
【仁寿宫调戏宣华】
夜已二更,杨广仍在秉烛读书。但他不时望着书本出神,显然是有心事。
王义上前规劝:“殿下,夜已深,安歇了吧,身体要紧。”
杨广并不答话,目光离开书籍,眼神凝视着灯花。他脑海里依次浮现出萧妃、云昭训、宣华、容华等人的花容月貌。孰好孰劣,他分辨不清。鲜花千姿百态,美人风姿各异,他说不清更喜欢谁。这一天是他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日,激烈的心灵搏杀使他精神疲惫,确实需要松弛一下绷紧的神经,等下投入哪个女人的怀抱呢?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姬威匆匆闯入:“殿下!”
杨广腾地站起,他是在专候姬威回音:“大事如何?”
“杨勇业已升天。”
“好!本宫即位后再行封赏。”杨广淡然一笑,又微微皱起眉头。
姬威猜出杨广的心事:“殿下唯一担心的就是汉王了。”
“你如何知晓?”
“小人还有重要事情禀报。”
“只管讲来。”
“被废的杨秀与汉王勾结。”姬威把适才所见讲述了一番。
杨广不语沉思。姬威的话触到他心头之痛,对于杨谅这个最小的弟弟,杨广确实是网开一面了。他不忍加害,方在仁寿宫外放杨谅一马。可杨谅显然并不甘心,如今又与杨秀勾结在一起,去私探杨勇,定是意欲三人联手,看起来这颗钉子是非拔不可了,否则就可能翻船。
杨广拿定主意吩咐姬威:“你连夜去杨素府邸,要他调集三千精兵,明晨五更包围汉王府,务必生擒杨谅、杨秀,然后绑来见我。”
“下官遵命。”姬威去了。
杨广如释心头重负,脸上现出轻松的笑容。
王义见状,不失时机地说:“殿下,该安歇了,待奴才为您收拾衾枕。”
“慢,难道本宫孤宿独眠不成?”
“请殿下明示。”
“将宣华召来。”
“这……”王义迟疑一下,“合适吗?”
“有何不可,只管去就是。”
王义不好再劝说,也不敢再规劝,只得照办。
宣华夫人的寝宫死气沉沉,只亮着少许灯光,多数殿堂是漆黑一片。一阵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向夜色中的庭院飘洒着幽怨。王义入内见宣华夫人一身犒素,满面泪痕,怀抱琵琶,无限伤感,显然正处于极度悲痛之中。他上前施礼:“奴才参见夫人。”
宣华放下琵琶:“王公公深夜光顾,有何见教?”
“奴才奉殿下之命,来请夫人去……”王义话到唇边留半句。
“做什么?”宣华扬起柳眉。
“自然是……伴寝。”
“给我住嘴。”宣华眼角沁出泪滴,“万岁尸骨未寒,殿下当素食守孝,而他竟欲对父妃无礼,难道就不怕遭到上天报应?”
“夫人还请息怒。”王义转个弯子,“殿下召见夫人,也许有事商议,夫人即往才是。”
“你回复太子,今夜更深,多有不便,有事明日再议。”
“如此说,夫人是不肯奉召了?”王义既暗中赞许,又为她担心。
宣华冷若冰霜:“断然不可。”
“奴才不敢勉强,就此回去复命。”王义鞠躬退出。
杨广在殿内焦灼地来回走动,见王义孤身返回,立刻猜到碰了钉子。
“怎么,她不肯奉召?”
王义尽量委婉回奏:“殿下,宣华夫人其情可谅。她称已经托体先皇,名分已定,不敢有污殿下清名。”
“哼!不识抬举。”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杨广不由得勃然大怒。
王义感到宣华处境危险,就再次委婉劝道:“殿下,事缓则圆,欲速则不达。宣华夫人也飞不走逃不掉,可以等一段时间再说。待万岁举哀完毕,她心情顺应过来,再召幸也不为迟。今夜殿下若寂寞,可召云妃、艳秋或小桃侍寝,岂不美哉?”
“住口!”杨广怒气不息,“什么狗屁名分?她分明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他气呼呼也走入后殿,过了一会,手托一漆金锦盒转回,交与王义说:“传本宫旨意,此盒中物赐与宣华,要她当面开启。”
“殿下,但不知内中何物?”
“多嘴,只管送去就是。”杨广又叮嘱道,“不得拖延,火速回报。”
“遵命。”
王义再次来到宣华居处,传达杨广口谕:“请夫人接过。”
宣华木然而坐:“我知杨广必加报复,想不到如此之快便祸事来临。”
王义见她不接,只好将锦盒放在她面前:“请夫人开启。”
宣华端坐不动。
“夫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快些开启,奴才也好复命。”
宣华缓缓站起:“王公公,我不能让你为难,想来无非一死,也可成全名节。”说罢,扯去御封。掀开盒盖看时,不由一怔。
王义这时始知,内中是一杯酒和一枚同心结,另有字柬一幅。
宣华拾起字柬,上面乃杨广亲笔所写:毒酒致命,同心成欢。天堂地狱,请君自裁。
王义见宣华手一松字条坠地,满面凄苦,久久默默无言,便开口问道:“夫人,请速作抉择,殿下要奴才尽快复命。”
宣华把玉手伸向毒酒,缓缓端起,止不住发抖,想了想又放下。再将纤指触向同心结,但刚一接触,便像被烈火烧烫般缩回。这真是一次痛苦的选择。
“夫人,奴才再不复命,殿下要治罪的。”王义虽不忍,但也只有催逼。
宣华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刷地滚落下来:“万岁,先皇!妾妃随你去矣。”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杨广开怀大笑走入殿来。
“你真是禽兽不如!”宣华痛苦地皱起柳眉,“逼我饮下毒酒,走上死路,你还如此得意。”
“美人,你死不了。”杨广狡诘地笑着,“本宫怎能舍得让你的花容月貌香消玉殒呢?”
“你?”宣华有些纳闷,但头脑发晕,身子摇晃几下,就要跌倒。杨广一个箭步过去,伸双臂扶住,就势将宣华抱在怀中:“不妨事,美人不必担心。”
“你休得轻薄我。”宣华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想要挣扎,奈何力不从心。
“本宫对夫人爱慕已久,至真至诚。”杨广抱起她,回头吩咐王义,“殿外侍候,任何人不得入内。”
王义遵命告退。
杨广将宣华放倒在龙凤床上:“待本宫为你宽衣。”
“殿下,切莫如此,须知人间有羞耻二字。”宣华又一阵头晕,“我还是快些离开这人世吧,以免中媾之羞。”
“美人请释怀,你饮下的不过是迷魂酒,不一会儿你就会恢复如常。”杨广动手解其衣裙,“不可有轻生之念,富贵荣华已在面前,本宫登基,难道你不想皇后宝座吗?”
“不!不,我什么都不要。”宣华无力抗拒,眼见被剥得一丝不挂,羞愧难当,以双手掩面,“天哪!这叫我日后如何见人?”
“男女之情,概莫能免。难道父皇花甲之年,纳你这豆蔻年华的少女,便是天经地义吗?”
宣华一时语塞,无法回答。少时,吐出一句谴责的话:“你总不该对你父皇下毒手吧?”
宣华料他无言以对,没想到这个衣冠禽兽竟然饱读经史,他自有一套强盗逻辑:“当年楚王强娶儿妻,将太子密建金瓜击顶,就有父子之情吗?”
宣华反而被问住了。
杨广熄灭灯烛,赤身跳上龙床。宣华情知难免,只能掩耳盗铃般地闭上双眼,毫无反应地任凭杨广狂风骤雨般地摧残……
隋炀帝失败之处是用民过重、急功近利。三征辽东不仅消耗了大量的主力军队,而且给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兵役太重,而修建大运河伤民伤财,损伤国体。一系列开疆拓土的战争,也同样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隋炀帝因过分自信轻敌,导致第一次征高丽的失败,并陷入战争泥潭,致使不满的士兵发动兵变。人民也为逃避沉重的负担纷纷起义造反,为大隋王朝的覆灭打下了伏笔。再加上他本人的刚愎自用,不纳忠言,最终使他走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