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官场，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将来能否进步，最重要的就是要靠个人感悟和有人指点。个人能否悟出来与素质有关，属于内因。别人指点则纯粹是外因。在官场上，真正能够给你指点的人不多。除非是自己的爹娘老子或者有经验的亲戚，其他人一般是不给你指点的。表面上是与人为善，骨子里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指点你，你小子要升上去了，比我的位置还高，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我升不上去，你最好也不要高升，半斤对八两。最好是我升了，而你还在我后面，那才叫舒服呢！官场上多得是好好先生，你不出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出事了，多数都幸灾乐祸，看你的笑话，跑得比兔子都快，哪里还来帮你？
柳浩然到轩州市上任的时候，省委组织部周望辰副部长并没有食言，代表省委送他上任，市委书记刘清华、市长杨庆发亲自接待。按照组织程序，立即召开了全市地级领导班子全体会议。会上，周望辰代表省委宣布了柳浩然的任职文件。根据工作需要，柳浩然任轩州市委常委，提名任市政府副市长，行政职务履行法定程序后再进行公布。周望辰简要介绍了柳浩然的基本情况，对其政治觉悟、工作能力和综合素质给予了较高评价。
柳浩然作了表态性发言。中心意思就是感谢组织的厚爱和同志们的信任，坚决在省市委的正确领导下，在领导和同志们的大力支持帮助下，找准位置，甘当学生，恪尽职守，脚踏实地，把工作做好，力争为轩州市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尽微薄之力，绝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市委书记刘清华代表轩州市领导班子，表示坚决拥护省委的决定。出乎意料的是，刘清华当着周望辰副部长的面，重新对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分工，明确柳浩然的职责是协助杨庆发市长主管全市工业、商贸流通和外经外贸工作。这样举动不禁出乎柳浩然的意料，不知情的班子其他成员也一脸茫然。
按照惯例，领导班子成员分工，一般要考虑分管领导所学专业和任职经历。柳浩然的专业是社会学，过去又在瀛洲大学任职，本身没有经济专业背景，更没有从事经济工作的经历，正常情况下应该分管文教卫生方面的工作。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委以这样的重任。从内心来讲，柳浩然觉得这样分工不是很合适，担心自己干不好，想谈谈自己的想法。刚想开口，看到周望辰副部长正用眼睛瞅他，意思是让他不要说，柳浩然不敢造次，也就没再说什么。
中午在一起吃饭时，周望辰专门把柳浩然拉到一边，对他讲了事情的真相。这样的分工，是在周望辰来之前，仝全辉与刘清华商量好的。这也是对柳浩然的一个锻炼，为下一步重用做好准备，打好基础。经济是基础，工业是支柱，一个领导干部如果没有经济工作方面的经验，那是不全面的。柳浩然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握着周望辰的手不放松。
“什么都不要说了。仝书记非常看重你。说实话，我也比较欣赏你。我分管组织工作多年，领导干部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有才能、有魄力而且又能干点事的人不是很多。你要好好干，将来会有发展的，千万不要辜负仝书记的期望。”周望辰的情绪也受到感染，便说出了心里话。
“周部长，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工作做好，为仝书记和您争口气。”柳浩然坚定地向周望辰作了保证。
送走了周望辰，刘清华和杨庆发把柳浩然单独留下，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谈话。谈话的内容公私兼有，主要目的就是了解柳浩然的个人情况，私下交流，增进感情。谈话过程中，柳浩然非常小心。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不了解两人的脾气性格和来头，说话比较谨慎。涉及应该保密的事情，柳浩然故作不知，或者王顾左右而言他，尽量遮掩过去。
官场上，大家都在演戏，不能因为别人三两句好话你就把满肚子实话一股脑地倒出来。如果那样，别人会认为你是傻帽，不成熟。况且，你不知道官场上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表面上好的不见得真好，表面上不好的不见得真不好。可能你一句无心的实话，甚至是笑话，会得罪其他人。柳浩然上任之前，柴顺达借着送行的机会，专门给他上了一课。想到柴顺达传授的这些所谓的金科玉律，柳浩然就有点胆战心惊，说话时非常注意，该说的话说到位，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冠冕堂皇，像个外交官，让人抓不住把柄。谈话结束时，两个“一把手”鼓励柳浩然好好干，这让他感到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随后，市政府李道洲秘书长专门为柳浩然安排了办公室和住所。考虑到轩州离瀛洲比较远，柳浩然不能经常回家，李道洲专门为他在市委招待所安排了一个带套间的房间。按照惯例，为方便工作，每个副市长都要有一名专职秘书，负责联络和文字材料等方面的工作。安排秘书时，李道洲不敢擅自做主，便请示柳浩然，问他是否已有合适的人选。柳浩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让李道洲把符合条件的秘书的情况报过来，自己筛选一下。同时叮嘱李道洲不要张扬此事，否则会对没有选上的人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看到李道洲送来的秘书名单，柳浩然陷入了沉思。名单当中有一个叫谢剑飞的，引起了柳浩然的注意。谢剑飞，男，28岁，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学院毕业。研究生学历，公共管理硕士学位。中共党员。参加工作已经两年，现任市政府办公室综合二科科长，主要负责工业经济方面的情况。
柳浩然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谢剑飞好像和谢梅心有点关系。谢梅心曾经说过，她有个侄子，在人大上研究生。难道这就是谢梅心的侄子吗？看到谢剑飞的籍贯和谢梅心一样，都出生在江南，柳浩然觉得应该没有错。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柳浩然给谢梅心通了个电话。
“小妹，忙什么呢？”柳浩然用手机拨通了谢梅心的电话。谢梅心对陌生电话一般不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两人还私下约定，通话一律用手机。防患于未然，两人都非常明白这个道理，私下接触每一个细节都非常注意。
“想我了呀？不忙，你说吧。”谢梅心娇嗔地回答道。从那次约会以后，两人都没有再见面。
“当然了，天天想你。我作了一首诗，你听听。”柳浩然不怀好意地笑道。
“我才不听呢，肯定是首歪诗。”谢梅心很清楚柳浩然心里想的什么，故意打趣道。
“昨夜一觉梦得长，梦见和妹在一床。被子盖哥哥盖妹，哥压妹来妹压床。”柳浩然没有理会谢梅心，自顾自地顺口说出了一段不知从哪儿看到的有点黄色的顺口溜，刚说完自己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诗呀，不知道从哪里贩来的吧？还糊弄我呢！”谢梅心笑着调侃道。
“真的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多少年都过去了，能不想你嘛！”柳浩然有点暧昧地说道。
“好了，哥，我也想你呀。当官的感觉如何？”谢梅心担心柳浩然伤感，不失时机地转移了话题。
“今天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还行，待遇比在高校里强多了，怪不得高校的人都想到地方任职呢！”柳浩然向谢梅心简要地介绍了这几天的情况，有些感叹。
“为什么呀？哪方面的待遇？地方上的待遇还能比高校好？”谢梅心有点不相信。
“傻妹妹，我说的这个待遇不是指工资方面的待遇。”柳浩然哑然失笑。
“那是指哪方面的？”谢梅心还是有些迷茫。
“我是说职务方面所享受的待遇。有专车，住招待所，还配备专职秘书。咱们学校的党委书记、校长也没有这方面的待遇呀？”谢梅心不知道地方的情况，柳浩然并不感到奇怪，隔行如隔山，自己不也是刚知道吗？
“是吗？那可比在高校强多了。”谢梅心有些惊讶。
“我给你说件事，给我安排的房间可是个大套间，设施也比较豪华，你来了绝对住得习惯。”柳浩然有些不怀好意地开起了玩笑。轩州市委招待所虽然没有五星级之名，但却有五星级之实。作为机关内部招待所，一般不对外营业，主要用于招待上级领导，内部管理和服务设施在轩州市绝对是一流的。
“讨厌。我说了吧，刚当上官就想腐败了？给你配备的秘书不是女的吧？”谢梅心想起了和柳浩然约会的情景，脸色有些发红，口气也不免酸溜溜的。
“对了，正想问你个事呢。你的侄子毕业后到哪里去了？”谢梅心的话让柳浩然想起了打电话的目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在轩州。对了，好像就在你们市政府。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真的在你那里，你可要关照一下哟！”谢梅心娇嗔地说道。
“是不是叫谢剑飞？”柳浩然有点不放心，还是认真地问道。
“对呀，你怎么知道的？”谢梅心觉得奇怪，因为她从来没有向柳浩然提起过侄子的名字。
“呵呵，秘书长让我选秘书。我一看谢剑飞，感觉就和你有关系，看来我的预感还是很正确的。”柳浩然笑着解释了一下。
“是吗？你是怎么想的？”谢梅心这才明白过来柳浩然打电话的真实意图。
“当然听你的啦，小妹？”柳浩然没有直接回答。
“我可不给你拿意见。你看着合适，你就用。不合适，你就另选别人。我是要避嫌的哟！”谢梅心非常清楚自己侄子的能力和水平，但她不愿意在工作上干涉柳浩然。她觉得聪明的女人一定不要通过男人关心政治，政治是男人玩的东西，女人一旦上了政治的瘾，那就不是女人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实事求是地说，这几个候选人都不错。但综合考虑，剑飞还是比较突出的。”柳浩然知道谢梅心不愿意给自己造成任何压力。
“为什么这样讲？”实际上，谢梅心并不知道谢剑飞到底做什么具体工作。
“无论是从学历、年龄还是资历，剑飞都排在了前面。再说，他原来就是负责工业经济方面的文字秘书。我又分管工业，用起来也顺理成章，别人也不会有其他想法。另外，有那么聪明的姑姑，侄子的智商肯定不低。我怎么能不用呢？”柳浩然轻松地向谢梅心介绍了剑飞的情况，说出了用他的理由。
“你让他跟你当秘书，我不反对。但是，我给你提个要求。”谢梅心明白柳浩然的用心，主要是想给剑飞一个锻炼的机会。
在机关里，同样都是秘书，但地位却不一样。机关里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一等秘书是拎包的，二等秘书是盖章的，三等秘书是耍笔的。一等秘书是指跟着领导的专职秘书，拎包提水，领导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吃香喝辣，消息灵通，受人尊重。秘书的地位是与所跟领导的级别对等的。比如都是专职秘书，如果在一起吃饭，排座次不考虑年龄、职务，主要是按所跟领导的级别排序。如果你是市委书记的专职秘书，你就可以当仁不让地坐在主宾或主陪的位置，其他不管是市长、还是副市长的专职秘书，也不管年龄大小、职务高低，都统统排在你下面。领导的专职司机也是一样，所跟领导的官有多大，司机的脾气也就有多大。一般人是不敢得罪这些专职司机和专职秘书的。万一惹他们不高兴，在领导喝晕的时候给你打个小报告，软风一吹，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二等秘书是指行政机要秘书，管理文件，签发盖章。虽然不跟领导，但位置不错，相当于明朝时候的秉笔太监，有盖章的权利，所有的文件都要从他那里过，别人也不敢得罪。
三等秘书是指文字秘书，就是写材料、耍笔杆子的。地位与前两者相比也是最差的。文笔好的，称之为写材料的，不行的则被戏称为“材料匠”。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材料逐级上报，层层把关，很难直接送到领导手里。有些时候，绞尽脑汁写的材料，自认为很好，孤芳自赏，其结果往往被分管的主任或者秘书长给枪毙了，不得不从头再来，心情非常郁闷。一年到头，多数时间就是和报纸、内部材料、领导讲话稿打交道。一肚子墨水，两袖子清风。既没有油水可捞，也不受人尊敬，地位最低。有关系的干上几年，抓紧找个差使到下面挂职锻炼去了。没有关系、机遇不好的，就好比打麻将，听三六九都不和牌的，唯一的盼头就是在机关里靠到老，领导实在看不下去了，或者不好意思了，给弄个一官半职，既清闲，又没有油水，退休养老了之。所以，在机关里，当秘书的不到万不得已，一般都不愿意当专职写材料的秘书。
“什么要求？小妹尽管指示，哥哥一定照办。”柳浩然笑着问道。
“你一定要严格要求，绝对不能因为我而偏向他。该调教的认真调教，这样才是对他真正负责。另外，你不要和他说起我们的关系，让他知道对你不好，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前几天，他还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我当时就告诉他咱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没有什么来往。记住我的话，哥？”柳浩然好像看到了谢梅心郑重的脸色。
“小妹尽管放心，我知道了，争取在我任职期间，把他调教好，也算是我对妹妹的一个安慰。”柳浩然向谢梅心作了保证。
柳浩然心中有数了，就把李道洲秘书长叫到了办公室。
“柳市长，怎么样？让谁跟着你？”李道洲谦恭地问道。
“我看这几个人都不错。你觉得呢？”柳浩然故意绕着弯子说，把球踢给了李道洲，想听听他的意见。
“还是你决定吧，我没有什么成熟的想法。”李道洲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对柳浩然的把戏“门儿清”，软绵绵地又把球踢了回去。
“这样吧，我看了这几个同志都不错。但从有利于工作的角度，就让谢剑飞当我的秘书吧。他又是负责工业经济方面的文字秘书，对原来的情况比较熟悉，我用起来也比较省心。我初来乍到，情况也不熟。你看呢？”柳浩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礼貌性地征求李道洲的意见。
“很合适，很合适，也有利于工作，什么时候让他过来？”李道洲非常明白领导的意图，连声附和道。专职秘书的办公室一般都和所跟领导在一起，一个里间一个外间，或者办公室紧靠着，安排事情比较方便。
“这样吧，你先和他谈谈话，下午就让他到我这里来。”柳浩然淡淡地说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看人下饭，量体裁衣，柳浩然渐渐地入了官道。
下午刚上班，李道洲就领着谢剑飞来见柳浩然。李道洲回去以后，柳浩然就和剑飞聊了起来。谢剑飞比较谨慎，有问必答，不问不说。柳浩然感觉谢剑飞比较适合官场，属于可造之才。最后，柳浩然给他提了点要求。
“不该说的坚决不说，不该看的坚决不看，不该问的坚决不问，不该做的坚决不做。我想你悟性很高，应该理解这里面的含义。记住孔老夫子的一句话，‘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明白吗？”看到柳浩然严肃认真的样子，谢剑飞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有一种敬畏的感觉。
步入官场，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将来能否进步，最重要的就是要靠个人感悟和有人指点。个人能否悟出来与素质有关，属于内因。别人指点则纯粹是外因。在官场上，真正能够给你指点的人不多。除非是自己的爹娘老子或者有经验的亲戚，其他人一般是不给你指点的。表面上是与人为善，骨子里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指点你，你小子要升上去了，比我的位置还高，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我升不上去，你最好也不要高升，半斤对八两。最好是我升了，而你还在我后面，那才叫舒服呢！官场上多得是好好先生，你不出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出事了，多数都幸灾乐祸，看你的笑话，跑得比兔子都快，哪里还来帮你？有人说，官场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原因就在于此。柳浩然非常明白这一点。想起谢梅心的嘱托，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培养谢剑飞。
“将来能否成大器，那只有看他的悟性和造化了。”谢剑飞走后，柳浩然看着桌上的吊兰，禁不住叹道。
这盆吊兰，是柳浩然专门从原来瀛洲大学社会学系自己办公室里搬来的，因为这是谢梅心送的。睹物思人，看到了吊兰就想起了谢梅心。在柳浩然的心里，谢梅心永远是他的牵挂和心中抹不掉的伤痛，像一根软刺，扎进了心窝，已经与肉融为一体，永远也不能拔出来，一辈子也不会忘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