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志浩发现林佳玲很难过，他有了一种当大哥的责任，卓然走了，当大哥的，我代替卓然给你过生日！
伍志浩在蛋糕上插上蜡烛，打着打火机，点亮蜡烛。然后打开音响，屋子里回响着“生日歌”的音乐。伍志浩快乐地拍着巴掌唱生日歌，林佳玲被伍志浩感染，也拍着巴掌一起唱生口歌。林佳玲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然后吹蜡烛。伍志浩打开一瓶千红，倒了两杯酒，然后端起酒杯。
佳玲，代表卓然，也代表我，祝你生日快乐！
林佳玲微笑着端起酒杯与伍志浩碰杯，谢谢！
两人一起干杯，吃菜。
没想到卓然的手艺现在这么好。
林佳玲很内疚，他是被逼出来的，这七年，他几乎是一个人独立生活，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作为妻子，我真对不起他。
说到这，咱也不是外人，我真得劝你几句。
你是大哥，有啥话就说。
天底下，像你这样的妻子真是不多。
你这是批评我还是表扬我啊？
批评也表扬。你有才能，做事执着，你秀美，你善良，别说百里挑一，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
别拿我开玩笑了。
不是奉承，我说的是实话。但是，你最大的不足也是男人最不能接受的，你不能算一个贤惠的妻子。
作为妻子，我是不够称职。
不是不够称职，而是极不称职。
林佳玲一怔。
卓然找我，要我帮忙把你调回平海，你知道他是咋跟我说的？
他说啥？
他说结婚七年，他感觉一直跟打光棍一样，连个孩子都没有，下班回到家，孤身一人，一点没有家的感受，要不是对你感情深，他早犯作风错误了。
林佳玲一惊。
伍志浩的手机响，伍志浩接电话，哎呀！老婆，对不起，忘告诉你了，我吃了晚饭回去。伍志浩收起手机，继续说，人都想有个完美的家庭，你听我一句劝，你也应该来个重点转移，教学你已经轻车熟路，用不着费多少心；社会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你应该把精力多用点到家庭生活上，尽早生个孩子，好好过口子，这才是正经大事。卓然说得对，外曲的亊情做得再好，夫妻感情搞糟了，是人生最大的失败。
林佳玲一片茫然，我适不是不该管长工子弟那些事？
是的。这种可管可不管的事还是不管为好。
我能见难不帮呵？
见死要救，见难可以帮，但不必像你那样，把谁的事都当自个儿的事来做，人家不会理解你，你累死了都没人同情。
林佳玲只能苦笑，感叹，碰上需要帮助、自个儿也能够帮助的人，谁能不伸出双上？碰上社会的不良风气，只是抱怨、牢骚、指责，有啥用呢？难道不应该想想个人该做啥？自个儿又做了啥？
我承认，现实社会的大多数人不会去做坏事，也不做犯法的事，怛对社会也缺少责任感，对人也缺少热情。可凭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的。
那天卓然用让不比座的事，跟我讲了道德和法的区别，讲了社会人分四等人品，我承认他讲得很对，也很好。但是，如果只以不犯法这个标准来做人，社会文明是难以实现的。
我是劝你要体谅卓然，别误解他，误解是破坏夫妻感情的腐蚀剂，体谅才是密切夫妻感情的润滑剂。光说话了，来，我敬你，希望你快乐！
谢谢你今晚陪我过生了，谢谢。嫂子在家等呢，出来一天了，干完这一杯，你早点回去吧，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林佳玲把伍志浩送出门。回到屋里，心情反而沉重起来。她走上阳台，朝窗外凝望，西面是富人生态区，高楼林立，霓虹灯，五颜六色，灯火通明，胜似天堂。东面近处，一片黑暗，在漆黑中隐约能看到低矮的小楼、平房、民工的窝棚。黑暗中，灯火星星点点，让她思绪万千……
林佳玲一下想起小时候跟着妈妈随着父亲走进军营里。父亲肩扛着箱手提着包，妈妈也是大包小包。父亲领着他们走进一个旧筒子楼，楼道里一片脏乱，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放着煤气灶，过道两边都堆放着杂物，中间的过道勉强走过人。父亲放下包，打开房门。他们一家三口只有一间小屋。林佳玲关心的是自个儿的床，爸爸，屋子这么小啊！我的床放哪？
父亲说，玲玲，你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等以后有了房子，一定让你住单间。
林佳玲说，妈妈，还不如咱们老家的房子多，咱们还是回老家吧。
妈妈说，玲玲，不要怕苦，天底下比咱们更苦的人还有好多好多呢！
林佳玲看着楼下那一片昏黄稀疏的灯火，满腹惆怅……
路红旗在电话里给路富根下了一点毛毛雨，上面很可能拨救灾款200万！几家大企业捐助230万，一共430万哪！
路富根高兴得恨不能叫路红旗爹，真的呀！哥，我、我咋谢你呢？
路富根立即提着补品去见路红旗，路红旗倚躺在沙发上抽烟，一看路富根又拿着一些补品来看他，心里很不高兴，你小子把我当啥啦，拿些蒙人的东西来打发我。尽管是兄弟，这话也说不出口。他只好换个角度告诫路富根。
富根啊！以后不要买这些东西，骗人的假货多，别浪费这种钱。
路富根这方面并不傻，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他明白了路红旗心里那意思，知错道，哥，以后我给你打卡上。
路红旗看事情已经说破，就有些不够体面，他就只好顺着他刚才告诫的角度圆滑一下，我无所谓，自家兄弟，还计较这些干啥呢？我是说跟别人打交道要注意，别花钱不落好，如今最实惠的还是钱。
哥，我知道了。
路红旗立即转换话题，富根，听说这救灾款只能拨到教育局，说村委会是主办单位，要村委会掌握开支，局里管理。
路富根心里凉了半截，到他们手里，我不是空欢喜一场。
不会。这是专项经费，主要还是捐助你们学校的，不准扣留，不过要由主管部门监督协调使用。
让他们一监督一协调，就到不了我手里了。
你呢，实实在在做好使用计划，比如重盖倒塌教室，新添教学设备，做课桌椅子，搞半自动黑板，增添体育锻炼器材，还有死伤师生的医药费啊，先把他们的嘴捂住。项目立细一点，就照着430万列，计划做超一点也不要紧，做成450万。
路富根不住地点头。
回去你先别露，只当不知道，等局里找你，你立即拿出计划，要是让他们先拿计划就被动了。
哥，知道了。
路富根兔子一样蹿回学校，一到学校立即把刘玉英几个叫到办公室布置任务，给他们分工分项，连夜搞学校建设计划，要求所有项目，价格要货真价实，要经得起上级审核，明天一早就交给他。交代完任务，他又把刘玉英留下，刘玉英不知道他还有啥事要交代。
你安排人印一个预收下学期学杂费的通知。
刘玉英疑惑地问，提前收下学期的？
是。这段时间，学校一会儿撤销，一会儿又不撤销，搞得人心很乱，学校不撤了，咱提前收下学期的钱，等于以实际行动落实了政府的决定，可以稳定人心哪！这也是安定大局哪！
刘玉英明白了他的用意，她觉察，路富根鬼心眼真多。刘玉英非常同情民工们，不是很积极地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刘玉英的态度让路富根看出来了。
又不收你家的钱，咋有气无力的？
没有啊。
路富根故意关心，赵老师的病好点了吗？
好啥呀！还吐血。
没住院啊？
这种富贵病，谁住得起啊！
有困难就说。
刘玉英看了看路富根，没开口。
收费的事抓紧，要不人心会浮动。
知道了。
教育局接到市政府文件，伍志浩立即去找了村支书记次官司输了，村支书一直觉得对不起伍志浩和民工，见他来到，十分客气。伍志浩让村支书看了文件，把情况作了介绍。市政府批了200万救灾款，重建倒塌教室。城北民工子弟学校学生给市长的联名信和市长的批示在报纸上登出后，有几个企业主动响应，又捐了230万元。伍志浩交代了这钱的具体管理使用办法，钱主要归民工子弟学校使用，其中330万修缮城北民工子弟学校，100万补助其他民工子弟学校。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的款由村委会管理，局里监督，这钱咋使用村委会和学校商量拿个方案报局里。
村支书一听，明白了上面的意思，他当即表态，这钱千万不能直接拨给路富根，要是到了他手里，他绝对不会把钱用到教学和学生身上。
伍志浩出主意，既然他承认你是学校的法人，是村委会主办的学校，那你们就得出来管理。
对，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钻空子。
钱放在教育局账号，你们报使用计划，局里分批下拨到村委会账号上。我觉得，首先要考虑死伤师生的抚恤和医药费的事。
我们立即开会，先搞方案，再征求路富根的意见，这回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村委会通知路富根开会，说研究拨款捐款使用方案，路富根一听，咣当就扣了电话。他一口气蹿到村委会，闯进屋就吼了起来，你们想干啥？我哥说了，这200万拨款，230万捐款，是专门捐给我们城北民工子弟学校的！你们想克扣，我到市长那里告你们！
村支书一点没着急，他慢悠悠地问，富根啊，有理不在声高。我问你，路红旗他代表哪级政府啊？
路富根急了，他、他，他是老市长的司机！
屋里的人都哈哈大笑。
村支书问，照你这么说，他这司机，想要当政府的家啦？
路富根急了眼，你们这是想克扣，想挪用，我要告你们！
路富根急眼，村支书反更沉得住气，他问，你连我们的使用方案都没听，咋开口就说我们挪用、克扣，你有证据吗？
路富根自觉没理，他绝不能服输，就算有方案，那也是蒙骗上面，我还不知道你们，就算有账，肯定也是造的假账！
坐在一边的伍志浩，一直没开口，听到这时，他开了口。
伍志浩问路富根，路富根，我问你，城北民工子弟学校是不是赵家坟村委会主办的？
路富根又急了，你这是公报私仇，官司输了拿这事来报复！
伍志浩再问，学校是村委会办的，村支书是法人，这是不是你在法庭上说的？这是不是你们出具的证据？啥叫法人，啥叫主办，他们的权利是啥，你好好地去学学。监锷协调捐款使用，是局里的责任。计划必须经村委会集体讨论，账上要全部公开，谁也别想从中牟取私利！你要愿意打官司，我可以继续奉陪。
路富根（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无理可辩，又感觉寡不敌众，吼了一声我就是不同意，转身跑出了村委会办公室。路富根跑出村委会办公室，立即掏手机给路红旗打电话。
路富根带着哭腔，哎呀我的哥哎！不得了啦！他们把钱都截走啦！
路红旗一听也蒙了，别急，好好说，咋回事？
教存局那个处长伍志浩，让村委会做了拨款捐款使用方案，教育局一下抽走日00万，光给死伤师生抚恤加医药费就拿出近50万哪！盖教室、做桌椅板凳还必须由村委会找施工队，由他们买材料！我啥也捞不着啦！
路红旗也十分意外，何他清楚，人家是公事公办，合理合法，他无法与他们抗衡，只好劝路富根，要这么弄，事情就不好办了。抚恤费、医疗费是要给的。退一步说，教室盖起来，桌椅板梵做起来，还不是你的……
我要那破房子破桌椅板凳有啥用啊！到时候领导一不高兴了，一句话学校就撤了，桌椅板凳只能当柴火啊！
行动还是晚了，该早点把村委会和伍处长的嘴堵上啊……这回就算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跟他们作对，想法出钱落好呗……
第二天，林佳玲上班就被校长叫去，她走进王海清办公室，见路富根坐在那甲，她实在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只当没有看见。
校长，你找我？
王海清还没说话，路富根倒先站了起来，他一副慈善家样子，林老师，是我找你，我给你送钱来了！
林佳玲皱起眉头，钱？
你不是给我们学校住院的学生付了医药费嘛！我这人最讲义气，捐助款一到，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受伤的师生发抚恤金，救灾款一共才200万，我一下拿出50万做抚恤金付医药费。夏红云一人就给了5万哪！这是6万块医药费。你打个收条就行了。林佳玲没有接钱，医药费没有6万块，我那里有发票，该多少是多少。
路富根充大方做好人，我知道。冲方律师的面子，我咋也得表示点感激之情哪。林佳玲还是没接钱，我知道，这是企业的捐款，要是你的钱，我一分钱都不接受。你也别拿捐款充大方，照发票给就行了。
林佳玲说完转身出了王海清办公室。
路富根拿着钱僵在那里，嗨！这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林佳玲放学回家，心情很好，医药费终于落实，城北民工子弟学校不撤，郭小波和夏青苗他们上学也有了着落。她做了两菜一汤，还焖了米饭。做好饭，她想起今天还没给方卓然打电话，她拨方卓然的手机，结果手机关机。林佳玲正准备吃饭，门铃响。林佳玲以为方卓然回来了，立即去开门。打开门，站在面前的不是方卓然，而是伍志浩。林佳玲有些意外，伍处长，是你啊！我还以为卓然回来了呢！
伍志浩一脸沉重地进了屋，他该回来了吧。
没来电话。
你没打电话？
昨天打了，他只简单说了开庭情况，没说回来的事，刚才打，关机了。你吃饭没有？
没有啊。
我刚做好，在这儿一起吃吧。
好吧。
林佳玲给伍志浩盛了一碗米饭。伍志浩从厨房洗了手来到餐桌。
林佳玲问，喝白酒还是啤酒？
卓然不在，不喝了吧。
想喝就喝，卓然不在我陪你啊！
你能喝白酒？
白酒不行，可以喝啤酒啊！
那就喝杯啤酒吧。
林佳玲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拿出两只啤酒杯，我再加个菜。
伍志浩阻止，行了行了，别麻烦了。
我只准备一个人吃的，再拍个黄瓜。林佳玲立即进了厨房。
伍志浩喊，别复杂啊！一复杂我就坐不住了。
立即就好。
伍志浩开啤酒，一人倒了一杯。林佳玲把拍黄瓜端了出来。
伍志浩端起杯子，两人碰了一下，喝起来。
医药费给你了？
给了。刚才进门，我看你咋一脸沉重？
我到今天才闹明白，城北民工子弟学校一会儿撤，一会儿不撤销，都是路富根他那个堂哥搞的鬼。
他堂哥是干啥的？
人大主任的司机。
-个司机有这么大能量。
现在领导的秘书司机也会玩权术。
他这么神啊！
我们一天到晚做些啥破事！市长让撤销，家长不答应；管理的角度不撤销不行？可撤销了，农民工子女就没学上。我们咋做都是错误，真没劲。
倒霉的还是这些民工的孩子。像郭小波、夏青苗这三白多孩子，随着父母从农村来到城市，如果能进一所好学校上学，他们的人生命运或许从此就改变了；但是如果连上学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他们不知道会走向何处--
大门传来了开门声。林佳玲和伍志浩扭头看，方卓然已经走进屋子。林佳玲和伍志浩立即放下筷子迎出来。
卓然，你回来啦？
方卓然看林佳玲和伍志浩成双成对一起从餐桌边走来，他不禁一怔。林佳玲过来接方卓然的行李，悄悄地说，我打电话你关机，回来咋也不告诉一声？
方卓然心里有点醋意，妨碍你们了吗？
林佳玲心里咯噔一怔，她抬头看方卓然。
伍志浩走过来，卓然，快洗手，咱喝两杯！
方卓然十分冷淡，我现在没有食欲，你们吃吧。
方卓然转身拉着拖箱进了卧室，伍志浩和林佳玲被闪在那里，十分尴尬。
坎
（下坎上坎）
习坎，有孚，唯心亨，行有尚。
彖曰，“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失其信。
--《周易》
注：坎，八卦之一，象征水。
《坎》卦，《坎》卦有重重险难之象，但只要心怀诚信，且思想亨通，努力前行必受尊敬。
《彖传》说，所谓“习坎”，就是重重险难的意思，水向前流，灌不满坑坑坎坎，行走在险境而不丧失诚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