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布是处理品,剪下可就不能退啊!
剪吧,我不会退的。
女售货员摇摇头,不解地给林佳玲量布的布。
你们这里有缝纫加工吗?
我们商场不加工衣服、窗帘,你到服装店,或者窗帘店,他们加工。
好,谢谢。
林佳玲拿着布要走,方卓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方卓然问,你买这种布干啥呢?
林佳玲没给他好脸色,不去陪你的朋友,到这儿来干啥呢?
方卓然发现林佳玲误会了,她是我事务所的康妮。
应该是小秘吧?
方卓然见林佳玲一脸醋意,反而高兴了,是小秘不错。我特意请她来当参谋,那天我不够礼貌,特意向你道歉,让她帮着选了化妆品,喏,夏奈尔,喜欢吗?
方卓然把夏奈尔化妆品小兜递到林佳玲面前,林佳玲不想让方卓然在众人面前尴尬,她没有发作,但也没接方卓然递过来的东西。
随机应变借花献佛吧?
方卓然一怔,他有些生气,你不想接受道歉?要是不想接受,我就扔垃圾箱去。
林佳玲不想在公众面前出洋相,她立即往外走。
方卓然紧赶几步,你不想接受是不是?
谁知道你给谁买的!
你!方卓然一点没犹豫,扭头走向垃圾箱,真的把几百块钱的化妆品连兜一起扔进了垃圾箱。
林佳玲更生气,转身去推电动自行车,驾上车一溜烟离开。方卓然立即去开他的车,朝林佳玲走的方向追去。
林佳玲天天是第一个到校。她捧着一摞湖蓝色桌布直接去了8(1)班教室,教室里还没来一个学生,只有她的脚步声。林佳玲把桌布一块一块铺到学生的每一张课桌上。几个学生走进教室,小桌布让教室焕然一新,每张课桌上都改变了原来的模样。
李莉高兴地问,林老师,这桌布是你做的吗?
林佳玲笑着反问,不好吗?
好,太好了。
学生们陆续走进了教室,每个人看到课桌上的桌布都很惊喜。学生差不多到齐后,林佳玲走上了讲台。
同学们,大家都看到了,课桌上铺了小桌布,铺小桌布有三个目的,一是方便大家写字,原来桌上坑坑洼洼,试卷常常被划破;二是保护课桌桌面;三是统一美观。希望大家爱惜桌布,脏了洗,弄破了自个儿重买布做。
林佳玲说着话,门口有人影晃了一下,她扭头看,赵一帆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林佳玲喜出望外。
一帆!快进来!
赵一帆神情沉重地走进教室,她没拿书包,也没去座位,直接走到讲台前,交给了林佳玲一封信,啥也没说,转身就跑了。林佳玲追出教室,喊声一声一声传到赵一帆面前,但这喊声没能制止住赵一帆,她连头都没回,一口气跑下楼去。
林佳玲沮丧地回到教室,赵一帆送来的不是啥信,也不是请假条,而是休学申请。林佳玲心情沉重地站在讲台上,全班学生的目光里都是疑问,也有担心。
林佳玲心痛地向同学们寅布,同学们,赵一帆父亲病了,她向学校申请休学。
全班同学大惊,议论纷纷。
赵一帆一直跑出学校大门,跑上大街她才放慢脚步,她抹掉眼泪,搓了一把脸,民了理头发,开始了她另一种生活。赵一帆申请休学,绝小是一时冲动,这足她反钇思考后做出的抉择。这个抉抒她心甩痛,似她不能顾个人的痛芮,比起父亲的病,她的痛算不得啥;比起母亲做的那种事,她的痛更算不得啥。想到这些,她只能休学。母亲过太在她心上中完美尤缺至高尤上,他们家,母亲是当家人,她一直把母亲3做人生楷模,她的那点心劲,那种努力,都是跟母亲学的,也是让母亲遥出来的。那种逼不是语言,而是行动。她决心也要像母亲那样坚强,那样过日子。但是,那天那一符,把一切都粉碎了。更主要的是母亲的形象彻底颠拟粉碎了,她的行为让她伤心、痛心、恶心,要不是为了父亲的病,她立即就跟母亲断绝关系。一想起那情景她挖心样痛,她不相倍母亲会做出这种恶心的事!但她看到的现实已经把母亲的慈爱、尊严彻底毁灭,她感觉已没脸见人了,她再叫不出那声妈口她想透了,用那种钱,即使给父亲治好广病,那也等于用刀子捅他的心窝。要是父亲知道妈做这种事,父亲绝不能安心躺在病床上治病,这个家就不町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她决定休学,她决定用自个儿的双手挣钱来给父亲治病。
赵一帆充满自信地走进一家餐厅,直接来到祀台跟前。
小姐,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你找老板有啥事?
你们招服务员吗?
招呢,门口不是贴若嘛!招聘两名女服务员,谁想来啊?
我。
祀台上的年轻女子惊奇地看着赵一帆,你!你多大?
十五了。
这咋行呢!招童工,查出来是要罚款的。再说了,别人二十块钱一天,给你多少啊?
我还是直接跟你们老板谈吧。
我就是老板,对不起,我们不能招童工,你走吧。
老板,你让我在这儿干吧,我需要钱。
你需要钱也不行,这是法律,违法的事我们咋能干呢?
赵一帆走出餐厅跟来时判若两人,她的自信全部让这位老板没收了。赵一帆不服气,你不招,不等于别的地方也不招,她接连跑了五家饭店餐厅,竞没有一家要她。赵一帆像考试不及格一样走回医院。她很生气,居然让她妈说准了,真的没人招她。
赵一帆经过医院院务处,看到一帮人坐在门门的联椅上,男的,女的,年轻人,中年人,都是乡下人,像是在等着办啥事。赵一帆想,是不是医院也要找打工的。赵一帆正想打听,院务处办公室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沓表格。工作人长说,大家听着,有想当护工的就填表,按表上的要求填写清楚,尤其是身份证号码,现在的住址,联系方式一定要写清楚。
赵一帆问身旁一位姑娘,当护工一天多少钱。姑娘正在看表填表,没工夫抬头跟她说话,只说了三十来块,就没再理她。
赵一帆听了一莴,立即走过去也要了一份表。赵一帆填好表交给了工作人员,跟应招护了的人一起在院务处门口等着。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人走进了院务处,不一会儿,西服革履跟院务处那工作人员一起走出院务处。
工作人员拍了拍手招呼大家,这位先生要招一名护工,大家听淸楚了,病人是癌症危重病人,大小便不能自理,需要招力气大一点又不怕脏的人,他愿意出五十块钱一天。
赵一帆一听立即挤到西服革履面前,我愿意!
西服革履看了看赵一帆,摇了摇头,你太小了,弄不动我母亲,也收拾不了大小便。
赵一帆不想放弃,我行!
两服革履还是摇头,不行。
一位身体健壮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我试试吧。
西服革履看了看中年人,朝工作人员点点头。那中年人跟在西服革履身后走了,赵一帆遗憾地看着他们离去,心里很懊丧。
赵一帆回到病房,在父亲的病床前看书,心里闷闷不乐,看书的效果也不好。赵一帆有点心神不宁,她惦着护工的事,她放下上,轻轻挨近父亲。
爸,你睡一会儿,我到院子里遛一会儿。
去吧,带着书,到院子树林里找个安静地方看书,别玩啊。
赵一帆答应着离开了病房。赵一帆一离开病房,立即撒腿跑向电梯,生怕错过机会。赵一帆认识的那位姑娘也还坐在那里,赵一帆把她当同伴,很亲热地挨着她坐到一起,悄悄地打听情况。姑娘告诉她招走了两个,赵一帆有些遗憾。她们说着话,那位西服革履又来了。
赵一帆觉得奇怪,他咋又来了?
姑娘说,那个男的做半天就不干了,听说换好几个了,没人愿意干。
咋啦?
姑娘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那老太太太脏了,尿屎都在床上,后背全是褥疮,流浓,良得人不敢喘气,那男的一进去就吐了,他说不是人千的活,给两百一天也不干。
赵一帆却在认真考虑。西服革履和工作人员从屋里出来。工作人员宣布,这位先生的母亲楚脏一点,但是他愿意加价,六十块钱一天有没有人干。在座的没有人应招。西服革履对工作人员耳语。工作人员立即又宣布,七十块钱一天有没有人干。在座应招的人仍没人吭声。西服革履急了,自个儿直接说,一百块钱一天有没有人干。在座的还是没有吭声。
赵一帆站了起来,叔叔,还是要我吧,我干!
西服革履看着赵一帆,你太小了,咋帮我妈翻身啊!
我既然说能干,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就是给她擦尿擦屎,擦背上药嘛!我会。西装革履无奈地再看了看赵一帆,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我们没一个人能帮你,一切都必须你独立完成。
没问题。这样吧,你们看着我干,满意就要我,不满意再说。
西服革履无奈地点点头,那就试试吧。
赵一帆随西服革履来到特护病房前,穿着高贵的一弟两姐站在门口的一边等他们。西服革履停住脚步,朝赵一帆指了指门。其实用不着他指,赵一帆已经听到病房里传出老太太一声声驴叫般的吼声,一声哎哟,一声狼心狗肺,节奏分明,底气十足。
赵一帆推开,一股臭气随同叫声一起扑来,她本能地紧闭住嘴,憋住呼吸往房间里走。门口那些儿女,都捂住鼻子上送赵一帆替他们去尽孝。赵一帆进门就冲向病房的窗户,救火一样先推开右边的窗户,再推开左边的窗户,然后对着窗户大喘了儿口气。
风从窗口吹人,再从门口吹出,门口那些儿女一个个都避瘟疫一样跑光了。老太太闭着眼睛,除了那张嘴里不时地发出驴叫一样的吼声外,哪儿都动不了。
赵一帆掀开被子,一股臭气呛得她立即呕起来。赵一帆急忙从床下拉出痰盂,对着痰盂吐了两口,呕得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西服革履捂着鼻子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立即又退了回去。赵一帆吐完,走出病房门。西服革履以为她不干了,紧张地走过来。
姑娘!我可是有言在先啊!
赵一帆不慌不忙,有口罩和胶皮手套吗?
西服革履喜不自禁,有!有!就在那床头柜里!
赵一帆回到屋里,从床头柜里拿出口罩戴上,再套上胶皮手套。揭开被子,老太太的大小便把床上搞得一塌糊涂。赵一帆咬着牙干起来。她先拿过脸盆到卫生间兑好一盆温水,回到床前拧干毛巾,先擦净老太太的双脚和腿,然后再撤出沾满大小便的尿不湿,双手兜着尿不湿送进卫生间。
赵一帆再换一盆水,擦洗老太太身上的污物。擦洗完身子,赵一帆再替老太太撤换床单,然后再换上干净的尿不湿。自始至终,老太太依然不断驴一样吼叫,一句哎哟,一句狼心狗肺,非常规律,次序一次都不乱。赵一帆清理完大小便,走到窗口喘了一会儿气。
西服革履又在门口手捂着鼻子探了一下头。赵一帆再回到床前,拿手抄到老太太的头下,抱着她上身往外拉,再挪她的下身,然后到床的那一边,双手攥着床单,把老太太拽侧过身子。掀开老太太上身的内衣,背上一片疱疮,一个个都化脓流水,又臭又脏,赵一帆戴着口罩都不敢喘气,她再一次呕吐起来。西服革履也再一次手捂着鼻子在门口探头。赵一帆吐完后,接着再干。为了父亲,为了尊严,为了还债,赵一帆咬着牙,不顾一切。
赵一帆拿棉球醮着酒精,一点一点替老太太擦背上的脓水……
一直在门外看着赵一帆〒活的西服革履,转身来到躲避在一边的弟弟妹妹跟前。
这了头还真行,别看她人小,真坚强。
二姐斜了他一眼,钱也是钱哪!一天一百块呢!
西服革履说,给你两百一天,你干吗?
二姐回他,那她是没办法。
两服革履说,说到底是咱妈,咱受不了这脏,吃不得这苦,也没陪她的时间,花点钱总是应该的吧,再说了,一家一天不就加二十五块嘛!
二姐说,我能跟你们大款比啊!这特护病房、床位费、医疗费一天得多少钱?十天八天咬咬牙就算了,她要是一月两月三月地拖,我可受不了啊!
小弟说,这种活我干不了,我愿意花钱。二姐,你要是舍不得那钱,该着你那些日子,你自个儿来侍候不就得了嘛!
二姐不高兴了,臭小子,我不上班啦!
西服革履说,还是啊!那就别心痛钱了,少做一次全身美容,少买几瓶化妆品香水,啥都有了。再说了,妈养咱们一帮人容易吗?养儿养女干啥?不就是防老送终嘛!小弟说,哥说得对。二姐,要不,我们把钱都给你,你来照顾咱妈?
二姐知道他们故意在拿她开涮,哼了一声,不再答理他们。
赵一帆满头汗水走出屋来,你们进去看看吧,已经收拾好了。
西装革履和他的姐弟们捂着鼻子进了屋。他们感觉屋里已没有啥异味时,才慢慢把手拿开。屋子里一切都已并然有序,连脚下的地板,也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他们惊奇,老太太居然不再吼叫了。再看老太太的脸,已经擦干净有了原来的人模样,赵一帆在拿调羹喂老太太喝水。
西服革履很满意,小姑娘,干得不错。
二姐有点心疼赵一帆,姑娘!少给她喝水,喝了又得尿!
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太太这一声骂,把几个儿女吓一愣,谁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又清醒了!
二姐更是哭笑不得,我的天哎!她又醒过来了!
狼心狗肺!想叫我死,我就不死!
几个儿女全都傻了。
夫妻俩闹点别扭没啥根本利害冲突,都是些摆不到桌面上的鸡毛蒜皮,没到真掰那份儿上,总得有一方主动做出和解的姿态,双方才能下台阶,要不,总那么僵着,弄不好矛盾就要升级。主动和解的角色一般都是男人担当,女人毕竟是女人,心眼小,气分大,好计较,男的要不主动,她就更往牛角尖里钻,钻到拔不出来,把事情搞糟。无论老百姓还是干部,不管是知识分子还是小市民,都是如此。如今,丈夫的权威越来越不景气了,连乡下夫妻都不行了,过去三句话不行就动手,一顿打,啥问题都解决了,现如今农民也有文化了,没那么简单,你要动手,虐待妻子可以到法院起诉。
林佳玲和方卓然两个闷头吃着晚饭,饭当然还是林佳玲做的。方卓然感觉形势严峻,尽管他把那几百块钱的夏奈尔化妆品一气之下扔进了垃圾箱,当时是挺解气,可他发现这并没有让林佳玲心疼,她不吃这一套。那劲头表明,你爱咋扔咋扔,有钱你把那辆汽车扔河里她都不管,反正不是她的。男人就怕女人软硬不吃,女人软硬不吃,男的就没了招,因为他还在意她。
方卓然紧扒几口吃完饭,他放下碗,拿餐巾纸抹了一下嘴,看林佳玲碗里也吃完了,主动开了口。
佳玲,那天你领赵一帆回来,我态度不够冷静。
林佳玲看了方卓然一眼,有的女人会得理不饶人,踩着鼻子上脸。林佳玲不是那种女人,她是知识妇女,看方卓然主动检讨,她立即把绷着那劲松了几轱辘。
你知道赵一帆现在的情况吗?
她咋啦?
她休学了。
方卓然十分吃惊,就因为我态度不好?
当然不是因为你的态度,她父亲病重住院,家里贫穷,要借钱给她父亲治病。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主动给学校写了休学申请。她成绩很好,学习也很用功,可是她不能上学了!
我让你在学生面前丢了面子。
卓然,你对我做啥都用不着道歉夫妻之间还计较啥呢?我只是想,咱们应该实实在在待人。
你的意思是我待人很差?
咱们生活的地方,不只是咱们两个,我们要和周围的人一道生活,一起做事。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没有交往,如果只按照法律准绳来做人处事,连恻隐之心、怜悯之心都没有,这种人能算是心理健康的人吗?
你认为我心理不健康?
我没这么说。咱们都过而立之年了,做事情肯定都有个人的想法,我们应该相互体谅,相互支持,而不是动不动就找别扭。
我不是道歉了嘛!
扔东西的方式很粗野,我不能接受。
方卓然有些失望,是因为康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