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买沙子的吗？”张利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来人打量了一下张利，然后随口答道：“是啊，怎么卖？”
“你咋知道这里有沙场卖沙子呢？”张利又问了一句。
那个人被张利问得有些懵，反问了一句：“你是这儿卖沙子的吗？”
“张队长！”还没等张利说话，插手男从简易房里推门走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呀。”插手男站到来人和张利的中间招呼那个人到简易房里谈，但是张利立马制止了他们。
“等一等！”张利再次掏出了证件，他这次把证件拿给了开着皮卡车来的那个人，对他说，“我是土地局执法大队的，他们这里是河道整理，但是没有矿产销售许可，你不能在这里买沙子。”
听了张利的话，本来被插手男请向简易房的男子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看了看插手男和张利，这时，我和崔健两个人感觉场面有些尴尬，不敢再搁车里消遣了，赶紧都下了车，站到了张利身后，张利回头看了我俩一眼，也没说什么，然后继续盯着刚来的那名要买沙子的人。
要买沙子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张利跟前问：“怎么回事？这儿的沙子不让买了啊？”
“怎么，你以前在这里买过吗？”张利反问道。
“我没买过啊，我就是听说这里有卖的，过来看看。”
“听说？听谁说的？”张利步步紧逼。
“我也不认识，他也是顺口一说，我也不确定，所以只是过来看一眼，咋的，这不让买卖沙子呀？”
“大哥，大哥，”插手男赶紧又窜过来，对来人说，“我是这的管事的，甭管让不让买卖，来了就是客人，都是朋友，屋里坐，咱们屋里唠。”
“来了就是朋友？”张利搁旁边插了一句，“那也行，那我们就一起进屋去聊吧。”
“不必了，”来人并没有很坚决地吐出拒绝的话，而是很油滑地说，“我也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既然你们这有外人，那就等你们协调好了我再过来，我先走了。”说完，一转身，钻回皮卡车上。
插手男献媚地和他喊了句：“我们这没事儿，再来啊。”奈何，皮卡车已经扬长而去。
望着远去的皮卡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插手男瞪了张利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简易房中，张利也没有废话，招呼了我和崔健一声，我们也回到了捷达车上。坝子上又重新空荡荡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回到车上，张利美滋滋的，不大一会儿，张利的手机响了，张利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嘿嘿地笑了一声，接了电话。
“喂，柳主任啊，是啊，我在这啊，什么？哎呀，要是他说是你的我也不能啊，他说是他从你手里兑过去的，哦？嗯，呵呵，咱兄弟当然是没话说了，不过柳主任啊，这回来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闻副局长安排的，我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怎么样，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知道这里原来就是你的沙场，但是他安排兄弟下来查，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嗯，嗯，我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情惹着闻局长了呀？你们都是我的领导，我就底下一个干活的，你们有啥事儿能沟通就多沟通沟通，协调好了，我们下面的这帮兄弟也不用难做不是？哦，好，我等你电话。”
说完后，张利揣起电话来，靠在车座靠背上闭目养神。过了大约一刻钟，张利的电话再次响起，这次张利的态度很认真。
“闻局长，哎，是我。是，是，呵呵，什么都瞒不过您，我也是没办法，您安排我们今天无论如何把扣押的车辆交接过来，但是治安科那边今天躲着我们不见，我也是怕夜长梦多，所以跑这来逼一下的。啊？没有啊，我没有说是您让我们来的啊，是呀，是呀，那哪能呀，好，好的，我知道了。”
收起电话，张利撇撇嘴，把电话丢到一边，对崔健说：“行啦，咱也都别搁这耗着了，去公安局。”
看着张利这个人撒谎都撒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知道崔健心里怎么想的，我是替着张利捏了一把汗的，跟局长都扒瞎，还是在旁边有两个并不很熟的手下面前，这要是被打小报告传到闻局长耳朵里，他不等于给自己挖坑等自己跳吗？一向对他都比较崇敬的心此时此刻不由得动摇了。
崔健拉着我们来到公安局，我们仨轻车熟路地来到治安科，柳裕和他的几个小兄弟都在，但是柳裕脸上明显的不好看，张利没有和昨天一样来了就东拉西扯的，而是非常的严肃，还有些腼腆。
“柳主任，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张利一脸的愧疚，非常诚恳地向柳裕道歉。
“你拉倒吧，你们闻局长都说了不是他安排的，就是你搁中间和稀泥，搅和水。”柳裕把手上的一叠纸摔在桌子上，语气和态度都很恶劣。
张利瞧了瞧柳裕的怒容，反倒正了正身子，对柳裕说：“为公，你是柳主任，为私，你是我柳大哥，当然了，那得是你愿意认我这个小弟的情况下，不论是工作关系还是私人关系，我都不能也没资格站在你的对立面去坑你，你说是不是？今天的事儿，让你心里不得劲，改天我摆酒给你斟茶道歉，但是，但是啊柳主任！你应该相信兄弟我，我们在一块处这么些年了，哪一回您说话我没接着，让您掉地上了？”
我还等着听张利继续扒瞎呢，但是他却突然停住口不说了，而是一身正气地瞪圆了眼珠望着柳裕。
柳裕也盯着张利的眼睛，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周围的人也跟着沉默着，终于，柳裕扭开了脸，愤愤地说：“都说公检法的人怎么怎么呀，要我说，都比不上你们土地局的，人前背后两面三刀的，办的这些都他娘的不是人的事！呸！”临了，柳裕一口痰吐在地上。张利也不说话，继续就那样看着柳裕。
本以为张利会说点什么，但是等了一会儿，待柳裕回头去看张利的时候，发现张利仍然是淡然地看着他，连站着的姿势都没有变一点。吵架这个东西，必须有人配合你，无论是对骂还是辩解，怎么做都行，唯独不可以沉默，一个人的火头再大，唱独角戏，既没有激情，还会令自己想发泄出来的怨气也都郁积在自己心中而令自己憋气，放肆可以，但是需要看场合，这里毕竟是柳裕的单位，难免隔墙有耳，柳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对他旁边的一个人说：“王超，去给张中队长办一下车辆交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