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内心的称赞,拿着筷子分别将别的菜都尝了一遍,十分中肯的评价道,“味道还行,勉强。”
苏凉从碗里抬起头淡淡的瞥一眼穆念琛的手指,“大叔你一定不会做饭吧。”
穆念琛一边不紧不慢的吃着,一边挑了挑眉头理所当然的淡然道,“我的家里有佣人,无需我自己动手。”“你的意思是作为穆家的大少爷就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你是在跟我炫富吗?”
穆念琛冷哼一声,不可置否。
苏凉夹一只虾放到禾瑾的眼里,坦然的对上穆念琛的目光,“大叔,我爸是苏缙云。”
穆念琛手上的动作顿住,平静如水的眼底几不可见的闪过一道错愕的目光,而禾瑾和禾罄,手一哆嗦差点儿把手里的碗给直接砸了。
苏缙云这个名字在S市可谓是如雷贯耳,说一句S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绝对不过分,因为苏凉口中的苏缙云,是S市的市长,他掌握着整个城市的命脉,任何人都要仰仗他,就算是权势贵胄,也免不了巴结他,或者说,是同他合作。
自古商界和政界就是两个密不可分的板块,商界巨头的背后往往有政界大人物的支撑,而在政界若想稳居高位,也必须依赖于商业巨头,苏缙云亦是如此。
苏凉的话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一样投射在饭桌上,将其余几人炸的思绪纷飞,而他,依旧淡定自若的吃着饭,不动声色的气质,倒是颇像高干名门之后。
禾瑾缓缓的回过神,颤抖着手指夹起碗里的虾看向苏凉,眼底的诧异的余潮还未散去,“苏凉,你爸真的是市长?”
苏凉慢条斯理的喝一口汤,“阿姨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拿户口本给你看。”
禾瑾手里的虾又一次在她手指的颤抖之下掉进碗里,看苏凉的表情不像有假,以前不注意,现在仔细看,还别说,从苏凉年少的眉眼里确实依稀可以循出几分苏缙云的影子。
禾罄吓得筷子都不敢动了,咬在嘴里怔怔的看向苏凉,“你爸这么有钱你住这儿干嘛?”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爸仇人太多,在我五岁被绑架救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苏凉的每一句话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淡的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禾瑾机械的重复张嘴闭嘴的动作把虾吃掉,没想到,她居然有幸吃到了市长儿子做的饭,这是何等的殊荣。禾罄脑袋里想的却是之前差点儿把苏凉给压死的惨案,这会儿心底突突的跳着,就跟心脏上被凿出个窟窿似的,哗哗的灌着风,寒意一股一股的往进窜,一颗心拔凉拔凉的,顾不得吃,眯着眼睛思量了几秒,脸上带着一抹讨好的神色看向苏凉,“市长大人的儿子,您不记仇吧。”
苏凉视线淡淡的在几人脸上扫过一遍,“你们无需人人自危,我还是我,你们以前怎么对我现在还怎么对我,我喜欢这种真实的生活。”
自小他的身边不乏围着他转的人,不过都是冲着他的身份,他不稀罕他们的阿谀奉承,虚情假意,他喜欢和人自在的相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会喜欢上禾瑾的原因之一,她简单可爱,纯洁无瑕,就像是一张白纸,同她在一起是快乐的,悠闲的,他无须顾忌自己的身份,他可以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从他说出自己身份起就一直没再发话的穆念琛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停留在他的脸上,“放心,不管你是谁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在禾瑾的事情上,我不会退让半分。”
苏凉难得一见的唇角勾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大叔,有魄力。”
“谢谢夸奖。”穆念琛面不改色的道出一句。
禾瑾在一旁吓得半死,桌子下面手指在穆念琛的大腿上掐了掐,冲他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苏凉可是市长的儿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倘若哪天他一个不高兴我们都得遭殃。”
穆念琛大手握住禾瑾的手,眼底露出一抹运筹帷幄的笑意,薄唇贴在禾瑾的耳朵上,“别说是市长的儿子,就算是国家总理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有谁要跟我抢你,我就算搭上这条命也定要拼回你。”
禾瑾感受着男人掌心温热的温度,一颗心脏噗通噗通的在心脏里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不知是因为男人落在她耳边的气息太过灼热,还是屋子里暖气开的太足,禾瑾温暖的想落泪。
虽算不上鸿门宴,一顿饭却也吃的七七八八。
吃完饭禾瑾和禾罄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穆念琛下楼找房东退房。
这处房子,他们以后不会再住了,一方面,这出房子地理位置太偏,以后如果禾瑾要回盛和上班的话会很不方便,每天几乎要有五个小时花在路上,另一方面,危机早已解除,关于她和穆念琛之间的绯闻也不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因为穆念琛说了,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到那时,他和她就是夫妻,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旁。
禾瑾的东西并不多,当时搬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躲避一时的风波,并没有长住的打算。
穆念琛退完房回到楼上时,禾瑾和禾罄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只装了一个行李箱而已,并没有什么东西,无非是一些日常用品,衣服以及一些化妆品。
门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也许是收拾东西的动静太过大,当三人拿着行李箱走出家门的时候,苏凉双臂环胸倚在门口,眼底带着一种与他现有的年纪所不否的淡漠,静静的看禾瑾。
禾瑾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苏凉曾帮了她不少忙,她近日来对他也多有叨扰,在她的心里,他也算是她的一个朋友,只是,她不想同苏凉之间有太多的联系,怕日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她眼前站着的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的心底,是喜欢她的。
长痛不如短痛,禾瑾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倘若她此次悄然的一走了之,那么当苏凉过几日发现已是人走楼空的时候,内心最多是不好受几天,时间总会抹平一切,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掉她,毕竟学校里有那么多比她年轻比她貌美的姑娘,但倘若今天她同他当面道别,他必然会问她她的去向,到时怕是两人之间又会牵扯不清。
她不会喜欢他,也不会嫁给他,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与其一直给他希望,倒不如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断了他的念想。
只是,她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候出来。
少年的眉间是少有的严肃,近点儿看,似乎带着一股子怨恨,虽然平日里他也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但那种冷漠始终是随和的,不似现在,是真真实实的有一股子冷意从他的眉眼间渗出来,直直的戳入禾瑾的心底。
空气里是近乎凝固的沉默,带着沉重的气息,笼罩在这个漆黑不见天日的走廊里。
是苏凉率先开的口,少年的语气中泛着一股子酸涩,一股子难过,像是在禾瑾发炎的心脏上到了一杯柠檬水,酸的发疼的感觉直抵最深处,“你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
少年的字里行间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说到话尾的时候却又欲言又止,活生生的将那个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我字压在喉咙里,他的眉眼像是在湖里浸泡过一样,不只是禾瑾的错觉还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她看到眼底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一股子压抑而又无言的悲伤从里面无声无息的蔓延出来,慢慢将她包围。
禾瑾眉眼低垂,用力的绞了绞手指,方才敢对上少年的眉眼,叹一口气,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似乎除了这句话,她已经无话可说,可她同样知道,苏凉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果真皱起了眉头,面色变得激动,眼底透出一股凉意来,像是夏日的一场雨水,瓢泼的砸在人的身上,密密麻麻,冷到彻骨,声音里亦是染上了一层凉意,又似是有无数的委屈和心酸,“你就连一句道别都不愿同我说?”
禾瑾捏捏手指,嘴里却挤不出一句解释得话,“我……”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不想同他告别,她确实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切断他与她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
她知道这样对待一个十七八九的少年,是有些残忍,可她哪有什么办法,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再见方式。少年好像是彻底的失望了,喉咙里溢出一丝薄凉的轻笑,唇角的弧度带着自嘲的意味,眼眶却是在空气里微微发了红,禾瑾能看得出,他在极力的忍着什么,他一向清冷的声音在起唇时有些沙哑,带着哭腔的沙哑,“罢了,你要走就走,反正你也从不曾将我放在心上,又何必理会我的感受。”
禾瑾始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一个受伤的少年的心,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好受一点儿。
她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的眉眼,慢慢的红了眼,这样的伤感的离别场面她终究没有料到。
少年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染上悲伤的眼看着她,他身后的门敞开着,恰好是夕阳西下,天边唯剩一抹红,幕幔般的黑夜即将吞噬一切,它正慢慢敛着光亮,不疾不徐,不早不晚,天际处与地平线相接的地方有鬼魅般的绿色蓝色的光亮撕扯来开,少年单薄的背影嵌在门框里,与身后的余晖融成一片,看上去那么落寞。
禾瑾吸吸鼻子,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胸腔里阵阵的酸楚蔓延开来,刺激着她的泪腺,让她想要落泪,用力的压下这股强烈的感觉,声音轻快的道出一句,“保重。”
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逃离了走廊,她那么的惊慌失措,那么的狼狈不堪,只为不再苏凉面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