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姳视线淡淡的掠过邱克那张长得极为正气的脸,唇角微勾,眸底深处带出一股子不屑来,似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一般,径直绕过他的身子,身姿摇曳,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朝着穆念琛的方向走来。
禾瑾从未见过这样的禾姳,在她的记忆中,禾姳永远是一个那么温婉恬静,淡泊如水的姑娘,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她,却是这般妖冶魅惑的模样,她微挑的眼角,她微勾的唇角,每一样都透着一股子致命的诱惑,就像是一株在山谷绽放的罂粟,美丽而嗜血,仿佛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这样的她,让她害怕。
下意识的往穆念琛的身后缩了缩,攥在穆念琛衣角的手指愈发的收紧,眸底折射出一抹不知所措的恐惧来。穆念琛察觉到她的害怕,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尔后目光平静的迎上禾姳的视线。
禾姳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穆念琛,整个眼底都是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在他身侧站立,视线随意的扫过四周,眉眼间攀上一丝浅笑,红唇微启,“穆先生还真是高估了我,一大早就如此兴师动众。”
穆念琛双手插在口袋,欣长的身形立在一群人当中如同鹤立鸡群,他低声开口,语气温和淡然,“看禾小姐的样子,怕是我如此这般还是低估了你。”
禾姳掀唇,薄唇上殷红的颜色在阳光下如同欲滴的鲜血,糅合着她的笑意,透出一股子血腥味儿来,出口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穆先生,我如此喜欢你,你又何必对我下如此重手?”
禾瑾陡然瞪大了眼睛,仿佛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因为她分明听见了禾姳的嘴里蹦出了喜欢两个字,几乎是一瞬间就僵在那里。
穆念琛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意,一贯的冷淡,“可惜我并不喜欢禾小姐。”
禾姳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不甘,转瞬即逝,快的让人连尾巴都抓不住,漫不经心的微挑眼角,“所以为了这个女人不惜将你的救命恩人我置于死地吗?”说话间,视线从禾瑾的脸上掠过。
上一秒发生的事情禾瑾还没反应过来,这一秒脑海里却又窜入了救命恩人这四个字,脑袋里几乎乱成了一锅浆糊,抬眸望向穆念琛,眼底带着疑惑。
穆念琛低头递给她一个眼神,禾瑾乖巧的低下头,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禾姳看不得这一幕,只觉得心底一阵痛恨,她如此这般费尽心机都得不到他,而禾瑾凭什么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他全部的深情,这一秒,她恨不得拿枪一枪崩了禾瑾。
穆念琛看着她眼底的波澜,心底冷笑一声,“没有人可以动我穆念琛的人,就算你救了我,也一样。”
禾姳唇角的笑容却是忽然放大开来,眼中尽是嗤笑,“可惜你失算了,你动不了我。”
穆念琛不动声色的盯着禾姳,眼底平静如水,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下一秒,禾姳却忽然凑了过来,抬手覆上穆念琛胸口,纤细的手指轻轻扯动男人的衣领,殷红的唇瓣在男人耳际停下,压低嗓音,薄唇微启,一字一句,用了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力度,“你可知禾家欠我的,我完蛋,禾家就完蛋了……”
那个深藏多年的秘密即将破土而出,穆念琛的眼底慢慢涌上一层风浪,眼神暗了下来。
禾姳松开穆念琛,眼神轻佻的瞥穆念琛一眼,手指慢慢的将他胸口处的褶皱抚平,眼底尽是得意,如同一只勾人的暹罗猫,笑的魅惑而风情。
禾瑾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无波无澜,心底却早已掀起巨浪,看到禾姳慢慢靠近穆念琛的那一刻,她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跟这个恶毒的女人同归于尽了,她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调戏她的男人,当她禾瑾好欺负啊,可惜穆念琛伸出一只手及时制止了她的行为,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她才压下心底的怒气,不过这笔帐她迟早要算的。
禾姳转身离开,背影张狂,只余下满头黑发如同海藻般在风中翻飞。
邱克见杀人凶手就要离开,一路跑了过来,却被穆念琛伸手挡住,“让她走。”
面色怔了怔,终究眼睁睁的看着禾姳就这样消失在视线里。
“带所有人撤离,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穆念琛轻轻的看邱克一眼,吩咐道。
警察是穆念琛请来的,自然是听他话的。
一阵稀稀落落的嘈杂声后,警车接二连三的离开了禾家老宅,禾家老宅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帷幕落下,看戏的人一哄而散。
穆念琛揽着一头雾水的禾瑾走进屋子里。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禾敬闵最先开口,“小姳是制造那场车祸的凶手?”方才那警察拿出缉拿令的时候,他就大抵猜出了他们的来意。
穆念琛点头。
一直没有出声的禾妈在一旁低着头低低的叹一口气,面色颓败,“真是作孽啊,作孽。”
穆念琛正襟危坐,眉头微蹙,淡淡的开口,“伯父伯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禾瑾眼巴巴的看着几人,之前她给禾妈打电话提到禾姳时她就怪怪的,那时候她就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事,不料,还真是被她给猜中了。
禾敬闵叹一口气,“唉,都怪我,这件事算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事情还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当初盛和创立的时候,还不是从事广告行业,因为当时广告行业还算是个新兴行业,盛和不过刚刚起步,从事起这一行业可能会力不从心,我就下定决心选择了投入房地产的大潮,刚起步那几年,生意确实办的顺风顺水,可谓是蒸蒸日上,规模不断的扩大,问题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楼盘出现了偷工减料的问题,导致楼盘坍塌,造成了一场灾难,压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禾姳的亲生父亲,他当时是这里的建筑工人,事情发生后,我本想花钱摆平,可是禾姳的母亲不依不闹,日日来盛和大吵大闹,要我血债血偿,当时我年轻气盛,无奈之下派人绑架了她的女儿,也就是禾姳,想一次来逼退她,禾姳的母亲无处伸冤,被逼无奈,在一个夜里活生生的跳楼而亡,剩下了禾姳,禾姳自此被送入了当地的一个福利院,也就是从那以后,盛和改为从事广告行业,这件事情被我挡了下来。”
“对这件事儿,我一直心有愧意,所以多年来都在暗中寻找禾姳的下落,禾姳九岁那年,我在当地的福利院找到了她,并将她以领养的名义带回禾家,并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抚养,我以为她自小性格孤僻才无法融入禾家,却不料,她是无意间知道了真相。”
故事的原委一一道处,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就此结束,此后两不相欠,风平浪静,而事实上,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运转,隐藏在这静谧美好之下的波涛汹涌,就像是一只无形的触手,伸出黑色它黑色的吸盘,将他们拉入这场无边的黑暗中。好戏,才刚刚开始……
晚上吃饭的时候,禾罄方才发现饭桌上少了一个人,虽说那人平时的存在感就弱得很,但毕竟朝夕相处了二十来年的人,纵然存在感再弱,也还是多多少少有点儿的,至少是比一颗白菜土豆什么的有存在感。
她为了上班方便一直都租房子住在外面,当然,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表面说法,她在外面住的主要原因还是想和祝筠过二人世界,但不管有什么原因,一周她至少是要有两三次回家吃饭的,这次却足足因为公司事务太多足足在外面待了一个星期,今天晚上在禾妈的连环夺命call之下才迫不得已回来赴这场不怀好意的饭局,所以现在她恰好错过了今天早上的一场惊心动魄,关于禾姳离开禾家的原因,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饭桌上莫名的少了一个人,感觉怪怪的,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倒不是说她对禾姳有多大的感情,就算是家里的一头猪忽然跑了她也多多少少要惋惜惋惜的,何况一个人活生生的没了踪影。
吃了一口生菜轻轻的出声,“大姐呢?大姐怎么没下来吃饭,睡着了?”
席间一阵沉默,气氛骤然下降了几度,纵然禾罄是个神经大条,不拘小节的人也察觉到了漂浮在空气中的诡异味道,讪讪的咬了咬筷子,看向禾瑾,眼睛眨了眨,大意是:小瑾儿,我是不是又脑残的说错了什么话?
禾瑾戳了戳米饭,面上一副怀了鬼胎的模样,贼兮兮朝着禾罄点点头:你真聪明。
禾罄默默的将脑袋迈进了饭碗里。
却听到禾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禾妈有些悲戚的神色,再听听禾妈沉重而沙哑的嗓音,禾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嘟囔了句,“这是死了还是跟男人私奔了。”
一句话脱口而出,空气好像瞬间结了冰,禾瑾朝着禾罄同情的看了几眼:胆儿真大姐,就是人民警察抓小偷时都没你这么英勇的直往枪口上撞。
禾敬闵铁青了脸,手里的叉子重重的磕在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方安静的连时针的走动都能听到的空气里格外的清脆,让人的身子忍不住猛地一颤,抿了抿唇,面色严苛的在几人面上扫视一圈,沉沉出声,“今后任何人不许再在这个家再提起这个名字!”
禾敬闵看向禾罄的神色格外的肃然,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禾敬闵有这么生气的时候,额角几两鬓的青筋都冒了出来,看上去要多渗人有多渗人,吓得禾罄差点把手里的叉子直接甩在身后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保姆身上。禾罄从饭碗里冲着禾瑾挤眉弄眼:禾姳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