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你就知道。款爷说罢跟老总握了下手,便领着我钻进他的豪华私家车来到他的公司。原来这位区天龙开的是一家海滨浴场,其设施相当豪华,消费对象是当地政府官员、各界名流和港、澳、台的富商及其家属,再有就是外籍人士,而我的任务则是在这一片海滩,陪他们跳舞、喝酒、游泳,而且服务对象多为女性,其中不乏富婆、富姐……
你是“三陪男”、午夜牛仔!方毓眉听到这儿像被针戳了一下,禁不住喊起来。
发展下去,我可能就是你说的这种角色。仲慕如黯然说道,事实上我发现冋行中已有人这样做了,而且,我也被几个女人盯上了,一个月白风清的夏夜,业务主管让我去陪一位来自美国的富豪遗孀,尽管她已年逾五旬,但保养得很好,壮硕而富态。那晚我陪她喝厂点酒,路易十三,烛光摇曳、音乐轻柔,我们先跳了一会儿慢三,才坐下小酌。酒吧里弥漫着温雅的情调,我们喝得不多,何她却有点微醉,唧唧哝哝地说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海,海,手指句外面,我明白了,她是让我陪她去近在咫尺的海滨沙滩散步,她好像不胜洒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我搀扶着她来到海边,月亮像银盘似的悬在中天,笼罩苕礁石和沙滩,海浪一道又一道重重叠叠轻柔地抚摸着亲吻着细碎光洁的沙粒,来此散步游泳的人不少,罗杰斯太太(噢,她的名字)似乎怕吵,挽着我,朝僻静的海岬走去,我们语言不通,少顷,她指指海,并褪去连衣裙,向海里走去,不用明说,我知道是陪游的时候了,于是,我脱去外套,内衣,只穿泳裤跟了上去,罗杰斯太太贪婪地凝望着我青春的躯体,笑吟吟地朝我竖着大拇指,我回报她以微笑,拉着她的手向海里走去。稍顷,罗杰斯太太松开我的手游了起来。她游的是自由式,姿势很美、似乎已沉迷其中,甚至不管我在不在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我招呼她上去,她不听。突然一个浪头涌来,她不见了,我惊惧异常,这尸闯祸了,我赶忙向她所在的方位游去,嘿,她竞神奇地冒出水面并冲着我笑,我指了指海滩让她上去,我殿后,她点了点头让我先走,我依了她,当我刚踏上沙滩,回头一望,只见她一丝不挂,手扬着湿漉漉的内衣裤,嘴里“哦、哦、哦”地高喊着,发了疯似的向岸上跑,她怎么这样?我吓傻了,一动不动,不知如何应对。突然,她扑向我,蛮横地撕扯我的泳裤,我明内了她要做什么。同事中存人跟我说过,跟这种白人老太做爱一次口以有八百至一千美金上腰包,可是眼前的罗杰斯太太,肥硕的胴体犹如一块颤动的猪油,让我感到恶心,那饥渴的欲火燃烧的眼神使我发憷。然而,她很有力气,把我箍得紧紧的,吻我抚摸我。把我的泳裤都撕破了,可我情愿,我抗拒着,我不敢溜走,我得保证她的安全,我跟她拉开距离坐肴,等她穿衣。口我想得太简单了,但见她裸着身体向大海走去,顿时,我感到头皮发麻,我知道她绝不是想再游一次,她是绝望了,大概她人生所有的经历都正明了金钱万能,可万能的金钱竞然栽倒在一个中国的臭小子、打工仔身上,她垂涎、涡望得到的却未得到,她感到了羞辱,心态失衡了,细要走极端,不想再活下去了,倘是这样的结局那是太可怕了,我能承受得了这天大的责任?如此一想,我直追过去,她不听劝阻,跟我厮打着,我急了,“啪”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她呜呜地哭起来,站着不动,随后,顺从地让我牵着她上了岸,乖巧地穿好衣服,跟着我回去,我把她送到她住的那幢白色别墅,跟门卫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回到打工仔四人一间的简易房,我浑身无力疲惫不堪,头脑却乱哄哄的,在想这样的事还会重现吗?我是继续呆下去,还是另找出路?第思。主管说你这还不明白,走人!我心中已经有数俏仍柁制不住地问为什么。主管冷笑道,你装糊涂是不?若不是龙哥替你撑着,小子,你差点惹出涉外事件,罗杰斯太太告你侵犯人权,懂不?侵犯人权,说,你打没打她?
我,我一时失态。我真的怕起来了。
幸好她举不出证人,算你小子有福躲过场劫难,否则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好啦,你去别处发财吧!事情至此,我还有什么可说,拿了三百块钱离开了海滨浴场,在大门门我遇到了刚从轿车厂来的龙哥,想上去说句感谢的话,可他却像没看见我似的朝一边走去,我终于情绪灰败地离开了。这就是我跟舞蹈的结缘和相关的事仲慕如中止了长长的回忆,在方毓眉的印象中,他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他显得有些泔丧,忽然他笑道:说这咚沉重的往事一定让你感到压抑吧?不过,毓眉,我想告诉你,自发生那件事后都七八年过去了,我没再进过一次舞厅,我对舞蹈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抵触,是你的出现,让我又开始重温它的浪漫和温馨。
唉,人活着真是不易,米兰,昆德拉说什么来着?对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人生或许就是痛苦的,这种痛苦源于我们对生活目的的错误把握,一次又一次,人总那么媚俗,我也一样。方毓屑说,我的出现仿佛改变了你对舞蹈的看法,而返朴归真。但我知道,这会勾起你痛苫的回忆,何必呢?今后我们就别再去舞厅了。
不,苦涩我能独自承受,为你,我任何时候都愿意陪你进舞厅放松、娱乐。仲慕如说。
可是,即使我们跳华尔兹,跳迪斯科。跳伦巴,表面上可以做得热烈奔放,而你心里仍会不由得回到从前。你不会快乐,如此,我又怎能快乐呢?找乐的方式又非舞蹈一项,多着哩!毓眉……仲慕如情急地将她揽入怀,但只在她额上轻吻了随着两人交往的深入,方毓眉对仲慕如有了更多的了解〔原来仲慕如老家在安徽黟县,离名闻遐迩的西递村才卜多里路。他是一个遗腹子,作为小学教员的父亲病逝前替尚未出世的儿子起了个文雅的名字,慕儒,似乎暗示儿子将来也走他从教的道路。后来,他因嫌笔画太繁,儒改为如。慕如还有个姐姐。父亲死后,一家生活全靠地里的收人,母亲身体笮薄照应不过来,姐姐小学毕业即缀学在家,母女俩累死累活一心想让慕如多读点书,勉力支撑到他高中毕业。原指望他能考卜。师范学院艺术系,可以免费接受高等教育,谁知慕如成绩不理想而落榜,他颓旃、痛苦,伹未绝望,怀揣着母亲拼凑来的儿个钱去了卤方,开始了困顿、坎坷其至是屈辱的打工仔生活,中间换了好些行当。当他被海滨浴场炒了鱿鱼后,又在一家电脑公司找到了事做,这是家中外合资企业,规模很大,总公司下设研究发展心和制造、销售、维修三个分公司,仲慕如是维修公司的送货员,有货他就送,没货他就看其他员工维修电脑。同时,他还买来许多有关电脑维修的书籍钻研,一年下来,居然掌握了电脑维修的相关知识和技能,但要想在这家公司转为电脑维修技工,他因一无学历二无资质三无背景,昆然不可能。最终他辞了职,在一片新住宅区附近租了个门面房,开设了电脑维修店,生意居然出奇地好,不仅精神上自由自在,收人竟楚送货员的数倍。稍后他又从某电器公司的退休人员中招聘了两名熟练工,将维修业务扩大到电视机、电冰箱、组合音响和上,局面更是人为改观。但他并不满足,又把目光投放到证券上去,凑巧,住宅小区一个住户几次找他维修家电,彼此搞熟了,而此人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股评家,时不时向他面授机宜,让他很赚了几笔,数年下来资产已有好几百万。这时,他萌生了回家乡发展的念头,毅然关掉电脑维修店,辞退了应聘的职工,腰包鼓鼓地回到黟县,调研、考察、洽谈,耗费了半年时间,终因投资环境不如人意而作罢。当时,姐夫在县城当合同制环卫工,姐姐则在乡下务农,他索性在县城买了一套住房,把母亲姐姐都接来住。忙完了这件事,他踅转北上,来到了滨临长江的这座城市,并在紫薇路电子一条街落了脚,开设了迅达电脑公司,其业务由组装销售兼容机扩大到电子商务软件产品的研发,一步步兴旺起来,认识方毓眉时,他已经在这里做了三年。
仲慕如的种种,不是一次说出的,但每一次交谈或长或短却始终让人感到他的坦诚、直率,琢磨不出矫饰和虚假的成分,因而在方毓眉心中也产生一种被信赖的快乐。自然地,她也向仲慕如敞开了心扉,谈到了她的家庭,诸如父亲的罹难、母亲拟议中的调动、弟弟的高考等等,她还谈到了自己的初恋,却略去了与沈志远的交往,她不想提到此人,不愿再咀嚼受骗的痛苦,她要彻底忘掉这个无赖。仲慕如静静地听着,从不插话,那神情仿佛“三国迷”在听袁阔成说书一样,在仲慕如看来,这是对对话者尤其是一个女性对话者的尊重,也是一种修养。
咋夜下了一场雪,天亮后地面已铺上一层毛毯似的积雪,是双休日,仲慕如提议去郊外踏雪寻梅,方毓眉一向热爱大自然,遂附议。仲慕如将乍轮加了防滑链,凌志以中速向郊外驶去。
毓眉,你连自己的隐私都肯对我说,让我感到你像水晶般的纯洁,仲慕如说,这样我的情感心路也应当如实相告。
我可没这意思,我看重的是现在。方毓眉说,双眸注视着窗外银装素裹的街景。
谈谈好,让你更透彻地了解我。仲慕如说,别看我这人长得不咋的,却常交桃花运,这几年先后跟几个女孩拍拖过,时间长则两年短则个把礼拜,结果都没成。
什么原因?方毓眉饶有兴趣地问。
有的是小市民,俗;有的隐瞒了曾结过婚;有的手里握有一把男人,我只是其中之一;有的暗疾在身;有的眼睛只盯住我几个钱;有的要价太卨,比如卜位女大学生要我送她出国留学并承担全部费用,她则可以在出国前与我成婚……
看来都是女孩子方面的原因?方毓眉不太满意地说,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这怎么说呢?也许是我的要求比较高……
那么你怎么就认为我合适?
你不存在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些问题,你是那么优秀,集热情、随和、坦诚、清纯于一身,有主见有能力……
行了行了,方毓眉抢白道,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好,我爱慕虚荣,要强好胜,还有一副坏脾气。
我怎么就没领教呢?
会让你领教的,方毓眉半认真半戏谑地说,你得有思想准备喽!车抵郊野,万亩梅林横斜疏瘦,暗香浮动。这里的梅花品种繁多,皆厉早梅,春为岁首,梅占花魁,每年三月来此观赏的游人络绎不绝成为古城一景。近年,又移栽了一片雪梅,在这雪后的奇寒中居然也引来了众多游客。凌志在停车场放好后,仲慕如挎着相机,拉着方毓眉的手向雪梅走去方毓眉自小爱雪爱梅,曾为塾师的祖父教她背诵过不少咏雪咏梅的诗词,尽管岁月流逝,她已极少跟古典诗词接触,但至今还屺得一些,此刻触景生情,她不禁脱口而出: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
呀,没料到你还是诗人哩!仲慕如惊叹道。
瞎掰,我这是背诵古人的诗句。方毓眉笑道。
人到底还是要多读点书,像我就不行,肚子里没货色。
别感慨了,方毓眉说着已在一株老枝虬盘的梅树前站好,喂,按快门呀!仲慕如忙对好焦距,“嚓”地一张。接肴又在姿势各异的梅树前,选取不同角度,替方毓眉连续拍了十多张。
我想跟你合拍一张,可以吗?仲慕如迟疑地说。
来吧!方毓眉显得很大方。
仲慕如把相机交给一个游客:劳驾,请帮个忙!说罢,他跑了过去,右手搭在方毓眉肩上。
笑一笑,头靠拢一点。对!持相机者抓牢情绪按动了快门。
拍完照,他们又来到附近平缓的山坡上打起了雪仗,两人拉开距离,方毓眉的雪球一次次砸在左右躲闪的仲慕如身上,逗得她银铃般的笑声随风在旷野飘荡。两人玩了一阵,浑身已是汗津津的了。蓦地,起风了,一阵猛似一阵,方毓眉赶紧拾起地上的外套穿上,可依然冻得颤簌簌的。离雪场不远的地方,她见一个男孩正将自己的皮大衣包裹着一个女孩,相拥着走卩山坡,而身边的仲慕如却在掸自己身上的雪花,仿佛她方毓眉不在似的,她有点心寒,这个人怎么不太注意细节呢?她想。
咱们回去吧!她依旧一副常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