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情说应该没问题，只是我和公司签的合同还得两年才到期，如婚后即离开，公司要作违约论，得缴纳违约金。方毓眉怔怔地望着韩小康。
多少钱？他问。
人民币十万块。她说。
不就十万么，给它就是了。
可我……
别说，韩小康捂住方毓眉的嘴，这件事我来办。还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
我一直想把母亲调到省城，经多方活动，此宁已有眉，估计七月份能办成。弟弟今年考大学，按他的成绩，考取东方大学成不成问题，这样，母亲和弟弟就可以在省城安家落户。可我现在住的出租屋只有两居室，肯定不够，何况地处城乡结合部，周围多为打丄仔和闲杂人员，素质很差，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住卜去：……
我懂你的意思，韩小康说，省城的房价，按现在的行情，市区一个中套大致要多少钱？
总得二三十万，装潢除外。方毓眉说。
把装潢费也算在内呢？
三十五万应该能成。
这事我来想办法。韩小康未作犹豫地说小弟大学毕业后，我再把他办出国。那么，伯母一人住个中套足够宽敞了。这样，今后我俩回来也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阿康，你想得真周到，我不知怎样谢你才好。
谢啥？你即将成为我的新娘、娇妻，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方毓眉感动得泪花盈盈，紧紧地搂着韩小康吻了起来，韩小康倒不那么激动，他把嘴凑向方毓眉的双眸，吮吸着她那又咸又涩的泪水，忽然，她嘤嘤啜泣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韩小康急问道。
我真幸福，我人爱你了……方毓眉勾住了韩小康的脖子，深情地望。着他。
我要让你幸福一辈子。韩小康说罢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之后，两人不再做声，方毓眉闭着眼倚在韩小康的怀里，月色如梦如幻，这温馨的夜让人不舍离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传来老式座钟沉闷的声音，啊，十二下，已是子夜，韩小康轻轻唤醒方毓眉，把她送迸母亲房间，他则回到一直留给他的另一房间。
翌曰两人起得很晏，八点多钟才吃早饭。餐毕，在韩母的叮嘱、祝福声中他俩离开了南浔。按计划，中途，他们在卢陵下车，去看望方毓眉的母亲和弟弟。临进家门时，韩小康将皮纸信封寒给方毓眉，说这是一点点美金，算作给伯母的见面礼，烦你代交。
不，不要。方毓眉推托着。
原本我想多给点，韩小康执意将钱塞进她的小包里，说，这趟回国现金带得不多，卩次我还会孝敬的。
这就更不能要了，你在国内还有些日子，免不了这样那样还要花销。方毓眉把信封又拿了出来递给他。
仆么意思嘛，韩小康有些不悦，那我就进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好好好，依你还不成吗？方毓眉把信封重新塞回包里。
瞿涤尘忭在幢老式公寓的二楼，没装门铃，方毓眉急迫地敲着门大声喊道：妈一一。
门开了，两鬓染霜的瞿涤尘眉开眼笑地说：啊，阿眉冋来了随之光落在韩小康身上，不等女儿介绍便问，这位是……
妈，他叫韩小康，我的男朋友。方毓眉飞快地给母亲递眼色。
伯母，您好。韩小康欠身施礼。
噢噢，瞿涤尘迟疑了一下，才张罗开来，说，请客厅坐。待韩小康坐下，她奉上茶，问道，韩先生府上是哪里？
浙江卤浔。韩小康双手搁在膝上恭敬地说。
南浔，我知道，好地方，丝绸鱼米之乡。瞿涤尘说，那现在何处工作？
妈，阿康出国有七八年了，现在是匈牙利华人，企业家方毓眉的话还没说完，韩小康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韩小康走进封闭阳台，电话是从布达佩斯打来的，说是半个月前从深圳进口的一批电子产品在布达佩斯海关被查封，匈方限定三天之内提供有法律效力的证明，否则悉数没收，而且追加与货物等值的罚款。
深圳电子生产厂家跟我合作已有三年，信用度很高，相关证件应该是完备的。韩小康说。
我去看过，证件有缺失。对方在电话中焦急地说，总经理，这次倘若栽了，损失要上百万啦！事情太急，除了您，谁都没有办法，快回来吧！好，你要沉住气，我争取尽快冋来。说完，韩小康把手机关了。他怔了怔，刚想冋客厅，手机又响了，遂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在跟谁说话呢？我是丁恬。电话那头说。
噢，是表妹！韩小康不禁自嘲地笑道，备什么事吗？
你和方毓眉在一块儿玩昏了头是吧？丁恬的声音有点冲，你的前妻不知听谁说你四来广，找到我，急着要跟你见面。
她没说什么？韩小康问。
好像是为你家豆豆的事，到底干什么，她没说，我自然也不好问了。你现在在哪里？别再浪漫了，要面对现实，快回来吧！行，我马上就动身。韩小康允诺后关了手机，两件事在意料之外，迫在眉睫，此刻，他心急如焚，时间已不允许他再耽搁下去，他必须尽快赶往省城，先跟前妻见面，他就怕她纠缠，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这几天方毓眉和他一直形影不离，他怕回省城后她仍跟着，或查高问低，增加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导致难以收拾的后果，决定自己先走。于是，他推门而入，客厅里母女俩似乎刚刚迸行了一场争论，两人的脸色都不好，见他进来，多少有点尴尬，他想或许是家务事吧，即便关涉到自己，他也无暇去问，遂说：伯母、毓眉，我得立即回省城。
为什么？方毓眉担心他是否听到了她与母亲的谈话。
匈牙利那边遇到了麻烦。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回省城后我还有些事急待处理，明天上午搭乘航班回匈牙利。
我们一块儿冋省城。方毓眉说。
你不常回来，想必伯母有话要跟你聊聊，你留下。韩小康说。
对，还是韩先生说得在理，瞿涤尘说，阿眉，你就耽搁天把再冋去。
可我要去机场送阿康。方毓眉说。
这又何必呢？韩小康操起方毓眉的手拍了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已是家常便饭，你的心意我领了，就留下陪陪伯母吧！那好吧……方毓眉撅着嘴答应了，随后，把韩小康送出巷口，上了出租车。
妈，你不是存心从中作梗吗？一回家，方毓眉便火冒三丈，朝母亲喊道。
这不叫作梗，而是对你负责，我有话要对你说。瞿涤尘耐着性子，何况是他先提出让你留下的。
他这是客气话！恐怕未必，其中没准有隐情。
若一定要说隐情，那就是你说的那些话，什么二婚头，多大多大岁数呀，他大概在阳台听到了，待不住了。
我的声音很低，他自己又在打电话，门还关着，他能听到什么？况且，我说的也是事实呀！瞿涤尘不急不慢地摊开自己的看法，比你大十岁，比我小十岁，又离过婚，还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唉，我真搞不懂，你图他什么？
什么也不图，我就是爱他。
爱他？以前你跟小沈不也说爱吗？结果呢？阿眉，婚姻是终身大事要一时冲动，才接触几天就谈婚论嫁，你能说真了解他吗，他也爱你？
妈，爱不爱，只有我自己知道，他答应我的话，我觉得是认真的，交违约金、购房，还有弟弟将来出国留学的事，他的承诺是很爽快的，我并未勉强他呀！方毓眉力阁说服母亲，就说见面礼吧，出手就是美金，他能有这样的表示，我想，对他所作的其他承诺不应有什么怀疑。
美金，我不稀罕，嘁，难道我的女儿就值一点儿美金，瞿涤尘轻蔑地说，反正我没看中他，我不同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方毓眉气呼呼地拿起小包就走。
你，你要做什么？瞿涤尘慌了。
回省城！方毓眉猛地拉开门噔噔噔地下了楼，没料到与放学冋来的弟弟敏文撞个正着。
姐，你怎么啦？毓文一把拽住她。
方毓屑嘤嘤哭起来。
这么大的人还哭哩！毓文说，见到我应当高兴啊，走，回屋，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哩！方毓眉犹豫了一下，转身卜一楼回屋。毓文见母亲脸色发沉，猜想她跟姐姐闹了一场，问明原因后，他说：姐，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哪，也就你这么一个姐姐，如你所说妈妈有些话也许不中听，但她是对你负责，也是爱你。我相信这位韩先生是个好人，有他的优势，可也有让人感到缺憾的地方啊。既这样，妈妈的担心也就不是多余的了，你是不是再好好想想，总是慎重些好……
毓文，妈和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方毓眉已冷静下来，你们全为我好，你们放心，我会把事情想得周全些，处理得稳妥些。到此，她中断了婚事的话题，问起了毓文温课迎考的情况，给了许多勉励。
毓文，这回你一定要考到省城，读完大学就出国留学。她说。
姐，你的幸福比我出国留学重要，毓文说，将来我就是出去，也一定凭自己的实力拿全额奖学金。
一旁的瞿涤尘听了儿子的话，眼睛扑闪扑闪，泪水夺眶而出。
毓文，你真是个好弟弟，在家迁到省城之前，你既要迎考，又要照顾妈妈，姐姐真觉得对不住你。不过，今后我一定会补偿的。
瞧你，姐弟间还说这种话，妈身体不好，身为儿子，我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方毓眉重又拿起小包，妈，毓文，我想还是应当回去，明天好去给韩小康送行。
走吧，走吧，瞿涤尘无力地挥了下手，说，毓文，你送姐姐去车站。
不，让毓文留下抓紧时间温课。方毓眉说。
姐，我又不在乎这个把钟头呀，走！毓文拉开门和姐姐下了楼。瞿涤尘站在窗口看着这姐弟俩，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跨出大学校门，方毓眉在社会上已闯荡了三四年，虽说不上大起大落，却也经历了不少失意和挫折，而罗市隐的遭遇，沈志远、章延的相继入狱和杜百川成为棺物人，使她看透了人性的丑恶和悲哀，更不用说那些时常困扰她的无处、在的社会问题。韩小康的出现则是个契机，止她萌生了换个环境，不，换个国度生活的念头。两人几天的相处，那份浪漫缠绵，使她感到自己的憧憬已不再那么虚幻，而是即将成为现实。她相信韩小康的承诺会一一兑现，她并不想入籍匈牙利，但肯定会在那里牛活，与韩小康携手拓展他们的事业。当然，两人还将相伴相随，周游世界。此外，她还要适时地把弟弟办出国，再把母亲接过去一块住，让他们也能亨受另种况味的生活，尽管母亲目前对这桩婚事持反对意见，弟弟也有某些保留，怛她相信他最终会认口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并会给她补上迟到的祝贺。间公司后，丁恬对她显得格外友好，丁恬一定从小康那里知道了底细，悄悄地跟她说，我们不仅是同事，你还将是我的表嫂哩！方毓眉嫣然一笑：这不更好嘛，只是，请暂时保密。丁恬打了她一下说，知道啦！更让她舒心的是韩小康来电话告诉她匈牙利海关那头已摆平，要她别再相忧……
就这样，在趿韩小康别后的数日里，方毓眉一直快乐地生活着，照旧忙她总也忙不完的业务。这天，她陪外地的一个客户吃饭，应酬完回到出租訄已是晚上九点，小包刚放下，手机响了，她估猜是韩小康的，赶忙打开，兴奋地喊道：阿康……
是我。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略带苍凉的声音，方毓眉一噤，侧耳静听：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听到这甩，她的泪水悄然滑落，强抑住自己的激动，她说，先生，对不起，最近一直很忙，忘了跟您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