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路遥默然片刻,心想:“那寒号鸟羽翼尚且未丰,大小也不到我一只手掌,却能坚韧不拔,不断尝试,终于冲天飞了起来。鸟犹如此,人何以堪?我张路遥堂堂七尺男儿,难道比一只寒号鸟都不如,只能在这里自怨自艾么?”
他暗忖上次不小心落入天元魔君等人的手中,但随后不知怎么便逃离了苦海,如今不过是陷入了另一片更大更深的苦海中,然而只要像那时一样坚持不懈,总有上岸的时候。
跟着又想道:“家族中那些人处处和我作对,压迫讥嘲。我如今玄功修为尚浅,只好暂避锋芒。但终有一日,我要练成天下无双的神功,让他们大开中门,礼炮齐鸣,恭恭敬敬地迎我回家。要让他们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将‘张路遥’这三个字添到族谱上,再也不得更改。要让张扶摇之流见到我便要俯首施礼,不敢轻佻鄙视。”
他一念及此,忽地仰天纵声长啸。啸声远远传开,比先前寒号鸟的啼声更加嘹亮,在松树林中回荡不休。
玄黄马许是感应到主人的奋发之意,跟着长嘶几声。
不久雨过天晴,张路遥牵着玄黄马继续赶路。他想眼下有两件重要之事,一是好生磨练武艺,力争回归家族,二是给玄黄马治病。前一件事暂时急之不得,后一件事则是当下最为要紧的了。虽然这段日子经过的城池中都没人能给玄黄马医治,但天下之大,或许在某些别的地方能遇到转机也未可知,只是需得时时留心,处处在意了。
这时他又想起那名叫“默阳”的小猫来。心想分别时自己曾答应去无鼠山看望它,也不知对方眼下过得如何,有没有安稳回到山中?张路遥暗忖无鼠山是猫族异兽聚居之地,去哪里求教,或许能找到医治同为异兽的玄黄马之线索。
当下他问过当地居民,得知由此一路往前,过了条大江之后,便是南安地界。那默阳曾说无鼠山便在南安附近,张路遥心下甚喜,暗道自己本就是要往南去,如今既然顺路,那便更加妙了。
行过两三日,张路遥便到了吞龙江畔,但见大河滔滔,气势磅礴,令人胸怀为之一敞,当下寻船渡江。这吞龙江江面辽阔,深不见底,里面自然也有诸多水族异兽出没,不过古时****之战后,双方约定异兽不得随便出没伤人,因而往来渡河船只,除去要小心风浪以外,倒是极少有旁的危险。
张路遥渡过大江,便踏足了南安地界。他站在江畔,往西看去,只见苍山莽莽,峰岭绵延,正是那横亘千里的盘白山脉,太乙怪叟等人发现的蛇窟就在这山中靠西首处。再往东看,则是一片沃野。
那日默阳虽说起过去往无鼠山的路径,但并不详细,张路遥便找人打听无鼠山具体所在,当地人却都说不知。他不由大觉奇怪,心想莫非这些人故意不说,又或者默阳撒谎,但看来并非如此。思索良久,渐渐明白:“或许是那山在猫族中的叫法与在人类中的不同。”于是又问附近有没有一座许多异猫聚居的山头,当地人也摇头不知。
这一下可真是一筹莫展,张路遥心想问人不得,难道要我去找几只猫来问:“喂,你们猫族在附近有个住居的地方叫做无鼠山,你知道怎么走么?”那些普通的家猫估计是听不懂的,或许还会给我一爪子。
正想之间,忽然几道身影迅速闪过。张路遥定睛看去,只见居然是五六只猫正在疾疾飞奔。张路遥心中惊讶:“咦,还真有这么巧的事。真是想猫儿,猫儿就到。这些猫分明都是异兽,不如找它们问一问。”然而这么微微转念间,那几只猫便跑得踪影全无。
张路遥只好悻悻作罢,暗道不如在这等上一会,看看还有没有旁的异兽猫族出没,然而等了半晌,却再不见半条猫影,他只得继续赶路。
这般到了日落时分,忽然路上传来“噌噌”之声,似乎又是异兽在奔跑。张路遥心中一动:“莫非又有异猫出现了?”转眼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回奔跑的却是几只巨型狗类,其中最大那只的身型仅比玄黄马小上半圈,每只狗均是目露煞气,獠牙森森,端得好生吓人。这几条大狗分明是犬类异兽,张路遥瞧着其凶态毕露的模样,哪里还敢跑去询问?拨马远远让开。
那几只大狗跑的极快。张路遥见它们前去的方向似与那拨猫正好一致,隐隐只觉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他心道:“这些猫狗匆匆忙忙,不知跟默阳是否有什么关系?”暗想默阳也是异猫族之一,或许跟着这两群异兽,便能找到它了。当下好奇心大起,浑然忘了去考虑前方是否会有什么危险,拨转马头往那猫狗消失的方向而去。
这般行了两日功夫,其间又见到数群异猫异犬狂奔而过,都是三五成群,方向也与前面看见的两拨相同,张路遥更觉默阳大有可能就在前方。只是那些异猫异犬来去匆匆,他总找不到机会开口询问。
不过这两日间,张路遥潜心留意,倒也看出些有趣之事,譬如猫行迅速,但脚下总是无声无息,而异犬体型较大,跑动中便颇具声响。
到了第三日午间,张路遥行得累了,看见前边一个水潭,便牵马过去饮水。到了潭边,忽然听得远处草丛中传来阵说话声,仔细听去,却是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不好吃,不好吃。”
随即另一个声音说道:“正是,这鱼比咱们江里的差得远了。”又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别吵,等会到了山上,大王请我们吃婴龙游仙鱼,那才是真正的美味。”
于是草丛中立刻安静了下去,然而马上又有声音道:“可是大王的鱼纹玉不是被偷了么?婴龙游仙鱼都快没有啦,怎么还会请我们吃。”这声音却有些娇柔。方才那威严的声音恍然说道:“啊,不错,这回没有游仙鱼吃了。都怪那些臭狗。”语气中先是失落,后是愤然。
张路遥听到“山上”、“大王”等字眼,心中一动,待听到后面的话,又很是莫名其妙:“没有鱼吃,关狗什么事?”想起前边听到的“大王的鱼纹玉被偷了”的话,似有所悟。
当下他打定主意,举步往草丛行去,想要打听默阳与无鼠山的所在。哪知刚刚走到离声音来处还有十来丈远的地方,便听得“喵呜”一声大叫,先前那威严的声音喝道:“是谁?”随即草丛分开,里面跳出来四只猫儿,将张路遥团团围住。
领头那只猫足有半人大,蹲立在地,背上居然还斜负了根三尺长的鱼叉,面上很有股不怒自威的气概,想来便是那声音威严者。果然这猫一开口,张路遥便知所猜不错。
但听这大猫道:“是人类。在这里做什么?”
张路遥见这几只猫似乎来者不善,心中不免打鼓,当下抱拳挤出丝微笑道:“几位猫兄请了……。”不想话才说了一半,便被旁边一只猫打断道:“错了,它们是猫兄,我是猫姐。”
张路遥呆了一呆,“哦”地一声,无奈道:“几位猫……。”想起默阳曾叫自己“张朋友”,于是改口道:“猫朋友请了,在下张路遥来此寻找无鼠山五部小首领之一的默阳。不知几位可认得。”
那大猫闻言似是吃了一惊,奇道:“默阳?”
张路遥正要答话,旁边那母猫却又抢先开口。它也是奇道:“默阳?”随后另两只体型更小些的猫也都一个接着一个地惊讶道:“默阳?”四只猫犹如在接力一般,说得好生流畅。
张路遥暗暗腹诽:“你们就算都要表达惊讶之情,一齐开口也便是了,何必一个个地来。”当下应道:“正是。”
那大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得默阳的?”面色稍见缓和。
张路遥松了口气,暗道你们认得默阳便好。他这次等了一等,见另外三只猫并似乎没有随之发问的打算,方才说道:“在下……。”然而这时那母猫又大叫道:“啊,我知道你是谁了。”张路遥闻言微微一笑,心想:“你知道我是谁?那更好了。”
却听那母猫说道:“你便是那前些日子想要捉拿默阳的人对不对?快把他抓起来,交给默阳发落。”后面一句话却是冲着那大猫说的。
张路遥闻言,惊得几乎要晕了过去,忙叫道:“我不……。”但那大猫却已是恍然点头说道:“啊,不错,他便是那坏蛋。这回我们可是帮了默阳一个大忙啦。”语气中先是愤怒,后是高兴。
它说话间抽出身后鱼叉,横挥而出,一把将张路遥打翻在地,随即反爪将鱼叉压在张路遥胸前。这一串动作完成后,它才刚刚说了“啊,不错”三字,足见其动作之迅捷。
另外三只猫见状,都欢呼了起来。
张路遥被鱼叉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腿上也是痛疼欲折,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这猫好生厉害,莫非是天阶的修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