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还不是很开化的时代,这种问题是很容易被认为是生活作风问题,而被扣上各种帽子的。幸运的是当时领导并没有给她扣什么帽子,不过还是把她发配到一个水电工程工地去锻炼。在那里,彭琪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李康。其实彭琪和李康早就相识了,只不过他一分到水电局就被放到了工地,而她则留在了局里。李康是县水电局当时最年轻的水电工程专业大学毕业生,经过短暂的磨炼,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工地上的业务技术骨干,很受领导的重用。应该说,李康对彭琪的美貌也是赞叹不已的,只是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学里不乏像她这样品貌兼优的女生。但那些美人往往都成了权贵和阔少们的猎物,像她这样被发配到边远山区的可以说只是漏网之鱼。彭琪的到来让李康觉得颇感意外,他甚至认为这是上帝赠送给他的一份礼物。从此,在这个远离县城几十公里的水电工地上,人们经常看见,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的李技术员和漂亮的彭技术员,在工地上几乎是形影不离。几乎是在水电站建成峻工的同时,二十二岁的彭琪和二十四岁的李康的恋爱也瓜熟蒂落,他们结婚了。他们的结合招来了不少非议,有人比喻是当代版的潘金莲和武大郎,是凤凰嫁给了鸡。不管别人怎么说,彭琪相信自己的判断。在这种地方这种时代,她认为惟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器就是嫁人。她嫁给李康不久,儿子李志高降生了。随着儿子的出世,她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一页。丈夫李康是个敬业的人,整天扎在业务上,往往为了计箅一个数据可以整夜地呆在设计室里,弄不明白就不回家。
有时候下一次乡就是十天半月,把彭琪和儿子撂在家里。几年后,国家在红河上修建梯级大型水电站,需要抽调一批技术骨干参加工程建设。李康是在县水电局副局长的位子上被抽调的,他二话不说就走了。接下来,彭琪又独自承受分居数年的煎熬。电站工地生活环境不佳,最主要的问题是孩子没地方上学,因此,她没法随调工地。而李康每年的假期也很短暂,每次都是刚和孩子混熟就又离家走了。儿子志髙上小学三年级的那一年,李康调进了省水电工程局,彭琪也跟随调进了省城。在办理调动手续的时候,她竟然在省人事厅遇上了多年不见的赵小飞。一番感慨之后,赵小飞告诉她,他后来和留在南宁当中学教师的一位女同学结了婚,因照顾分居两地调到了南宁,现在是人事厅的干部,几年前能够调进省城且进人事厅完全是他岳父操办的。在赵小飞的帮助下,彭琪不仅调动办得异常顺利,而且还改调到了某城区政府,成了一名公务员。彭琪没有想到,那次与赵小飞的邂逅,不仅使她从随夫调进水电工程局的家属改成了城区政府干部,而后又进了市政府、省政府直属厅,还成了办公室的一名副处级干部。而且,也因为那次重逢,最终酿成了今天她婚姻的悲剧。其实,李康早就知晓赵小飞在他之前就是彭琪的恋人,他还晓得赵小飞在彭琪调动及升迁过程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这一切,在双方相安无事的岁月里,李康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他从一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一路攀升,直到现在的位子。在他们的婚姻出现危机之后,一向不怎么注重历史的李康忽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赵小飞就成了他反击彭琪时嘴里使用频率最高的名词……差不多整个下午,吴启明和何英姿都像忠实的秘书一样,边倾听边认真地在本子里记录。而深受打击和委屈的彭大姐毫无羞耻地擤着彝涕,用喑哑的嗓门说:“我和李康离婚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很普通,很顺利,根本不需要调解,也不需要考虑太多。感情不合,爱情没有了,选择离婚也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大不了。问题是离婚以后他为什么不快点搬走?房子是属于我和儿子的。协议离婚时他已经表示不要房子了,房子里的家具他也说不要。但是,离婚半年多了,为什么还不滚出去?后来他讲那边没有分到房子,还要继续住,我也同意他住。可是,他为什么要把那个野女人带回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欺负我、气死我么?”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小吴和吴桐送我回去,你们也亲眼看见了。他这样做,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他出差的时候,我一个人过得很快活,他一回来,那个烂货就上门来了。那个烂货一来,他们就鬼混到第二天早上。你们说,这不是非法同居么?说起来恶心得很,有时候他们经常一边干那种事,还一边放黄色影碟呢!”
何英姿插话:“是在客厅里放吗?”
“不是,他有一台手提电脑,在他那边屋里放。有时候那种声音很大,影响我睡觉。我去敲门,他还骂我。更气死人的是那个骚货,干那种事时还故意学外国妓女鬼哭狼嚎的。我去踢门了,李康就更恼火了。你说他怎么骂我?说和我干那种事时我像仅尸一样,没有一点激情。我晓得他,干那种事时,要是天上打雷或者有人敲门他都立马完蛋了,基本上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
吴启明的眉头皱了一下。“李康这个人真是禽兽不如,还当他妈副厅长!你们看,他还动手打我哩(用左手摸了摸右臂〉。前天晚上,都一点半了,他们还没有停歇,我又去踢门,他就赤条条冲出来推倒我,还给了我一拳。”
何英姿边在本子上记,边插话问:“你当时报警了没有?”
“没有。他们两个人,我一个人,警察不一定会相信我!”
“以后他再打你,你一定要报警。”
吴启明说。“我报警他就完了,他就名声扫地了。我现在真后悔,当时我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这样一个矮脚狗,现在还乱咬人。那时候追我的人一大把,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德有德,哪个不比他好?现在人家也是厅长了,也当将军了。哪个不比他强!”
何英姿插话:“大姐,你说的都是谁呀?”“人事厅副厅长赵小飞啊,军区张副政委啊!他硬是怀疑我和赵小飞有暧昧关系,我跟他说绝对没有,他死活不相信。我说有就好了,至少我也有爱情了,死也暝目了。那年我调来跟他,赵小飞说两口子在一个单位不好,就帮我调到市里。就凭这个,李康硬诬蔑我和赵小飞有问题,而且早不说晚不说,到了前年才说!”
何英姿插话:“为什么到前年才说?”“前年我小孩到外地读书了,他也有情人了,想甩我了,他就反咬一口,说我和赵小飞有问题。不错,以前赵小飞确实追过我,我们也来往过一段时间,这个是全县人都晓得的事,他也不是不晓得。后来赵小飞帮助我,他也不是不晓得!他到前年才提出来,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吴启明问:“你说他什么时候有情人?”“应该是早就有了,那个不是现在这个。那个是他们厅下面一个大酒店的总经理,老公在中东援外,一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呆个把月就走了。我一个亲戚的小孩在那个酒店当保安,他不认识。他经常去跟那个女的开房鬼混,那个亲戚的小孩就悄悄告诉了我。有一次,我打电话到他开的房间,他就说我盯梢他,雇人监视他,就开始记恨我了。刚好那段时间考核他,准备提拔他当副厅,我跟他说你再和那个女人来往,你就当不成副厅了。我还是希望他回心转意,没有把他的丑事抖出来。他怕我告他,虽然表面和那个女人不来往了,但是,从那时起,就借口开始和我分床睡,开始让我守活寡了!”
何英姿说:“那他和现在这个女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们刚办完离婚手续,不到一个月,他就带那个烂货回来了。开始是我不在的时候来,后来是来了不过夜,再后来是每次来都要过夜。”
吴启明问:“那个女的没有自己的住处吗?”
“我也不清楚,我也懒得调查她是什么人了。也可能他是故意带女人回来气我,报复我上次对他那样,看’我如何对他。我想,李康这个人肯定有毛病,性变态,色情狂。你别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心里头阴暗得很,肮脏得很,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外面的人不容易看得透他,很容易被他的冠冕堂皇所迷惑呢……呜哧……呜哧……”彭大姐说着就恸哭起来。何英姿急忙又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塞到彭大姐手里。吴启明不忍看她,将目光投注到窗外。一棵枝叶茂密的玉兰树上,有两只蝴蝶在相互追逐,时髙时低,忽左忽右,一会就无影无踪了。何英姿以同情和怜惜的目光注视着彭琪,见她似乎哭够了,才总结性地说:“启明,你看是不是这样,彭大姐反映的问题相当严重,这件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都什么时代了,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还是这么弱势,这么受欺负,这怎么行呢!等朱主任回来以后,我们要向厅领导反映,甚至向妇联,向纪检监察部门反映。让他们尽快采取措施,制止暴力,制止性骚扰。让李康早一点搬出去,让他得到应有的处罚。这个材料是不是你来弄一下?”
吴启明急忙说:“我明天就去考察了,可能要十来天,回来还要写论文,还是你来吧。”
“考什么察?还不是去游山玩水,我都说很快完的。你看你都不想回来了吧?”何英姿说。吴启明刚回到办公室,也到了下班时间。他刚打开电脑,胡一几和陈宁就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两人手上都夹着烟。吴启明问他们有什么事,陈宁抢先说:“吴副,老胡想请你吃饭,到江边吃河鱼河虾。”
“为什么?有什么髙兴的事么?”
吴启明问。胡一几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聊聊,喝酒。你当领导了,我们原来一个办公室的,也该祝贺一下嘛。”
“这个不成为理由呀。明天我要出差,今晚还是免了吧?”
吴启明说。陈宁挤进来说:“吴副,吴副,这个不能免的!你不想想,他老婆推销保险骚扰我们大家,你家里还给了她面子。你说,老胡他能不该赔偿大家精神损失吗?”
吴启明笑说:“陈宁,看来又是你强迫人家的吧?”
“绝对不是!也绝对应该!老胡你说是不是?”
陈宁说。胡一几说:“陈宁是给我施加了压力,但也是我愿意的。走吧!”
吴启明说:“这样好像不公平吧?就我们三个人,别人的精神就不需要赔偿吗?”
陈宁噢地叫了一声,诡谲地说:“我晓得还有谁了,我去叫。”
他冲出门口,转往另一边,把还在办公室上网的吴桐叫了过来。陈宁说:“别人都下班了,只剩下我们四个,成一桌了。”
吴桐笑说:“耶,原来是吴主任请我们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