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苦中的觉悟,在地狱中的行走,比起那些在凡间修炼的修者要苦难不知多少倍。
在身躯爆裂的时候,在骨裂心碎的时候,有多少生灵能够坚持?没有一个生灵能做到,田淳泰也做不到。
尽管,身为阴魂之体的田淳泰不会再次死亡,但是那痛楚实在太过强烈。
因为,天空中的冰雹已经变成了冰锥,每一把落在他身上的冰锥都深深的插入了身体,只有两只手臂是例外,冰锥打在手臂上,只能刺破皮肤在臂骨上钉出一个个小洞。
圈圈及时的惊醒过来,将它的魂力遍布田淳泰的身体,帮助他抵挡这些可怕的冰锥。
“这不对啊,圈圈。这根本不是普通阴魂能够抵抗的。地狱的人在骗我。”田淳泰疯了般的嘶吼。
“或许,”圈圈倒是很镇定的回答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
田淳泰咬牙切齿的问道:“他们跟你有仇么?”
圈圈回答说:“是的,虽然我的记忆还是很零碎,只知道我不喜欢佛道精灵他们,而他们也恨我。每个关于他们的记忆碎片都是在杀戮,他们在死亡,死在我的法术之下,杀戮之下。”
“咄”一根冰锥砸断了田淳泰的右脚脚踝,右脚完全脱离了田淳泰的小腿。
“咄咄咄咄”一连串的冰锥准确的粉碎了田淳泰的左腿。
“啊~~~~~~”田淳泰和圈圈同时感受到了冰球上突然传来的压力,两人大吼,勉励支撑。
“咄”一根冰锥从田淳泰的背后斜斜的插入他的胸腔,将心脏轰出了身体。
那心脏跌落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就粉碎了,无数的阴魂之脸浮现。
疯狂的撕咬着田淳泰断掉的,粉碎掉的心脏和脚。
此刻,田淳泰支撑冰球的双臂已经弯曲,冰球已经压在了田淳泰的头顶。
碾压马上就要来临。
圈圈的虚影忽然浮现在田淳泰的脑门之上,那虚影嘴一张,无声的雷电突闪而出。
田淳泰的周围布满了跳动的雷弧,而冰球也在雷弧的跳跃中慢慢的开始往前滚动。
就这样,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圈圈用雷弧的时候,田淳泰就进入“无”的状态之中修炼,体会。那状态中的黑暗随着一次一次被田淳泰观想之后,慢慢开始出现了点点萤火般的光芒。
圈圈再次进入修炼的时候,已经虚弱的无法想象。好在田淳泰也终于不会被冰锥砸得透骨而过了,虽然皮肤还是在碎裂,但是骨骼已经可以承受那恐怖的冰锥了。
其实这冰锥依然在毫不停歇的落下。
有时候,冰锥从田淳泰的腰侧刺入,带着他的肠胃砸在地面上,那些阴魂之脸无穷无尽的浮现,就在田淳泰的眼底,咀嚼着他的肠子和掉落的内脏。
这一路,田淳泰没有一秒是完整的,他总是拖着肠子内脏在行走。
一年之后,他被砸在冰球上弹跳着刺入眼窝的冰锥黑暗了视野,那无法拔出的冰锥曾经深深的镶嵌在的他的眼窝里长达二十余年,那二十年,他仅有一只眼睛,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看着阴魂之脸不断地撕咬和咀嚼着他掉落下来的内脏。
二十年以后,眼里冰锥不见了,圈圈告诉田淳泰,那冰锥其实已经被他炼化了。过了几天,他的眼球又复原了,田淳泰抬起头张开嘴,没过一会,他不仅又瞎了一只眼,连鼻子和嘴巴里都插着冰锥。
他低下头继续推着冰球在近六十度的冰山之上行走,后面无穷无尽的阴魂之脸撕咬着他的脚趾和他掉落出来的内脏,拖在地上的肠子。
十八年后,田淳泰再一次扬起完好的面庞,接受冰锥。
又十五年后,再来一次。
又十二年后,再来。
一次又一次。
直到冰锥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和眼珠,还有舌头。
行走了三百红尘年,终于走到了山顶。
田淳泰已经突破了“无”进入了“我”的状态五十年了。
那观想中的黑暗里闪烁着点点星光,看上去有些稀稀落落。
这山顶上凛冽的寒风呼啸,冰锥在空中胡乱的飞舞。
天空依然是一片灰暗。脚下那冰锥林立的山路却恢复了平整。
但这正是令田淳泰感到不安的变化,因为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下坡,倾斜的坡度并不大,但是他知道这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没有停留的可能,稍稍的一停顿冰球上压力就会突增,这点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
田淳泰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动着冰球,当冰球进入下坡的一瞬间,田淳泰被突然的加速甩了起来,他的整个身体腾到了半空之中,这一刻冰封的手被解放了。
“嗒”田淳泰虽然早就有防备,但他没想到手会解封,落地之后“噔噔噔”倒退了几步,而冰球依然加速向着田淳泰滚了过来。
还没站稳,冰球就滚到了田淳泰的身前,无奈的田淳泰只能用双手去抵挡,“呲~~~”田淳泰的双手又被冰封在冰球的表面。
没有时间惋惜,没有时间伤感。
冰球对着田淳泰施加的压力铺面而来。
脚下是倾斜的冰面下坡,田淳泰想滑行,却发现冰球已经直接压弯了他的手臂,贴在了他的胸口。
这时,圈圈爆发了,雷弧击打着冰球,堪堪化解了危机。
冰球推着田淳泰的身体向下滑行。
就这么滑行了一小会,突然大批的四翼蝙蝠从天空之中闪现,它们呼啸着砸向田淳泰的身上。
但是无数跳跃的雷弧直接将它们击成了粉末。
“淳泰,这样下去我坚持不了多久,快想办法。”圈圈有些焦急的说道。
“一定是我们这样利用雷弧滑行引起的,圈圈,我试试看能不能推动冰球,你再挡一会。”
田淳泰将精神集中在脚上,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力量让田淳泰渐渐能稳住身形。
“你早就有了魂力,这是你第一次感觉到,好好体会和运用。”圈圈突然冒出一句话。
田淳泰现在无法回答圈圈,尽管在魂力的帮助下,他稳住了身形,但是冰球的压力难以想象的巨大,他全身都在颤抖,而四翼蝙蝠的攻击仍然在继续。
这一刻田淳泰不知道该是后退还是往前推,他咬牙勉力支撑着。
四翼蝙蝠的扑击仍然持续,它们无视着圈圈的雷弧,尽管一碰到就化成灰。
田淳泰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四翼蝙蝠的扑击频率和数量骤然增加。在他面前只剩下一条他不敢相信的路,要往回走么?
圈圈分出了一部分魂力,在这股魂力的支撑下,田淳泰勉强的推着冰球前进。
一步,两步,田淳泰发现了这条冰面奇怪的地方,他明明是往前推,但却感觉是在往后退。
“我们好像做对了,淳泰,四翼蝙蝠的攻击没那么频繁了。”圈圈说道,如今的它也是在勉力苦撑着。
“嗯。”田淳泰不敢分心,继续推动着冰球。
走了才不到十步,四翼蝙蝠就停止了攻击,飞到天空之中不见了。
可是,留给田淳泰和圈圈的却是之前上山时四倍以上的压力。
田淳泰知道,他必须推动冰球,那些四翼蝙蝠才不会攻击他,可是,脚下光滑的冰面,冰球骤增的压力,让他精疲力尽。
最可怕的是,他感觉明明用尽了全力在行走,可是周围的环境让他觉得是在倒退。
这是条可怕的下坡,奇怪的下坡。
一个人用尽了全力向前行走,可是事实告诉他,他在后退,虽然田淳泰知道现在后退是正确的,但是这种感觉太让人难受了。
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周围的环境让他感觉自己越陷越深。
这种挫折感,让人发疯。这种挫折感,折磨了他百来年。
田淳泰放弃了进入修炼的机会,这下坡的百年间,他拒绝了圈圈的帮助,仔细的体会着每一步的艰辛和屈辱。
脚下的坡度更加倾斜了,天空的冰锥终于变成了冰雹。
然而,田淳泰却感觉有些怪异,因为他听见自己的身后有些细微的声音,“咕啉啉,咕啉啉”
他向后看,可是几乎折断了脖子也没看见什么,“咕啉啉,咕啉啉”的声音始终围绕着他。
“到底是什么?”田淳泰皱着眉头观察着四周。
很长很长的一段路,那声音总是不远不近,这声音仿佛只是声音而已。
田淳泰低着脑袋,微闭着眼睛观想那“我”中的黑暗,一股恶臭让他惊醒。
视觉恢复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张獠牙交错的大嘴,干瘪乌黑的脑袋上只有这一张大嘴,嘴里只有牙齿没有舌头,在田淳泰的脑袋下,身体和冰球之间就这么漂浮着。
“呕!”面对恶心不已的恶臭和大嘴,淬不及防的田淳泰反射性的干呕,当然什么都呕不出来。
无声无息,那弥漫着恶臭的大嘴消失了。
“是食尸鬼。”圈圈也惊醒了。
“没注意,我只顾着呕了。”田淳泰讪讪的回道。
“你刚刚呕出什么东西来了没?”圈圈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
“呵呵,淳泰,你的阴魂之体已经洗净了。再突破一个状态或者境界,你就可以真正的触摸到灵魂。”
“灵魂是什么样的?”
“你自己体会吧,灵魂很庞大,对于灵魂的探索和了解,决定了修者的强弱。而且灵魂是万法之源,所有的。。。。。。。。还是你自己努力去体会比较好,我的记忆依然是零碎残缺的。”
“这寒冰炼狱对你有帮助么?圈圈。”田淳泰问道。
“嗯,帮助很大,我现在比你我相遇的时候强大了好多好多了,我很喜欢这里。”圈圈似乎很享受。
田淳泰嘟喃着:“我能说你变态么?”
“不能,哈哈哈哈哈”圈圈开怀大笑。
“咕啉啉,咕啉啉”这声音依然存在。
“这是食尸鬼的声音?”田淳泰问道。
“不清楚。”圈圈正打算进入修炼状态。
“你不是出生在这里么?啥都不知道啊?”
“因为我变态,哈哈哈哈。”
“呵呵,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这么清闲吧?”田淳泰的脸庞上展露了数百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嗯”圈圈笑着进入了修炼状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田淳泰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习惯了行走,用尽了全力推着冰球行走,这几百年来,无时无刻的在行走,哪怕是现在这样倒退般的,陷落般的时候,他依然在行走。
这已经成了他的信念,成了他的一部分。
这信念是因为什么开始的?田淳泰回想起跪在秦广王大殿之上的情景。
原来是为了至爱的亲人,他不能停止前进。
“他们应该过得还好吧?”田淳泰回想起过往温馨的一幕幕。
回味了一会,田淳泰也进入了修炼状态。
深邃的黑暗里,星光点点。田淳泰感觉自己在这片黑暗中一会是坐着的,一会又是站着的,一会又似乎在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田淳泰停止了修炼醒转过来。
他低着头,恢复了视觉,就看见自己的肠子拖了一地,地面上,冰球上都是,阴魂之脸却并没有浮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这会不断复原的阴魂之体被开膛破肚了多少次。冰球上那密密麻麻的每条裂纹里都镶嵌着他的内脏碎片。
“这是谁干的?”田淳泰出离的愤怒了,愤怒中还夹杂着恐惧。
他检视着自己的阴魂之体,发现除了头颅没有被掏空以外,他全身只剩下了骨架,连眼睑都都被割掉。
他怀疑自己到底还有没有眼睛,但他还能看见东西,让他稍稍心安。
可是他没法说话,他的嘴里只剩下了牙齿和骨头,舌头什么的都不见了。
“咕啉啉,咕啉啉”田淳泰发现自己还能听到这声音。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这看不见的东西让他疯狂暴怒。
“咕啉啉,咕啉啉”那声音还是那么的不远不近。
“滚出来!”田淳泰张开嘴大吼,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没发现你说不出话了么?淳泰。”圈圈传来一阵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