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
作者：张汉九
第038章
大海摊子跟前忽然冒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他头戴一顶破旧草帽，脸面呈绛紫色，上面的沟沟壑壑记载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楚的人生经历。他上身穿一件款式挺潮的破旧汗衫（可能是路边捡到的），下身穿一件已经褪尽颜色的裤头，裤脚参差错落，裤腿上有几个不小的炮眼。双脚和鞋子全被灰尘所笼盖，很难分辨清楚哪是脚哪是鞋。他右手拄一根已经磨得相当光滑的自制拐棍，颤抖的左手拿着一个破旧的灰色茶缸。他静静地站在大海的摊子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抖动着手中的破茶缸。
陈秋艳的第一反应是背过脸去，捂住鼻子，就像害怕SARS病毒传染那样。唐璇的第一反应是捂住鼻子，嘴巴一张说出一句骂人的话：“滚一边去！骗子。”思雨的第一反应是慌忙打开她的斜挎包，掏出一把零钱，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一元小票，只好把钱又塞了回去。大海呢？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票子，放到那人的破茶缸里。只见那人嘴角抽动了好几下，像是想哭，或许像是想笑，他眼睛一眨竟然挤出两滴眼泪。然后，他接连给大海鞠了三躬，一瘸一拐得走开了。
“大海，你的爱心又泛滥了，是不是？给你讲过几次了，这样的骗子每天都能遇到好几个，你同情得过来吗？况且，他们白天沿街乞讨，晚上则去包小姐。他的生活比你大海过得潇洒快活，你还给他钱？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陈秋艳看着大海，不惜启动朱唇责备起来。“就是，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沿街乞讨，走街串巷，不偷即盗，人渣！垃圾！”唐璇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鄙夷。
“人生在世，大家都不容易！他连尊严都不要了，我们何必再去落井下石呢？我觉得对待这种人，最起码应该有点儿同情之心。他偷他盗他骗他嫖，那是他的事情，我要做的是同情弱者，我宁可相信他是为生活所迫而乞讨，是不得已而为之。”大海的心情似乎有些哀伤，或者他是在对陈秋艳的责备和唐璇的鄙夷提出抗议，他望着乞丐走去的方向，面无表情，语调深沉而悲切。
思雨接过大海的话茬说道：“大海说的有点道理，我们应该同情弱者！你们没有在农村生活的经历，不知道弱者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四人正发表着各自的感慨，菜市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妇女的尖叫声，“截住他！截住他！他抢走了我的手机！”他们循声看去，只见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少年左冲右突，拼命地向前挤窜，后面不远处有一个贵妇模样的中年女人。她一边向前挤着追着，一边不停地大声喊叫。
那歹徒一手拿着一个乳白色的女式手机，一手拿着一个明晃晃的匕首，嘴里不停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我的匕首可没长眼睛！”人群中一阵骚动，自动为那歹徒让出一条狭窄小道。世界本来就是纷繁杂乱的混合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特别是现代社会，人们的物欲追求非常强烈，一些人为了获取更多的物质利益，妄图不劳而获，不惜铤而走险，或坑蒙拐骗，或敲诈勒索，或强取豪夺等等不一而足。面对持刀行凶的歹徒，哪个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呢？大海想到这里，心里不免一阵悲凄。
眼看那歹徒就要冲出人群，大海刚要冲过去，却被陈秋艳一把拽住，“大海，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命了，你没有看见他手中有刀！”思雨和唐璇也伸出玉手拉住大海的衣衫，她俩不约而同地说，“大海，你冷静一下！见义勇为这事，你做不了！”
“你们三位松开我，行不行？”大海央求说。
“松开手，可以！但是，不许再冲动！”陈秋艳像是在下命令。看见陈秋艳松了手，思雨和唐璇也松开了手。
大海蹲下去，趁她们三人没注意，用食指蘸一滴口水，用力向那歹徒弹去。让大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唾液一指弹功夫练得很不到家，他发现自己的口水飞到半路便被迫落地了。“绝不能让歹徒溜走了！”这时候他想到了兰姐，于是他在心中默默念叨一句“兰姐何在？”一道红色闪亮划破天际，直冲大海的胸膛而来。他再次蘸一滴口水，向歹徒的膝盖弹去。只听得“哎呦！”一声，歹徒应声倒地。
一直坐在路边摩托车上悠闲观望的那个青年，见歹徒忽然倒地，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不一会儿功夫，驰来三辆同样颜色的摩托车，上面各载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们纷纷聚了过来，和前来要手机的那个中年妇女争执起来。“没想到还是团伙作案！”陈秋艳说着掏出手机，报了警。
一辆警车迅速赶到现场，十数名警察下车后即刻冲了过去。此时歹徒们纷纷亮出雪亮的匕首。眼看一场惨烈的厮杀就要展开，大海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弹出几滴唾液，歹徒们纷纷倒地求饶。警察把歹徒悉数押上警车，然后离去。这里复归于平静。
思雨目送警车远去之后，与大海等人打一个招呼，骑上电瓶车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