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埋怨我不该把她拉进来的吗。”任如斯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头也不抬道。
夏以秋耸了耸肩没有接话。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的确给了她选择的权利,但……”夏以秋顿了顿,“明明可以避免这次的选择,你,真的没有私心?”
任如斯修长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狭小的空间内的气氛有些令人感到不适。
“没有。”
手指开始继续在键盘上飞舞着,任如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啊……是么。”夏以秋的眸子变得晦暗不明。
……
温水醒来之后,看到的不是浅灰色的直升机内部,而是贴着复杂花纹壁纸的墙壁和一盏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华丽水晶灯。
“温水,醒了?”夏以秋的声音传来,接着,她的脸出现在了温水的视线内。
“这是哪儿?”温水有些迷迷糊糊的问道,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我之前有说过的,任家大宅。”夏以秋伸出手梳理了一下温水有些凌乱的刘海,然后指了指放在温水身旁的一套衣物,道:“任老爷子想要见你,快点儿收拾一下吧。”
“见我?为什么……”温水还没问完,便闭上了嘴。
对啊,自己现在已经卷进这场纷争里了。
没有再问多余的话,夏以秋走出房间之后,她乖乖的换上了那套衣服。
那是一套纯黑色的女士西装,温水之前并没有穿过,但或多或少也看别人穿过,费了一番心思穿在身上之后,她给自己打了一个双温莎结。
“……好难。”温水低声道。“明明她都能那么容易的打出来的。”
夏以秋却是有些着急,她敲了敲门,得到温水的应允之后推开门,却看到穿戴整齐的温水对着梳妆镜发呆,她的手中是一条浅蓝色的条纹领带。
“怎么了?”夏以秋有些疑惑的问道。
温水看着她,抿了抿唇道:“我想系一个双温莎结,但我不会。”
“双……双温莎结?不用那么郑重的,简单的系一个就好了。”语罢,夏以秋走上前来拿过温水手里的领带,开始熟练的给她系领带结。
温水并没有多么的抗拒,任由夏以秋给她系领结。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系双温莎啊。”夏以秋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沉默随意的问了一句。
“因为我的母亲很喜欢这个结。”温水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个时候夏以秋的结也系好了,温水站起来将衣摆往下拉了拉,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的平淡。
“是么,我倒是很好奇怎样的女人才能生下你。”夏以秋笑道,“一般人来这里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哪儿有空去在意系什么结?”
温水沉默了一下没有吭声,“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
“恩,我能够看出来。”夏以秋轻声打断,也许是注意到温水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于是又道:“好了好了,快点去见老爷子吧,不然有失礼仪。”
夏以秋带着温水走出房间,大概五分钟过后,温水被她带到了一扇沉重的红色木门前,暗金色的门把手被擦的闪亮亮,夏以秋将手搭上去,压下把手,门缓缓的打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涌了出来。
“去吧。”夏以秋轻声道。
温水点点头,竟然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房间内的装饰很简单,大多都是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红木家具,正中央是一个纹着各色花纹的圆形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圆形的红木桌子,一个镂空的半圆形的物体放在上面,香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那个地毯,和那张桌子,与整个房间的设计格格不入。
温水想,这也许正符合任老爷子的性格不成?
心中只是这么想了一想,并没有做出结论,阳光拨开云层从窗户里照了进来,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就是,温水?”
“是,我是温水。”温水回答道,紧接着站在原地不敢继续前进。
在她面前的,是一扇画着花草树木的屏风,一看便知道出自某位名家的手笔。
屏风的后面坐着一个人,这是温水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所得出的结论。
至于这个人是谁,并不难猜。
温水觉得现在自己有点儿进退两难了,于是便站在那个红木圆桌的附近,答应了一声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你知道我与任如斯的关系吗。”那人继续问道,“随便找个地方坐,不必拘束。”
温水看了看整个房间,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红木椅子上坐下,目光依旧落在屏风附近,道:“他不是您的孙子吗?”
“是我的孙子。”任老爷子咳嗽了几声,紧接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你就仅知道这些了?没有其他的?”
“……。”温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平时对于时事政治并不关心。难道任老爷子与自己的孙子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看来也的确是这样。”任老爷子道,“你参与了任如斯的计划对吧,我给你一个放弃的机会。”
“放弃的机会?”温水有些疑惑的问道,微微蹙起了双眉。
“我觉得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如斯的计划中。”任老爷子的语气忽然间变得严肃,“所以我劝你从此与如斯井水不犯河水,同时我也会派人保护你,不让你受到这次事件的波及。”
温水并没有想到任老爷子会这样说,她真的是纯粹的以为这只是对于孙子合作伙伴的一次简单会面罢了。
现在想来也的确是自己的想法简单,如果只是想见一见自己,何必单独见面?果真是老谋深算的人。
但她也懂得,任老爷子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够格,这个老人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只要自己遵从任老爷子的意愿退出计划,可以避免不少的闲言碎语。
于是温水便扪心自问了,到底,要不要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眼前浮现的,是任如斯淡然的眼眸,忽然间,那句话在耳边徘徊。
“在门外的,是安家人——。”
安家。
记忆中年幼的温水躲在一片灰暗的阴影中哭泣,而遮挡住阳光造成阴影的,便是安家人。
那个毁了自己一切的安家。
——不,安家要毁掉的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从懂事时起便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疑问的种子,终于发芽了,温水一向很少对于什么事情持有好奇的心情。
不会放弃的,我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温水心中这么想到。
“请容我拒绝。”几分钟的沉寂过后,温水如此说道。
“理由。”温水的拒绝似乎在任老爷子的考虑之外,他的语气也冷了几分,这个人与任如斯一样,掌控欲极其强烈。
“我认为现在的我有能力加入任如斯的计划。帮助到任如斯。”温水顿了顿,“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
任老爷子并没有马上回答温水,反而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温水盯着那扇屏风中模糊的人影,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这种感觉多年未尝,就如同站在通知栏前在众多的“录取生”中寻找自己名字一样。
沉默依旧在继续,整个房间只能听到温水的浅浅的呼吸声,以及挂在她对面的那个鸟笼里,黄鹂鸟偶尔喊出的婉转的鸟鸣。
“如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是我最看好的继承人之一,站在公平起见的原则上,我允许他邀请新的盟友加入,但不希望能有人拖他的后腿。”任老爷子缓缓的开口,语气极慢,似乎在诉说一个遥远而古老的故事一般。“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我真没听明白。
温水默然,她个人是比较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方式的,但偏偏自己又无法反驳。
“爷爷,别为难她了。”忽然间,一道略带熟悉的声线响起,正是屏风那个方向。
紧接着,之间屏风上的模糊的人影晃动了几下,一个男人便走了出来,一身深黑色的西装衬的他的身子更为英挺,与这古色古香的布置竟然有一种奇妙的融合。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次会面以及谈话的罪魁祸首——不,是中心人物:任如斯。
温水愣了一下,紧接着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她以为这次的会面是秘密的,只有她与任老爷子两个人,现在竟然出现了第三个人!
一种被欺骗和戏耍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一开始的确也没有人特别说明,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所以说,她是吃了哑巴亏吗?
但是此时此刻,眼前的两个任家人却并没有意识到温水的内心活动。
任如斯走出屏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道:“只要让她得到你的认可就行了对吧?条件你提吧。”
诶?是这个意思吗?
温水愣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
屏风那边的人似乎也没有料到任如斯会有这样的动作,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给你一周的时间,不许询问任如斯以及与他相关的人,弄清楚我与任如斯的真正关系。”任老爷子开口,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是凭空的猜想,只要正确,我便认可你的能力。”
这个条件提的的确有些怪异,任如斯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任老爷子会出这样的问题。
而这个条件,在温水心里则掀起了滔天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