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州军派出骑兵一路追赶,但是由于他们离开得突然,骑兵的集结出动又耗费了些许时间,所以借着夜幕他们一路疾驰,到了天明却也已经跑出了很远,总算是摆脱了追兵。
这下四人才松了一口气,便在附近一座荒山上找了处山洞,躲进去藏好马匹,稍事安歇。
直到这时,安又贞才得到机会将探听的实情一五一十告知了大家。听完叙述,安思顺和安禄山早已是惊了一身冷汗,但安孝节则还是有些狐疑。
“这不会是你们想要离开才故意串通好算计我吧。”
安思顺立时就显得有些愠怒:
“串通,即便想要离开,何必串通带着你,留你在你哥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是更好?往后这种没脑子的话你就不要多说了!现在我们离岚州应当还并不遥远,你想回去尝尝你哥和突厥右贤王的牢饭,我们不会阻拦你,你直管走便是。”
“这?唉……算了。枉我那么信任他,只是可怜家父尸骨未寒,满门忠义的名节都被他给丢尽了,罢了罢了。”安孝节摇了摇头,眼神也黯淡下来。
而在岚州大营里,一名负责追击的果毅禀报后进了安贞节的大帐。而先前被安又贞击昏的那员突厥将领此刻早已苏醒,正立在安贞节的帐中。
“报告别驾大人,我们昨天连夜追击奸细数百里,可是因为月色昏暗,最终还是没能寻到四人的踪迹,还请大人治罪!”
“算了,我原以为他们是族家人,故而放松了警惕,谁料他们却是包藏祸心,竟是为了潜入大营刺探军务,想来这件事我也是难辞其咎啊,也怪不得你们。众位兄弟也辛苦了,一会我同军资那里吩咐下去,为众位兄弟发些酒钱,下去好生休整,这些时日还需要众位多多提高警惕啊!”
“谢别驾大人赏赐,末将代表弟兄们在此谢过了!”
“好的,退下吧。”
“得令!”说着果毅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都督大人是否已经回到州治?”安贞节叫住了果毅。
“报告别驾大人,都督大人回京述职,按时间推算,估计尚需两三日才能回到岚州,不知别驾大人还有何吩咐?”
“嗯……那你通知下去,这件事情就不要向都督大人报告了,几个宵小罢了,无须再节外生枝。”
“不需发出檄文通知周边州县加强防范,截击抓捕这几员奸细吗?”
“不需要,这个本官自有分寸,你尽管吩咐下去,不要再议论此事即可。”
果毅有些狐疑,但还是拜附“得令”之后便退下了。
“为什么大人不下令传召各州直接将他们捕而杀之呢?”待果毅退出后,那突厥偏将迫不及待问道。
“算了吧,这次他们漏网,你我都有责任。看来也是上天眷顾他们,故而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苛求无益,也只会把这事情闹大,搞不好还会过早让我们暴露,还是想想怎样向贤王大人交代吧。”
山洞里,沉默的氛围依然凝重,大家都在思考着该何去何从。
安禄山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大哥,三弟,四弟,现在我们的行李物资都丢失了,而且身无分文,得赶紧计划好下面的打算。依我之见,还是去营州吧。”
“可是此去营州路途遥远,万一安贞节派人通知各州县中途截捕我们,那更是危险重重啊。”安又贞说道。
“可那也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啊!”安孝节叫道,“还不如骑马回去和那叛徒拼个鱼死网破。”
“绝对不可”,安思顺当即否决,“现在回去就等于自投罗网。这次临走之前,我在找寻父亲印信时,在大帐里顺便翻出了一些银两,随身带着,倒也够我们应急之用。现在到了大唐之地,不像是在草原,集镇众多,市井繁荣,补充给养倒也不是难事,足够我们支持之用。”
“可是大哥,我们要到哪里去呢?还是营州吗?”安又贞追问。
“对,就去营州。”
“可是如果安贞节发出檄文追捕我们又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赌一把了,就赌他不敢发檄文!”
“我看也只能如此了,搏一搏,到了营州我们就能先安定下来,一切再从长计议,我就不相信我们兄弟四人一世豪杰,还会找不到英雄的用武之地!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安禄山说道。
“好,出发!”
“得令!”
四人走出山洞跨上马继续向东面进发了。
中途路过一个边镇,疲惫的四人打算进去找个地方吃饭和休息。但当走到镇口时,路旁突然冲出了一队官兵,手执兵刃将他们围住了。
“下马,例行盘查。”四人心里“咯噔”一下,但是硬拼显然又是以软击石,只好先顺从着下了马。
“军爷,我们是突厥人,来内地做生意的。”
“喔,突厥人?做生意?最近一段时间边界很是不太平,经常有一些蛮族寇掠边镇,你们的生意怎么能够做得下去,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就不是奸细呢?”
“有!”
“有?”
“对,大人过来才能看清。”安思顺招呼道。
“喔,什么证据,我倒要看看。”
带头的什长来到安思顺身边,凑近去看。
安思顺赫然在掌心放了十两纹银。
“咳咳,这个证据让我很为难啊,我们这有十三个弟兄,你的证据可不能让我们所有人都能信服啊……”
“懂懂,官爷,我这里还有些”,说着安思顺又掏出了五两纹银,“三两给另外三个兄弟,剩下二两额外给您带些酒肉。”
“这个,你可真是给我出难题……”什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了纹银。“不过毕竟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近来一段时间边境不太安宁,我们只是在此盘查揪出坏人,不过放心,我们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只不过是公务在身罢了。来人,打开通缉令看看上面有没有这几个人!”
原本以为安全脱险了,谁料这帮官军得了财还会来这么一出,这让四人又不觉紧张起来,安孝节和安又贞已经把手移到了腰间的短刀上,面对着四周锐利的长矛,四人都以为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报告大人,通缉令上没有这四人的画像。”保管通缉令的兵士拿着通缉令逐页细细比对完之后,一脸无奈地说。闻言,安孝节和安又贞把抚在短刀上的手又悄悄落了下来。
“确实看清了吗?”
“每一个都仔细比对了,确实没有。”
“好嘞,弟兄们,收家伙。”众兵士便把兵刃收了起来。
“打扰各位了,还请见谅,边疆不太平,做生意千万要注意,生意兴隆啊!弟兄们,吃酒去。”
“得嘞。”什长带着一帮人走开了。
弯腰拜谢的四人见他们走远了,便直起身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安贞节确实还没有发檄文。今天终于可以好生睡个觉了。”安思顺对大家说道。
“太好了!”三人拍手欢呼起来。
进了镇子,寻了家客栈,四人便打尖住下了。
夜深,躺在通铺上,安孝节和安又贞都早早入睡了,打起了呼噜,可是安思顺和安禄山还没有入眠。
“大哥,你那里还有多少银两?”
“不多了,大概不到七十两。禄山,你有什么想法吗?”
“大哥,今晚我吃饭时打听到,此镇虽小,却盛产一种草药——莨菪草,对治伤和麻醉都有良效。但是这在我们营州老家却很是稀缺,我看不如这样,明天早上我们就把余下的钱大部分用作在附近村寨和市集上收购一些莨菪草,携着去营州,一方面可以为我们此行做个掩护,等到了营州还能卖出,赚些钱来补贴家用,你看可否?”
“好主意,我方才也在想去营州的生活该如何解决。今天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很多地方以后仍旧需要我们上下打点。不管怎样,先把眼前这段时间的困难挺过去,日后必然会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不过二弟,我倒是今天才发现你很是有经商的才能,以往也没听说过你经过商啊?”
“不瞒大哥,其实我的生父是栗特人。”
“栗特人?好哇,怪不得你的脑袋转得那么快,原来是天生的,哈哈!”
两人笑了起来。
“嗯……”笑声惊动了安孝节,他半醒不醒地咂了咂嘴,又翻了个身。
“嘘……”安思顺示意道。
结果刚刚翻过身去,安孝节的呼噜声又起来了。
两人克制不住又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安思顺便分配了任务:他和安禄山带上五十两银子分头去市场上收集些莨菪草,安又贞带上十两纹银去置办车马和草料,安孝节则负责准备干粮、食物和水。
到了傍晚十分,四人又在客栈聚首,此时的四人看上去俨然已经是一支小规模的商队了。
又经过了一夜的休整,第二天,四人的商队又正式踏上了去往营州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