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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增城儿女绿和蓝

人人都爱自己的家乡,但现在的我真的越来越觉得:北方冬季的缺点太多了,或者简直就没有优点。你看,每年从11月中旬开始,还乡团一般凶狠的西北大风还乡后,只一场地动山摇的烧杀抢掠,就把所有的绿叶都斩杀了。满天、满地、满眼、满心,仅剩下绝望的苍黄和到处的秃裸,伴着你的眼睛和反胃,要一直熬到来年4月中旬,才能随着春天慢吞吞的脚步,一点点地缓过劲儿来。所以,我就对自己说:

走吧,到南方去,养心,养眼,养地,养天。

于是12月下旬的一天,我就奔向增城了。一下飞机,一看见满世界的绿叶,当即就血通脉畅了,竟很小资地对它们说:久违的绿叶啊,我追你们来了。其实,我这趟是有重要任务的--听说广东这边出现了民工荒,这对于农民工非常过剩的中国来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来探个究竟。

寻找美女增绿

增城位于广州市东南隅,是离广州最近的一个县,或者干脆说就裹在大广州的金风银雨里。古往已熬成著名的恭枝之乡,今来又成为广东省的文明城市、卫生城市和林业生态城市。这一切,倒没出乎我什么意外,这本应该就在情理之中嘛,近朱者赤,谁让它地处南海前沿,得改革开放的风气之先呢。但让我大感惊异的,是看到了下面的一段文字介绍:

增城建县于东汉建安六年(公元201年),隶属南海郡。因南海郡原辖6县,新建一县,增多一城,故日增械。

嘱咦?远在天边的沿海地区,竟然也有1800多岁的中华老寿星!这对于脑子里没装进足够历史知识的我来说,真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人家增城美女增绿,就不像我这么一惊一乍的。她出身增城农家,从小长在靑山绿水中,饲鸡鸭,务稼樯,种荔枝,停留在永远的…岁,是今天增城人的形象代表。据说这个清纯的农家小妹,虽有多次参选美女、秀女、超女的机会,但她都毫不为之所动,只是一味跟不上时代地天然去雕饰,只足傻不唧唧地看中一个农字,只是-门心思地不肯眺农门。

我提出见见她。增城的父母官们为难了,最后告诉我说:您自己去找吧,我们也搞不清她在哪里!

我就去找了,一路走一路打听。有人先我带到挂绿广场,让我去问问挂绿。

挂绿是增城最老的一株荔枝树,已经老到准也说不清她的年龄。增城人都说她是一株神树。据说当年何仙姑曾在她的浓荫下小憩,随手把身上的绿腰带挂于树桠,从此以后,挂绿的每颗蔡枝上就都有了一道美丽的绿痕。神树挂绿对生命的理解!分独特,她只忠于自己置身的那一方土壤、气候和阳光,谁想用她的核儿甚或截枝种到其他地方,都得不到母树那高贵无比的果形和果味。如此,挂绿的果实成为全世界最昂贵的水果,2003年,她有一颗荔枝果,竟卖了55.5万元的天价!另外的10颗拥绑在一起,亦卖了131.5万元简直是把入都听傻了,傻想着:增城人是不是发疯了?

挂绿仪态万方地朝我点头微笑,耐心地倾听着我的问询。但最终,用她浓绿的手臂指着远方,抱歉地说:你还是去问问盘龙古藤大哥吧。

这位大哥是增城的另一则传奇。它拔地入天,回环旋转,来有影,去有踪,真像一尊盘来舞去的神龙,累了、倦了,选择增城来眯上一小觉。它气度非凡,大开大合,比云南那株独木成林的榕树王还霸气,占地面积超过一个足球场,从这头看不到那头,听说正在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最要命的是,古今多少年来,谁也没能找到它的根在哪里?也没能量出它到底有多长?只在其最粗直径处科考了几次,距今最近的一次测量,宣布的结果是150厘米,即足足-个成年人的身高!我暗暗想:一般藤子是缠绕着树生长的,不知当初,它缠上了谁?更不知它曾经缠死广多少棵力渐、大树?在它面前,才知道了什么叫盘根错节,什么是命运的曲折,什么才可以被称作阅历。不过,真正让我震惊的,是它尽管已超过千岁,却依然绿叶繁密、青春蓬勃,一副八〇、九〇小青年们满不在乎、生机无限的样子,直让人感觉年龄到了一定的生命阶段,就会折返,返老还童!

我不忍打扰它的休息,就走向300米开外的一座寺庙。到了门口,不由得惊讶地愣住了原来,这里就是蹊屡被增城人神秘地、自奈地提及的何仙姑家庙。在我国民间,何仙姑的故事,流传着无数个版本,但增城确是她的家乡,则从来没有什么争议。此地唤作小楼镇,是何仙姑的祖屋所在地。《辞海》和《中华道教大辞典》上都有记载广何仙姑原籍广东增城县。父亲何泰,母亲吉氏。据传,何仙姑原名何素女,生于唐朝开耀二年《682年》,美丽善良,勤劳淳朴,擅长绣织,读书过目成诵,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女孩儿。唐神龙三年,因抗拒父母包办的婚姻而出走,投并自尽,恰被下凡的神仙吕动宾看见了,将醜度成仙,成为渡海的八仙中唯一的女神……

不知怎的,我的心忽然一动:那增绿姑娘,会不会就是何仙姑的匕身呢?可是,庙里的香客们一起摆手,集体证实说:不是,不是。那何仙姑的化身,已显灵为一道瀑布,映现在白水寨山上呢。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于是,我又拔脚向白水寨寻去。

顾名无须思义,白水寨非是一个村寨,而是一处广东省级的风景名胜区。方圆阔达200平方公里,包括山山水水、林林木木、雾雾霭霭、鱼虫走兽,北闽归线穿越其中,远看近看皆是一个形象两个字翡翠!每年2200亳升的降雨量,造就了景区内干泉百瀑的大自然奇观:球状风化的地形、地貌神奇特异,山乡、田塘、村林特色明显,温泉、天池、湖泊、森林生态相依,广府文化与客家文七和谐交织,堪称南国乡村大公园。最为神奇的是,在海拔828米的白水寨山上,有一道气势磅礴的阔大瀑布从山顶飞泻而下,落差达428.5米,是我国大陆上第一大瀑布。大瀑布其形,酷似一位古典仕女,手托白莲迎风而立,仙袂飘飘,冰清玉洁,都说那就是何仙姑的化身。不过,天生丽质难相见,你要见到她的真颜,必须爬上的卯级登山天梯……

我夹在络泽不绝的游客中,朝山里进发。翡翠的连绵中,溪水欢白云相迎,碧草摇曳,花儿嬉笑。身前身后,还不时传来透明的鸟鸣。空气更是透明的,方圆近百平方公里无有工业污染,负氧离子的含量每立方厘米高达10.86万个,令我听着都觉得炸耳朵。为何?你道我所居住的北京,负氧离子的含勛是多少?城中心天安门内,每立方厘米400个,和人家白水寨差了多少倍呀!简直是现代版的环境神话哟!我注意到,所有的游客,不管是帅哥靓女、老翁老妪还是中年男女,都在连连地发出惊喜的尖叫,所有人都忘形了,所有人生烦恼都被当做废气排空了,所有人者变成了透明的。这都是绿色的功劳,绿色,应该说是人类最亲近的颜色;而在我们唯一权威的美学法典上,亦清清楚楚地写着:大美,只能显现在活生生的大自然里。

那么,我们的美女增绿在哪里呢?此刻的她,又在忙活什么呢?增绿,增绿,只要是不断地增加而不是减少绿色,其实也就不用再问了你是何仙姑还是白瀑仙女,并不重要,我也不必再寻找下去了。守住这金不换的绿色家园,增绿,你就永远做你18岁的农家女儿吧。

采访帅哥堆蓝

帅哿增蓝,家住增城市南部的新塘镇。新塘是增城的工商业重镇,广东省示范中心镇。增蓝还清楚地记得,他刚来时,镇上的入很少很少,大白天的也看不见几个大人孩子;房子更少,楼房几乎就没有。可是现在,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人,抬头就撞上一幢幢高楼大厦。新塘的总人口已经迅速规升到40万了,当然,也包括像他这样的、外来打工的万兄弟姐妹。工业是新塘的经济发展龙头,全镇有各类生产企业5600多家,三大支柱产业是牛仔休闲服装、汽车和摩托车及其零部件制造业。当然了,80以上是民企。

增蓝是一家牛仔服装厂的小老板。这小老板的称谓,绝不是贱损,而是衷心的褒扬,因为他从一个双手空空的外来打丁仔,奋斗到自己做了老板,说明他能干,也说明他和新塘的事业都蒸蒸日上。英雄不问来路增城早已把他接纳为自己的儿子而且像他这样的当代英雄,统统都已被接纳。只是谁也算不清,增城现在有了多少这样的儿子?仅在新塘,牛仔服装及相关配套企业,就有2600多家。每天从朝阳出1到夕阳落山,新塘能加工生产250万件牛仔服装,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答案能吓你一大眺全世界四分之三的牛仔服装,是从这里生产出去的!哎哎,这也就是说,你想穿牛仔服装吗?小心点吧,可别把新塘得罪了,哪天新塘人给咱们脸色看了,咱们大家扮尋倒霉。

哦,小小新塘,哦,那些昨天一说话就爱脸红、今天一说话就爱笑的小帅哥们,你还真不敢小看了他们!

当增城市委朱泽君书记笑谈这些的时候,我们只有频频点头的份儿,心里漾起的,是对增蓝们既敢满世界闯、又能在家里踏实苦千的佩服。可是朱书记和新塘镇的父母宫们,却还一个赛着一个狠,一个劲儿地击打他们:

仓新!创新!

注意创新!

还要创新!

创新可不能停下来!

一定要不断开发出牛仔服装的新品种!

特别要注意树立我们自己的民族品牌!

这就让我有点儿不以为然了谁不知道牛仔服装姓洋不姓中?从它在美国西部淘金热诞生起,到后来铁骑猎猎地扩张到全世界五大洲,其疾进的步伐,超过了宗教、战争、经贸、疾病、体育等的传播与发展,简直可以说是无以抵挡的侵略大军。明摆着,这么波澜壮阔的全球蓝化运动,其创始者的美国人是铁定的主宰,难道淮还真有本事,能把全世界都已接受、都已疯爱、都已约定俗成、都已经典化了的牛仔服装,革了命?不过,我真是大错特错了,结结实实地被增蓝们教育了一番。

这小帅哥带我们来到新塘国际牛仔服装纺织城。喔,这是一个由川多座大厂房式楼房组成的、超大规模的服装商贸中心,集批发零售、服装展示、进出口贸易、展示中心、货物仓储、商务办公于一体,由交易中心、展示中心、科技中心、信息中心、物流中心等五大中心和休闲会所共同集成。商城大门的横幅标语气吞云天:掌握世界牛仔服装商机的舞台。

好一座世界舞台!你怎敢相信,这里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广东省增城市(县级市)新塘镇(区镇级)下辖的一个小小服装商城;写下这标语的增蓝们,都是从种菜、植稻、养荔枝的庄户小院里,走出来的农家娃由于时间还早,只有三五家特别勤快的商家开了门,但这已足够我们窥一斑而见全身了。他们的小商铺像挂绿的绿叶似的,繁繁茂茂、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判子服装。一眼扫过去,我立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主创新,什么又叫做民族品牌。老美100多年也没什么变七的、傻大黑粗的牛仔衣裤,到这里,被机巧的增蓝们改造了,改得焕然一新,炫出缤纷的五彩,比如在衣领尖缀上一朵小花,在胸前、下摆镶上几朵虽星,在腰间滚上一条绣带,在膝盖打出几个小洞,在裤管各装上一只口袋,在裤腿边嵌上一条蕾丝……还有改装成棉、单两用的;还有剪成短裤以跟长筒靴配套的;还有做成各式各样漂亮童话装的,上面绣着米老鼠、唐老鸭、眺眺虎、白雷公主、孙悟空、哪吒三太子……让孩子们一看就爱上,也让家长们非买不能罢手……

哎呀,你不能不惊叹增蓝、不仅年轻不仅帅,还具有这般移花接木、推陈出新、化陈规公式为神奇活题的高超本事。并由此,不能不联想到我泱泱中华子民,历经五千年所锤炼出来的民族智慧,这智慧不显山也不露水,平时似乎看不见,而且深不见底几年前,我曾在北京的一次建筑文化研讨会上放了一炮,叹息中国人的想象力、创造力严重退化,担心不足以应对全球的招战。现在,我欣慰,我欢呼,它还在,在民间,在民族高天厚土的最深处。

增蓝眯着他黑亮的眼睛,朝我们绽开了笑容。我读懂了他的表情:这下,你们认识到我们的真正价值了吧?别看我们年轻,我们行;别看我们是小镇人,我们行;别把自己的手脚和心灵捆住,我们行;别以为洋就怎么怎么着,我们土的也行,行!行!

这不又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典型性格吗:高格做事,低调做人。不张扬咋呼,只一门心思做事。和平发展,和气待人,和谐共荣。只拿住吃苦耐劳的奋斗架势,使出全身力气,猛往前一跑!

北国寄语

回到北京已多日了。写完这篇文章,今日恰是春分,终于,北方的大地上,也逐渐漫过来春天的气息。遥想增城,更早已是百般红紫斗芳菲了吧?一年之计在于春。增蓝小弟,你今年又有什么新打算?又准备干出什么别一番惊天动地?

人勤春早,当然丰收也早。增绿小妹,你呢?正在哪里忙着?你的鸡、鸭、鹅、猪、羊、牛、庄稼、荔枝们,都长得可人、喜人?

我在遥远的北国,热切地遥望着你们和你们的家乡增城,为你们祝福!

2007.3.21,丁亥春分日初稿

2007.4.5,丁亥清明节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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