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出去，一股寒风袭来，直直钻进脖颈，于歆打了个哆嗦，紧了紧围巾，又急忙扣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方感觉到了几分暖意。
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章雯秋一身嫩粉色的呢子大衣，脚蹬小短靴，头发披散着，尾部翘着几个小卷儿，看起来青春靓丽。
她不满地瞥了一眼于歆“歆歆，你的好身材都被这身儿臃肿的大衣掩得死死的了！”说着挽过于歆的胳膊拐进一条小巷。
被埋怨的于歆只是笑了笑，敷衍一句“哎，不冷就行。”
章雯秋不赞同地反驳“那怎么行啊？女孩子应该漂漂亮亮的才是。”
几分钟后她们俩就到了目的地——小面馆。
章雯秋拉着于歆坐到了里面，此时已是下午一点半，刚过了饭点儿，店里人不多。
于歆拉开了帽子，两只胳膊拢着拄在腿上，长长的黑色及踝羽绒服罩着，活像一只大黑熊。
章雯秋浏览了一遍菜单，很快地点了一碗抄手面，又特意强调了多放辣椒，说完看向于歆，让她点。
于歆没看菜单“跟她一样吧”老板娘收钱离开。
一碗面要八块钱，于歆有些后悔，不该耳根子软跟这丫头出来吃，自己带的馒头就着咸菜和开水，才只要一块多。
章雯秋没理于歆的小心思，自顾掏出手机连上店里的wifi刷朋友圈，刷到兴奋有趣处还会跟于歆分享一二，刷到别人晒旅行晒男友晒美食，也会忍不住吐槽几句：
“哎？周洋家去美国了？这什么地方啊，树还绿着呢”
“嗤，就喝杯星巴克呗，有什么好晒的？”
“我去，今儿什么日子，集体虐狗？”
……
于歆只是笑着，并不搭腔，章雯秋也不指望她能评论一二，她不明白，明明正值青春的大好时光，个头儿身材长相都不差的于歆，为什么活得跟个大妈似的？她极少买衣服，每个季节只能保持三件换洗，而且还都是从地摊淘来的、劣质的勉强合身的衣服，也不用智能手机，这一点把章雯秋雷得不行，现在这个年月，连她爷爷都会用智能手机刷微博看视频好不好？偏偏于歆是个大奇葩！后来听她说要养活家里，才解开了误解，章雯秋还有点可怜她。
面好了端上来，二人掰开方便筷子开动，于歆先夹了个抄手进嘴，里面包了猪肉，许久没吃肉的于歆对此很是享受，捧起碗吸进一口热汤，顿时浑身都充满了暖意，她不禁想，这确实比在店里啃冷馒头舒服多了。
待到两只面碗空空，连汤都不剩时，二人满足地靠着椅背，拿餐纸擦着辣出的汗。
“歆歆……”章雯秋一脸坏笑地凑上来“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说着还挑了挑眉。
于歆放下擦完的餐纸，漫不经心“又是你哪个同学？哪个表哥？”
“哎呀歆歆，你不要这么冷淡嘛~他是我特好的一个哥们儿，特别热情仗义，家里条件也不错，你考虑下下呀？”
于歆有些无奈，这样的对话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一如既往地拒绝“不用，我还不想谈恋爱”
章雯秋撇撇嘴，嘟囔“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不想你这么辛苦”
于歆没再说什么，看了眼手机，见快到了时间，好声哄她“好啦，该回店里了”
章雯秋仍是一脸恨恨，对于歆的怨念又添了几分，你都26岁了，还不想谈恋爱，是想怎样？！
章雯秋放弃了与她固执争辩，径直出了店，于歆紧随而上，一路无话。
回到店里，跟老板打了声招呼，二人脱下外套锁进小柜子里，回到各自负责的货架前。
这是一个小型超市，坐落于一个繁华的道口，大道两侧一派光鲜之景，中间穿插的小巷子却要破败落后不少，有许多旧楼、旧院子。
于歆身穿工作服，发型常年都是吊起的马尾，站在自己负责的货架间，她主要负责的是营养品和食品。
超市里经常有打折活动，因此来往的顾客不少，难有清闲的时候。
这份工作不算累，也不脏，作为超市导购员，只要在自己负责的货架间穿梭，对有兴趣有需求的顾客做做推荐就可以，嘴甜点儿，多微笑，站在顾客的角度着想，所以她的业绩还不错，就是工作时间有点长，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冬天时节，上班下班时天都是黑的，冷意透骨。
于歆负责的货架边有个促销台，在为一款新上市的牛奶燕麦片做促销，负责促销的是个女大学生，大家都叫她小赵，小赵利用课外时间做兼职，挣生活费，小赵很开朗，聊起学校的趣事儿眉飞色舞，于歆得闲就引她说话，听地呵呵直乐。
“小赵，你在外面做兼职不影响学习呀？”于歆问。
小赵递出几个纸杯给顾客试饮，闻言抬头“不会呀，大学没有高中那么紧张啦，有很多空闲时间的，没事出去赚点儿钱，还能增长社会阅历，不是挺好的嘛”
于歆很羡慕大学生，很羡慕小赵，她的问题一下子多了起来“那你们平时都做什么呀？有很多社团活动吗？你都参加了什么？”
小赵笑嘻嘻地“于姐，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答呀？”微顿“嗯…平时…上课呀，聚餐呀，逛街呀，还有~约会呀”笑容不禁又灿烂了几分，挑眉“于姐，你别误会，我还是单身呢！”
于歆扑哧一笑“嗯嗯嗯，我知道，这大周末的，有男朋友的早出去玩了！”
“就是！不过，我才不要男朋友呢，会影响我的斗志！”小赵微昂着头，像个骄傲的孔雀。
于歆笑地眉眼弯弯，心里有些发酸，这样的青春才好啊……
晚饭是在店里吃的，馒头就着咸菜和开水，小赵下班回了学校，章雯秋跟着几个女孩一起订了外卖，大家挤在更衣间里轮着吃饭。
天气寒冷，馒头已经变得又冷又硬，费力地嚼在口中，就着开水才能咽下去，一旁的同事吴姐看不过眼“小于，你何必这样？每天不是馒头就是剩饭，你还小，这样将就没有营养，何必呢？”何必这样委屈自己，你就那么爱钱吗？
于歆依旧啃着馒头，微笑着仿佛很是满足“这样挺好的，我今天中午还吃了一碗面呢，不会缺营养”
大家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不再多言。
于歆在这家超市已经干了两年，通过接触，大家都觉得她人不错，脾气好，从不生气，对谁都温温和和的，不爱争抢，话很少，但是业绩还不错，顾客们都挺喜欢她。就是人有点怪，现在的小姑娘，哪个不爱赶时髦？都爱逛个街、烫个头发啥的，偏她不爱，即使大家都觉得她其实很漂亮，可她身上永远是那么几件衣服和万年不变的马尾，头发不长，因为她经常自己剪，不去理发店，吃的饭永远是从家带来的馒头或剩饭，极少跟她们一起订外卖，大家很奇怪，就算是家里很缺钱，也不至于这样吧？慢慢地，大家也就见怪不怪，只当她是农村来的妹子，吃苦吃得惯了，改不了。
晚上九点钟，于歆从更衣间里出来，同事已走地七七八八，她从包里取出手电筒，向外走去。
“哎，于歆”
于歆回头，是老板。
超市的老板姓杨，30刚出头，大伙儿都叫他杨哥，岁数大点儿的叫小杨，人长得壮实，说话嗓门儿洪亮，平时大大咧咧，经常跟店员们嘻嘻哈哈的，倒也没有老板的架子。
“于歆，一会儿咱们一起走吧，最近这附近不太平”杨哥提着钥匙，憨笑着。
于歆点点头，应了，想起昨晚的事，仍是心有余悸。
最近确实不太平，盗贼突然又猖獗起来，几乎隔几天就要发生一起入室偷盗，整个A市各个区都有，听说手法娴熟，警察半点影子都抓不到。
昨晚于歆下班后，拐进了回家的小巷子，巷子里没有路灯，漆黑一片，本就胆小的于歆心里早已咚咚打鼓，她紧紧握着手电筒加快了脚步，突然从前面的电线杆后窜出一个人，那人二话没说，直接抓了她的包就跑，没跑几步，就被身后及时出现的杨哥制服，杨哥家就住在街前的楼里，他说出来买烟赶巧儿碰上，他把包夺下来还给于歆，于歆感动地几乎落泪。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不理杨哥欲说还休的表情，道了别转身就走，留下杨哥在风中凌乱……
店员纷纷离开，杨哥锁了门，提着大号的探照灯率先开路，于歆打开自己的小手电，默默跟着他，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
此时的大街上，车辆和行人骤减，除了对街那家规模挺大的KTV和几家饭店，其它店面大都已关门。
杨哥在一旁大声说着笑话，于歆配合地偶尔接上几句，大部分时候只是微笑。
又拐进了那条小巷子，于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低着头赶着快步，只希望能赶紧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