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个长生殿到成了你们这帮家伙的据点了。”李旦一脸无语地走进长生殿,看见那个貂皮裹身的老杜,眉头一皱,“这貂皮算是穿在狗身上了。”
杜少陵出了名的厚脸皮,不过今天他没兴趣开玩笑,身边按照老规矩送上的一只烧鸡一壶白干也不曾动过。“安子木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既然陛下泰然自如,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皮裘才过烧鸡,令刚刚想撕个鸡腿的李旦失了兴趣,讪讪道:“昨晚那个请都请不动的老塔公走了。”
“你说的是那个秃驴?”老塔公是鉴真“有幸”得来的外号,不过很久没人这么叫过了。李旦点点头,“只要鉴真没回来,子木就没事,至少,是安全的。”
杜少陵眉头稍稍舒展,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见得,从情报上描述的来看,他的状况很糟糕。”杜少陵没有想把他内心最想说的情况说出来。
李旦沉默片刻,旋即道:“等鉴真了。”
杜少陵点点头,消失在长生殿内,顺带着烧鸡和白干。李旦坐在台阶上:“朕的皇宫,对于你们来说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背后传来幽幽地怨声“陛下是责怪老奴的不是了?”
不管是鉴真老塔公,还是杜少陵,入宫却确实很简单,这是李旦允许的,只不过偶尔发发牢骚罢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抚琴弹唱。琴边少年抵剑倾听。少年相貌平平,唯一显眼的,恐怕也就左侧脸上的七星痣。寒芒,是蒹葭的另一种称法。少年正是洛寒芒。
“琴乱了。”少年背对崖涧,空灵的琴声出现了一丝杂音。琴声止,崖涧下徒留潺潺水声。洛苍苍抬头,喃喃道:“哥哥是想说苍苍心乱了吧。”少年拿起剑,回头道:“簪子没了不要紧,人没事就好。”那双眼睛如炬,直透洛苍苍内心。
“对不起,哥哥。”
脚步止,少年叹息道:“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不管苍苍做什么,哥哥都会帮助你。”女子微笑道:“那若是苍苍要哥哥娶了上官姑娘呢?”
“胡闹。”少年抱剑离去。
……
夜至,依旧星辰。紫微星如同一颗璀璨的蓝宝石,格外明亮。都说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可是肉眼实在难以辩驳出那满天的繁星是否在闪动,唯独一颗,忽明忽暗,闪地老眼昏花的老太婆都可以看得出,它在闪。
子曰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民间一直将紫微星视作帝星。李旦站在长生殿的台阶下,望着那颗忽明忽暗,靠在紫微星一旁的星辰。
明,暗,明,暗。暗了,忽的,没有再亮起来,如同坠跌了一般,那颗星消失了。李旦扶着栏杆,眼睛虚眯着,试图想看得更清楚些,也许是它闪得太微弱。
“真不见了。”一丝叹息从李旦嘴中而出,化作一阵微风,轻轻抚在他的脸上,“朕,从来不行星象一说,不相信。”
风吹过,冷。这里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只有无尽的冰雪,白,是这里的主色调。老和尚坐在石台上,望着星辰,喃喃道:“真的陨落了吗?”到了冷夜,这白,蒙上了一层幽蓝,老僧入定,闭目,如一座金字塔。身边的一位老者,却冷得不得不用灵力护体了。
消息不胫而走,大唐运势将尽,帝星陨落。整个大陆,掀起一股惊涛骇浪。最先传播此消息的,是北荒国师,姜缺。姜无牙之子,占星术独一无二。由他口中说出的,北荒人一般都信。
另外一个传播点,没人想得到,终南山。二宗三观,五位宫祗境强者明言:“大唐气数已尽。”唐人自然不会听北荒蛮子的妖言,权当放屁,而中南上的五位巨头,本该澄清妖言,稳定民心,却在此时说出如此诛心之语。
民心不稳,根基便不稳。大唐这艘大船,似乎有些摇晃。李旦昨夜似乎着了凉,有些风寒。“终于是开始了吗?”
“好像是的。”这个如影般跟着李旦的王貂寺平静地回答道。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李旦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这场以帝星坠落为导火索的暴风雨,似乎真的……真的来了。消灭舆论,不能堵住天下人之口,那么,便让实力来证明帝星究竟陨落没有。一道秘旨,掀起了腥风血雨。
首先是岭南道。仅仅一日,十万铁骑扫踏般,灭掉了近百个宗门。凡是碎星以上统统乱箭射死,门内不降者,斩,归顺者,赏。同日,剑南道的绵雨剑宗、洪家剑冢等近四十多个宗门没灭。尤其是绵雨剑宗最惨,从掌教到剑侍,无一幸免。山涧溪流的血,据说流了三天三夜。两个宗门林立最多的区域,被血洗了一次,似乎一下子震慑住了谣言。
益州藏锋,七千剑阁铁骑。
“家主,如何是好?”一旁老者焦急地站在一旁。
“敢问是非攻世家家主易三阳吗?”益州折冲都尉脸上还沾满了血,不过不是他的,刚刚一枪刺穿一位宗门长老时飙出的鲜血。
“尉迟将军何至于此,你我都相识。”易三阳落到尉迟宏身边,“我非攻世家从不出世,这一世也仅有一个行走,不知是什么地方冒犯将军了?”
尉迟宏递上一封书信,眼睛盯着易三阳,面无表情道:“非攻世家全部伏诛,下一个。”在近千人的无视下,易三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有些不自然地打开书信。
“家主,他们怎么……”
“传我命令,封闭山门,永世不出。”易三阳喃喃道:“好自为之,天行,看来是你就了我们易家上百人。”
河北道并没什么动静。因为霍长风的铁骑早已经踏平了每一寸土地。大唐的军队每至一处,便有一处宗门被灭,似乎早已了如指掌,该杀的人便杀,该灭的宗门就灭。整个大唐国境,血雨腥风,若只是一味的碾压,似乎少了点狠劲。那些残余的幸运儿,似乎凑在了一起。紧接着,一个新兴的联盟诞生了——卫道盟。开始与朝廷抗衡,首先是小规模的交战。两方都有不少的损失,后来变演变成了卫道盟的一次次的偷袭。几个闭息宗高手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地偷袭军队的粮仓,破坏栈道。
整个大唐开始有了****。
因为一个人,因为一个关于帝星的坠跌,更因为,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的****,却酝酿了许久,如同一坛陈年老醋,醋香七里,非一日之功。
华灯初掌,北荒的皇宫很小,小到仅仅如同一个太极殿那么大。女子推门进殿,看见梳妆的美人,道:“母后,时候到了。”
“恩,哀家这就来用膳,你先去吧。”美人对镜梳妆,看了一眼身后女子的镜像。
“不,母后。我是说蛮荒辉煌的时候到了。”
美妇人贴上花黄,道:“别以为一些骚动便能影响到大唐,不说其他,光是霍长风的那道铁锁,蛮荒的二郎们过得去吗?还想要步你父皇的后尘,割地称儿国吗?如今国不像国,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剑指中原?”
女子眉宇间透露着一丝英气,道:“只要再给我五年,只要五年。”
亡音洛家、中兴德府、天狼耶律,在北荒,真正掌握实权的却是这三家。这主要得益于二十年前,北荒发动的那场南下。如今,在善于玩弄权势的母女二人联手下,洛家归顺,天狼耶律成了帝国第一大军,至于中兴德府,还处于固步自封的状态。